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子母碑[捉蟲]

4.子母碑[捉蟲]

?沈煉並沒有聽見那段關於記憶的對話。

他在謝山姿靈力撤出之後,短暫昏迷了會兒。

是以醒來時,發現自己被謝山姿抱在臂彎內,沈煉好懸沒嚇得龍鱗倒豎。

不等沈煉從驚嚇中回過神,察覺他轉醒,謝山姿放下手中松濤筏,自小案幾的細頸瓷瓶里倒出粒迴轉丹來。

把迴轉丹遞到沈煉嘴邊,謝山姿道:「你修為耗損不少,吃了它可以多少回復些。」

聞言,剛剛查看完猩紅魔元記錄的上七息所發生的事情,沈煉藤黃的豎瞳略微轉了轉。

原以為被靈獸引來的雷劫劈毀肉身已經夠倒霉了,卻不想還有更倒霉的。

陰差陽錯地主動送上門,沈煉在猶如天塹般的實力差距面前,躊躇不到半息,就決定先舔著老臉假裝自己是靈獸,靜觀其變了。

這其中,除了拿不準謝山姿對魔修的態度之外,另一個主要原因是,被圈養的靈獸通常不會每日被人盯著。

「或許還能伺機使用滌魂塔。」沈煉心想。

他心存僥倖,將裝作靈獸當成緩兵計。不過很快,他就會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順從地張開嘴,沈煉才艱難吞了鵪鶉蛋大小的迴轉丹,又見謝山姿不知自何處,端來碗浮著火焰的赤色湯藥。

另只手虛虛點了下沈煉脊背的傷口,謝山姿道:「單葉烈火草熬制的葯汁,能祛除極寒劍氣,治你外傷。」

聽到這話,沈煉不由扭過頭,龍角於謝山姿雪白衣領處劃出淺淺摺痕。

尚未打聽到凌霜君洞府所在之前,沈煉吃了不少苦頭。

內傷不說,光是外傷,就有不下七道。

而位於脊背位置,日出則愈,日落復裂的傷口,是崑崙劍所留下來的。

受傷之初,沈煉嘗試過運行周天,想要自愈傷口。

但是險些斬斷龍骨的崑崙劍劍氣實在過於強橫,任憑沈煉用盡了法子,都無法完全將酷寒劍氣驅出體內,最後只好夜夜忍受皮開肉綻的疼痛。

現下,能解決崑崙劍氣的靈藥就在面前。

沈煉盯著可以照出龍影的湯藥,沉默半晌,終於忍不住對謝山姿說了第一句話:「怎麼喝?」

瞅了瞅沈煉兩排上下交錯的尖利牙齒,謝山姿將葯碗擱回小案幾,不緊不慢地從袖子里摸出塊素白汗巾。

沈煉警惕地望著謝山姿的舉動。

略略用力捏住沈煉的小腦袋,謝山姿邊不由分說地將汗巾系在他龍角,邊回答道:「我喂你。」

三兩下就被汗巾包住腦袋的沈煉:「……」

明知目前的嬰孩裝扮有礙觀瞻,然而碗沿遞到嘴邊時,還在謝山姿屋檐下的沈煉,不得不屈辱地把嘴巴張開條縫。

烏黑的湯藥,經由謝山姿骨肉勻稱的手指,慢慢傾進了沈煉嘴裡。

……然後順著他嘴角,流到了素白汗巾上。

感受到嘴旁汗巾被漏出來的湯藥濡濕,沈煉頗覺有些生無可戀。

單是如此,也就罷了。偏生謝山姿還用種詭異的溫情目光,不錯眼地凝視著沈煉,凝得沈煉毛骨悚然,恨不得豎起龍鱗。

沈煉無意識的僵硬,謝山姿似乎毫無所覺,仍舊穩穩噹噹地喂著葯。

於是一個不便出聲,一個聚精會神地喂葯,兩人俱不說話,滿室寂然,只余得旁邊小案几上的獸首香銅爐,靜靜燃著熏香。

縮在門外的方童子以及修羅傘,戰戰兢兢地看著這幕。

直到沈煉同汗巾把湯藥均分完了,修羅傘才不敢置通道:「月兆喝葯居然沒有鬧。」

「而且凌霜君也沒有發脾氣。」方童子補充道,他轉頭看了眼修羅傘,「按照以往,你那麼說話,他早就把你踹出去了。」

「啊?」修羅傘用傘骨騷了騷傘沿,「我難道又說錯話了嗎?」

對著懵懵懂懂的修羅傘,方童子頗為糟心地揮了揮小肉手,決定以一句結論結束短暫的交流:「你這笨傢伙遲早有天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對,你說錯了。」修羅傘糾正道,「凌霜君說過我不會死,我只會破。」

方童子被這番大實話噎得朝天翻了個大白眼,他懶得再和修羅傘說話,轉身往後院去了。

修羅傘蹦跳著跟在後頭,嘴裡好奇問道:「方童子你去哪裡?」

「去看那個老頭子斷氣了沒有。」

「哦,」修羅傘停住了彈跳,「我不去了,那老頭子看人的目光好討厭。」

方童子清脆童音穿過夜雨,遙遙傳來:「別忘了你壓根不是人。」

「誒,我的確不是人啊,我是生出靈智的器靈。」目送秋香色的矮胖身影遠去,修羅傘自言自語道。它百般聊賴地衝進天井裡接雨玩,著玩著,忽然想起許久不見的滌魂塔來。

「我可以找他捉迷藏呀!」修羅傘興奮地抖了抖傘面,興緻勃勃去尋滌魂塔了。

當然,修羅傘翻遍木屋,都不可能找到滌魂塔。

因為滌魂塔還在沈煉的儲物戒里。

喂完葯,謝山姿摘下汗巾,替沈煉擦乾淨嘴角,然後屈指在小案几上輕敲兩下,約有托盤大小的四方通道便無聲無息地出現了。

沈煉不動聲色地看著謝山姿把空碗和髒了的汗巾放進去。

東西放好,不用再次敲響案幾,通道已經自動從四周回攏,轉眼間就恢復成了原狀,光滑平坦,沒有絲毫縫隙,完全不像內有乾坤的樣子。

沈煉瞧了兩眼,就收回了目光。他仍被謝山姿單手摟在臂彎,除了腦袋,其他身體部位依然是動彈不得的狀態。

沒過多時,迴轉丹的藥效發作。

澈凈靈氣流入乾涸內府,在心法指引下化作靈力。開始感覺到神清氣爽的沈煉,本能於體內運行小周天,促使靈力緩慢遊走周身經脈。

迴轉丹蘊含的靈氣雖不少,但對於用盡靈力之後,直接耗損修為的沈煉而言,仍是杯水車薪。

這點,不光是沈煉,連謝山姿都心知肚明。

小周天運行結束,沈煉舒了口氣,正想著藉機再運行大周天時,忽聽得謝山姿道:「你這戒指倒也別緻。」

聽見這話,沈煉眼皮微微顫了顫。

好在謝山姿只是隨口一提,並沒有接著追問。他目光對上沈煉藤黃豎瞳,聯想到方才喝葯的乖巧情形,頗有些感慨道:「出去一趟,反倒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以前讓你練功,我得磨破嘴皮子。現在倒好,不用說就知道自己運行周天了。」

沒忍住摩挲了下銀色龍角,謝山姿道:「也不知道你這山谷內都迷路的小迷糊,究竟是怎麼找回來的。」

說完這句話,謝山姿緘默下來。他手指順著沈煉的龍角滑下來,輕輕撫著沈煉背部的銀色鱗片。

謝山姿其實有許多事情想問,譬如消失的半年去了哪裡,為什麼會推算不到,背上的傷是誰下手乾的……

想問的太多,可惜所有問題都因為七息一輪迴的記憶,而註定得不到答案。

就如此刻。

沈煉閉緊嘴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唯恐謝山姿再次發現異狀。

方才謝山姿那番無心的話,沈煉聽得心驚肉跳,若不是受到軀體限制,指不定冷汗都下來了。

「得意忘形了。」沈煉想,「怕是裝不了太久,靈獸芯子換了的事情就會被發覺了。」

與其到那時坐以待斃,不如趁現在想出個萬全之策,好全身而退。

此外,還必須儘快使用滌魂塔,把靈獸的靈智從自己元神內剔除出去了。

沈煉斂下眼皮,飛快地盤算著。

抱著沈煉的謝山姿,對此一無所知。他來來回回摸了好一會兒龍鱗,正有點沉迷之際,忽然聽見塌角傳來異動。

一座與谷外石碑如出一轍,體型卻小上許多的袖珍碑,急促地抖動起來。

謝山姿攤開手掌,才遞到刻著的「凌霜谷」三字碑前,一塊黯淡無光的木製命牌就吐到了他掌心。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了方童子的聲音。

何又死了。

將手中化為粉末的命牌倒進香爐,謝山姿道:「金丹期的修士隕落,會引起靈力震蕩,你現在不宜到場。」

「在這兒等我,」謝山姿放下沈煉,「我去去就來。」

直到謝山姿的氣息嗅不到了,沈煉從小案几上跳下來。

蜷起尾巴,以後爪撐地,沈煉催動儲物戒,把滌魂塔取了出來。

就在他念出口訣,即將使用滌魂塔之際,一柄撐開的四十八骨油布雨傘從天而降,嚴絲合縫地將一龍一塔籠罩其中。

「哈哈,」修羅傘得意洋洋道,「我捉到你了!」

掀開傘面,用傘骨戳著滌魂塔的修羅傘,不小心戳到了沈煉的尾巴。

「咦?」修羅傘發出驚訝的聲音,「原來月兆你也在嗎?」

再次被修羅傘抓住,沈煉自欺欺人道:「……不,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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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就是不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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