8.第八章
第八章:
所有的一切都淪為模糊,只有身體之間熨帖的溫度是真實的,寧微瀾額頭被壓在他的鎖骨處,黑暗中那種清冽的氣息愈發明顯,和方才男二號身上濃重的煙味截然不同。
很好聞,她想。
「雲冉,」她還在晃神,他已經繼續他接下去的台詞,低沉醇厚的嗓音就著這樣的姿勢壓在她耳邊,呼吸溫熱灼人,「你讓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這部劇一共有兩對CP,如果說男女主是即便身處深宮,也依然順風順水的感情,那麼寧微瀾飾演的女二號豐雲冉,和男二號飾演的七皇子便是歷經磨難。
而現在的場景,講述的便是豐雲冉意圖離開皇宮再也不相見,卻被七皇子截住,無奈訴說深情。
片場很安靜,事實上寧微瀾也什麼都聽不見,分明只是演戲而已,她卻被他那哀傷的語氣帶入了情景中,眼前彷彿真真切切地出現了那感情糾葛的兩人,她喉嚨和眼睛都有些發乾,下意識對上他的話。
「弘曦……」
她聽見他微不可見的嗯聲,想再說些什麼,卻陡然被放開,眼前他面容冷肅直接離開,她抿緊唇回過神,心跳快的近乎失序。
片場漸漸響起掌聲,不斷有人讚歎著齊昭遠是當之無愧的影帝,演技就是出色。副導演向來是個嘴巴直的,尤其在此刻,不耐更甚。
「作為新人演員,在片場就是拍戲,多聽多看多學,其他東西比如私人情感不允許代入,我希望你調整好狀態,下一遍爭取一次過。」
聲音雖不響,口氣到底是嚴重的,男二號被指責的臉色漲紅,一言未發低下頭去,連帶著寧一純也撇過頭,臉色隱隱難看。
齊昭遠剛回來椅子上坐下,於澤便遞了瓶礦泉水過去,雖未明顯表現出任何,但作為至交好友,他已看出他難得動怒,知道是因為男二號這個頻繁裝作笑場的人,於澤沉下眉目,冷冷介面:「下一遍如果再不過,你就去休息室背台詞,那裡安靜,想必能記得清楚。」
此話一出,片場大部分工作人員都明白,這次男二號是真的惹導演生氣了,當下也不敢出大氣,只認真做自己的事。
在旁休息,手裡捧著經紀人倒來的熱水小口抿,衣服還是濕的,寒意卻去了不少,寧微瀾斂眉垂目無聲背台詞,等時間一到,起身往拍攝地走去。
男二號拉扯的力道有些大,寧微瀾幾乎是踉蹌著撞入他懷裡,撲面而來的煙味讓她不適地眯了眯眼,忍住想要咳嗽的欲/望,演完這部分。
「CUT,這條過。」
一瞬間就被鬆開,寧微瀾聽聞欣喜,撫著胸口快速喘了幾口氣,接過經紀人遞來的毛毯裹住**的身體,匆忙去更衣室換衣服。
下一個場景還在布置中,於澤和齊昭遠換了個位置,對著監視器看方才拍攝過的畫面,最後一次人工降雨很給力,造就的場景逼真貼合,可這種陰冷天氣淋雨到底看看都冷,於澤不悅:「一點都不敬業,讓一個女孩子陪著幾次三番淋雨,意外也就罷,故意這樣,有什麼意思!」
「說起來這部劇里,女二號的戲份其實不多,」於澤回憶了下,「倒是可惜了,於新人而言,寧微瀾其實是個不錯的演員。」敬業認真耐心,挑不出什麼毛病。
聞言,齊昭遠睨了於澤一眼,餘光再望向更衣室的方向,最後重新回到監視器上,他兩指搭在膝蓋,有一下沒一下輕敲著,目光悠遠,若有所思。
因著女主演寧一純檔期問題,劇組不得不臨時調整,先拍其他演員的戲份,本就戲份不太多殺青最快的寧微瀾自然首當其衝,在接連十幾天緊鑼密鼓的拍攝,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后,那場雨戲的後遺症終於還是到來。
清晨五點,寧微瀾設置的鬧鐘鈴聲大作,將剛剛入眠不久的她硬生生吵醒,她摸索著按掉,想睜開眼,卻覺眼皮彷彿有千斤重,怎麼都動不了。
拂出的呼吸炙熱又燙人,大腦很重,像是灌了鉛,太陽穴處又有些發疼,突突跳著令她難受不已。寧微瀾掙扎了很久,勉力睜眼一看,竟是已經五點半,她霍地坐起想下床,但隨之襲來的頭暈目眩讓她不得不在床沿坐著平復。
半晌方好些。
時間已經來不及,寧微瀾趁著洗漱的時候摸了摸額頭,還好,沒有燒起來,她舒口氣,幾下整理完趕往片場。
「你怎麼了?臉色很差。」化妝師透過鏡子看去,被寧微瀾嚇了一跳,伸手就去摸了她額頭,除了些微冷汗,並沒有發燒,「是不是不舒服?」
渾身都很疲憊,恨不得立刻回到酒店去睡覺,可她不能,就搖搖頭,小聲:「昨晚沒睡好。」
「真的?」化妝師顯然不是很相信,欲言又止,「你今天的妝容就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模樣……」可現在的臉色哪兒還需要化妝,直接上場拍攝都沒有問題。
寧微瀾聽懂了,沒點破,微微一笑:「快化吧!」
化妝師只得應好。
拍攝準備中,第一場不是寧微瀾的部分,她便坐在位置上一如既往專註背台詞,只是今日身體不舒服,連著注意力都不甚集中,幾次分心。
腦仁不知何時開始漲疼,劇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似乎跳躍在眼前,晃得她難受,寧微瀾闔眼,單手搭在眼睛上,恍惚中她好像聽見了自己的名字,睜開眼循著聲音望去。
「怎麼叫你半天……」於澤笑著說,突然聲音一頓,劍眉蹙起,「怎麼臉色這麼差?」
寧微瀾愣怔,餘光里卻是另一個男人,她察覺到他緊跟著落在自己身上極淡的目光,靜了會兒,低聲回答:「於導,這是我今天的妝容。」
被她這麼一提醒,於澤這才想起今日要拍攝的內容,點了點頭:「那好好準備一下,一會兒就輪到你了。」
「好。」
兩人並肩的身影漸行漸遠,寧微瀾沒有再去看,深呼吸慢慢調整狀態。
一場戲寧微瀾演的心力交瘁,從拍攝地下來時喉嚨早就癢的不像話,寧微瀾心知自己很可能是感冒了,右手捂著嘴,快到椅子邊時幾步小跑,直至坐下才敢壓抑咳嗽。邊緣的桌子上有她的水杯,她兀自咳了會兒,也不管涼水就仰頭喝下。
那股涼意順著喉管往下,在這微熱的天里硬是感到寒冷,寧微瀾放下水杯,視線里化妝師化好其他演員的妝容走向自己,她乖乖仰臉配合。
這幾天天氣絕對不算涼快,演員們有戲拍戲,沒戲時就躲在保姆車上乘涼,像寧微瀾這樣就坐在遮陽棚下的,除了導演製片人那些,便剩下一些沒有條件的群眾演員。
化妝師一邊給她補妝,一邊小聲問:「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寧微瀾合著眼,看不見化妝師臉上的擔憂,笑了笑,沒應聲。
「演員可真不是人乾的職業啊,忙起來一天二十個小時都在片場拍戲,我見了好多身體不舒服硬撐著,最後暈倒送醫的,真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化妝師止住嘴,轉而說:「微瀾啊,等會兒補好妝你也去保姆車上休息吧,在車上躺著總比在這太陽底下曬著好。」
寧微瀾知道化妝師是真心關心自己,所以那句「經紀人開著車有事去了我只能坐在這裡」吞回肚中,她輕描淡寫避開話題:「一會兒還有我的一場戲,有幾句台詞我還沒記熟。」
言下之意化妝師懂了,輕嘆一聲沒再接話。
與此同時另一側,拍攝還在繼續,齊昭遠和於澤相鄰而坐,林易過來有事要說,他便起身去一側,靜聽時視線不經意掃過,離得不遠的人捂嘴咳嗽的模樣落入眼中,他微微擰眉,眸光轉開重新落回時,恢復平淡。
「影視版權已經買下,演員是擇日甄選,還是……」林易問。
「由我決定,」齊昭遠淡淡答,靜默片刻突道,「你去買點東西……」
今天的戲拍攝的挺順利,難得提前收工,於澤便組織了劇組的人一道聚餐,寧微瀾不舒服了一整天,眼下只想回酒店休息,便婉拒,匆匆離開。
齊昭遠早早便有事先走,於澤便和劇組人員一起吃飯,因著明日還要拍戲,大家都沒喝酒,意思到了便散場。回到房間插/入房卡,燈光亮起的那一瞬,於澤一眼看見茶几上的袋子,他過去翻了翻,竟然是一袋葯。
他的備用房卡雖然一直在齊昭遠那裡,但那人沒事怎麼可能來他房間,於澤奇怪,摸出手機撥過去。
「我房間里一袋葯,你的吧?」
齊昭遠嗯了聲。
「放我這兒幹嘛呢,我身體健康沒生病。」
「不是給你。」
於澤一聽就覺得有什麼,精神一震,追問:「給誰的?」說完他自己又想了想,把片場的每一個人都過濾一遍,忽然福至心靈:「給寧微瀾的?」
那頭沒了聲音,可於澤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挑眉含笑:「我說看到她臉色不對,還以為妝容問題,原來就是生病了,不過你怎麼知道她是病了?莫不是你一直關注……」
「她的合同即將到期,而我的工作室還沒有藝人,」齊昭遠無視,神色冷淡一如既往,眸心微動,「她這部劇所有的戲份最好在合同到期前殺青,所以不允許因為私人身體原因拖累進度。」
即便齊昭遠沒有明說,於澤也明白了,拎起葯袋子:「那我去送葯了。」
那頭回應一個「嗯」字便先行掐斷了電話,於澤開門,朝著寧微瀾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