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初秋相遇
真正是在屋前屋後轉的頭暈,最後還吃了滿臉泥土才將那隻母雞抓住。柳月可不容易。
柳月不敢殺雞,所以抓了雞后,她跑去了隔壁二狗子家,叫二狗子的爹爹劉大生幫忙殺雞。劉大生自然沒有拒絕,鄰居多年,又是從小看著柳月長大的,自然是要幫忙的。自從柳月的爺爺去世后,每年殺雞這種事都是劉大生幫忙做的。
劉大生殺完雞后,將雞遞給了柳月。
「丫頭可是準備給那人吃的?」
劉大生四十有五,常年做農活皮膚黝黑,身板也依舊壯實。他問柳月時並沒有異樣的眼光,相反一臉憨厚老實,沒有大人對小孩的嚴肅,像一個老小伙兒子。
相面好的人自然讓人覺得親近和善,所以柳月也不怕他。
「是啊,吃些好的身體好的快些。」柳月笑臉回道。
劉大生笑笑,贊同著柳月的話。
「謝謝劉伯伯。」柳月向他道謝
。
「小事。」劉大生客氣著。
「那劉伯伯,我回去了。」柳月交代著。
「好!」劉大生笑著點頭。
柳月同樣回他一笑,轉身離去。只是在轉身前,柳月看見二狗子家的娘程金蓮自屋內走了出來,程金蓮看著自己眼裡凈是嫌棄。
柳月長舒一口氣,就當沒有看見,眼眸一轉,看向天邊的雲彩,眼眸澄澈明亮,心裡是輕鬆的。
她想了一個下午,終於想通了。流言蜚語並不能要命,但身體上的重傷卻能要命。如果爺爺在,肯定也會救他!所以,只要不在意那些就行了,她問心無愧。
一隻雞忙了柳月一陣時間,燒水拔毛,掏清腸胃,剁成一塊一塊的,這些都費了她好大一些力。等終於熬好的那一刻,聞著濃濃的香味,對於時間和精力的逝去柳月只覺得是值得的。
柳月小心翼翼的端著剛熬好的雞湯,慢慢的走進了東屋。
一進屋便看見人靠著床頭坐在床上。
「你怎麼坐起來了?」
柳月將手中的雞湯放在一邊的桌上,然後看向他,問:「沒有扯著傷口吧?」
「沒有。」他回答。
或是因為上午的事,想了一下午後,心裡想通了,柳月這會兒倒是敢正眼瞧他了,只要她心無雜念,只為救人便是。
見他也看向自己,柳月對他展現一個笑臉。
對面的人明顯一怔,沒想到柳月竟會正對著他笑。從這幾天的接觸間,他發現柳月可是連正眼也不敢瞧自己的人。就今中午,這姑娘還因為一些事悶悶不樂,現在便展顏開懷,變得落落大方了。
柳月雖然正視著他,但還是不敢與他目光相對,目光只在其臉周流動,多少避免著四目相對,只需偶爾看上一兩眼,看他是何態度便可。
但柳月並沒有發現,對面的人雖面上依舊如往常,眼底卻有著一瞬間的變化,只是這一瞬間也沒有被柳月發覺。
「你比我大,不知道該叫你哥還是叔?」柳月開口問他。
二人平時少有話說,所以柳月也一直不曾問他年歲,但畢竟還要接觸一段時間,既然已經知道別人的名字,又知道別人比自己大,總不能直接叫名字,或者每次都是你,你,你的稱呼,這不成禮數,但柳月又不敢擅自叫他,所以柳月終於問了出來,只是問的並不直接。看他此刻模樣年近三十,若真三十,肯定是比柳月大一輪了,那就要叫叔了。
他看著柳月,眼裡閃過一道莫名的光,似乎並沒有想到柳月會有此一問。
剛巧他這微妙的變化被柳月看見了。
柳月見他沒有回答,又瞧見了他眼裡剛閃過的那道莫名的光,試問道:「怎麼?」
柳月問的小心翼翼。他眼眸轉了過來,看著柳月那雙澄澈的明眸。
四目相對,他的眼睛,那雙星辰般的黑眸里,彷彿隱藏著一片黑夜裡深不見底的古潭。
柳月一雙明眸內波光閃動著,看著他,像微風撩動過的秋水。
「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他回答,聲音低沉,近在耳旁。
柳月只覺那聲音化成了一道實質的熱流湧入耳中,整個耳根瞬間燙得不行,紅了起來。
柳月慌忙的撘下眼皮,想了一陣后,才低低地回道:「那以後叫你世誠叔?」她語氣中仍舊有些詢問的意思。
他看著柳月,柳月仍舊是低著頭,垂著眼眸。但嫩□□紅的臉色,看的出是個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
他下意識的抬起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那一圈鬍渣,他自己摸著都扎手。
柳月餘光瞥見他手動了動,又不見他回應,便跟著抬眼望去,剛好見他盯著自己,柳月瞬間又撘下了眼皮。
「好。」
接著聽到了他的回應。
柳月笑了,雙手捧起那碗雞湯,遞到他面前,揚起一張笑臉,「世誠叔,喝雞湯。」
那張清秀的的笑臉笑的好看,好似陽光正盛,整個房間都又亮了一層。
看著她的笑,再看向眼前那碗雞湯,以及雞湯里的雞肉和雞腿。他的目光不由的漸漸變得溫柔起來。
…………
第二日。
瞿大夫照常來換藥。
只是這次在換完葯后,他便告知柳月下次他不準備再來了,說世誠的傷勢恢復的比預期的要快,加上現在他已經能自己下床慢慢走動,所以以後的換藥便交由柳月來做。
柳月仔細聽了瞿大夫的一番講解后,拿好了瞿大夫給的葯,記住了該怎樣換藥。每日這樣麻煩瞿大夫到底也不好,既然他自己能勉強動了,傷勢也明顯好轉了,是不該再麻煩瞿大夫的。
晚飯時分,柳月端了飯菜近屋,正見他緩身下床站起。
柳月進來后他剛好已經站立,他站在那兒,目光自然落在柳月身上。
窗外陽光斜灑入室,將他的身影拉的長長的。平時躺著不覺得,這一站起來才發現他與大牛哥一般高,雖沒大牛哥那塊頭,但也看著也很健碩。
「你起來了?」柳月走到他身邊,將飯菜放在屋中的桌子上,一邊擺放著碗筷,一邊與他說著話,「小心扯著傷口,需要幫忙的還是叫聲我。」
柳月擺正了凳子,扶他坐了下。然後自己也搬了個凳子坐在他的對面。
二人第一次坐在同一張桌子上面對面的吃著飯。
雖說食不言寢不語,但是就在這樣和一個男人靜靜地吃著飯,到底有些不自在。柳月想了想,問道:「對了,世誠叔,你家是哪裡的?」
如今他已經能走動了,再過幾日應該可以將他送走了。
對面的人略作沉默,繼而回道:「我家離這裡很遠。」
「很遠嗎?」柳月沒出過門兒,最遠的也就是去鎮上趕集。所以很遠這兩個詞對她來說很縹緲。
他定睛看著柳月。
沒有得到回答,柳月疑惑的看向他,沒想到他正看著自己。一瞬間四目相對。
「我沒怎麼出過遠門兒,最遠的就是到鎮上去趕集。」
柳月連忙用說話來緩解尷尬。
他垂眸,默默的夾了幾口菜吃著。
「過兩天我就走了。」
他突然說道。
這明明就是柳月想要的答案,但此刻聽到了,心中卻並沒有意想的釋然。
二人之間靜靜地吃著飯,再無言語。
晚些的時候,柳月去給他換藥。
世誠赤.裸著上身坐在床上,柳月坐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的為其換著葯。這是她第一次給人換藥,柳月怕自己做不好,所以格外用心,全部心思都在他身上。所以整個過程柳月都不知道對面的人一直在看著她,看著她的小心翼翼,看著她專註的樣子。
柳月身材嬌小,這樣坐在他的身邊,看著就像是一個小孩子,若是伸手一抱,在他懷裡也不過才一點點。
柳月伸手在他身上纏著紗布,因為他身材的高大,柳月從這邊伸手還夠不到他那邊的肩,所以這個紗布纏的非常麻煩,又不能讓他隨便亂動,便只能柳月脫了鞋子到床上給他包紮。
身前身後繞了好幾圈,終於是將傷口包紮好了,在他胸前繫上最後一個結后,柳月如釋重負。
待這一切都結束后,柳月才發現眼前的人正看著自己,而她自己,此刻正雙膝跪在他身前的床面,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兩掌,如此進距離的面對面,連對方的每個毛孔,每根睫毛都看的清,那深邃的黑眸,彷彿要將她吸入一般。柳月慌忙爬下了床,來不及穿好鞋,趿拉著鞋子就跑了出去……
…………
柳月這個晚上遲遲沒有睡著,腦中不時浮現出那張放大在自己眼前男人英俊的臉。柳月伸手拉起被子捂住自己的頭,翻來覆去好多遍,避免著自己胡思亂想。但剛剛他們兩個確實是在一張床上……
就算是因為換藥,但那也是不爭的事實。放眼村裡,哪家女孩子像她這樣還未出嫁就與陌生男子待在同一條床上?若是同一條船上,都稍微還好一些。
唉!~
柳月心中嘆息。
轉念一想也罷,人家兩天就要走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但又怎麼可能真的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腦中那些抹不掉的畫面,讓她無法忽視這一切。
反反覆復,碾碾轉轉,這一夜註定難眠,十六年來,她從未這樣心慌意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