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風雪山莊(十五)
?這世上有誰見過李解鞍的真容?
陸小鳳沒有,花滿樓也沒有。李解鞍易容術的精妙之處在於,他不光會改變容貌,還會改變習慣、氣味,可以說,他整個人都會變成他易容的那個人。
若不是花滿樓分辨出了逍遙散的味道,又怎會識破他的真實身份呢?
此時的李解鞍,長身玉立,髮絲飛揚,但是,臉上卻帶著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
他整個人已經變了,不是那個鬱郁不得志的容川,而是睥睨天下的天生樓樓主。
李解鞍的周圍,迅速空了出來。有的人悄悄往外走,有的人已經握住了劍柄。
陸小鳳嗤笑:「李解鞍,你什麼時候敢把臉上的面具拿掉?整日鬼鬼祟祟,恐怕,已經不敢以真實面目出現在青天白日之下了吧。」
李解鞍彈了彈衣袖:「陸公子,你什麼時候只會牙尖嘴利了?像個小姑娘。」
陸小鳳並沒有被激怒。他深知,對李解鞍這樣的人,你的任何情緒都是沒有用的,因為他是個沒心的人。
「一個人戴面具久了,漸漸的,就會忘記自己原本的臉。可惜,在花某眼中,你只是一個沿街乞討的乞丐,一個過街老鼠。」
李解鞍握緊了拳,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每個人都能感知,他生氣了。
李解鞍輕輕一笑,似乎是在化解自己的怒氣:「花公子,三年不見,你竟也變得庸庸碌碌,如市井小人一般了。」他搖了搖頭:「真是可惜。我一直記得那日在百花樓上見到的光風霽月的花公子,如今,他卻去了哪裡?」
「李解鞍!」陸小鳳怒喝一聲。
「哈哈哈!」李解鞍仰天大笑起來:「世人都說花滿樓心如春花,人如秋月,有海涵萬物的勇氣,有憐憫草木蟲蟻的善良。正所謂眼盲心不盲,活得比許多眼睛看得見的人快樂。如今看來……不過和普通人一樣,也會生氣,也會憤怒,也會傷心,也會失望……」
陸小鳳已經出離憤怒了。他想起了自己和花滿樓三年前被這個人耍得團團轉的模樣。李解鞍所做的一切,竟只是想看看花滿樓有什麼陰暗面!
但他知道,他們等了三年,就是為了這一刻。花滿樓的心結,需要自己去面對,解鈴還須繫鈴人。
花滿樓抽/出腰間長劍,劍光如水,他淡淡地道:「花某是個普通人,普通人有的情緒,花某自然也有,普通人會犯的錯誤,花某也會犯。錯把惡草當蘭草,如今知道了,卻只要做一件事。」
「哦?」李解鞍背著手,問:「哪件事?」
「殺了你。」
花滿樓說這話的時候,竟是十分平靜。
李解鞍又笑起來,他似乎總是笑不夠。「能聽到花滿樓說殺字,我也是知足了!」說完,五指一張,數點寒芒向花滿樓襲來!
陸小鳳在一旁閑閑地道:「你以為我們什麼也沒有準備嗎?」只見一道金光閃過,百里千的絲絲在空中不斷繞著金色光線,竟似十分歡騰。而那些寒芒,全都消失在它的嘴裡。
「早告訴過你,這金絲蠱最喜歡吃暗器。」
落月城百里家的老太太最擔心寶貝孫子在外面吃虧,專門把一代蠱王培養出吃暗器的愛好,只是百里千向來喜歡撒嬌耍寶,並不愛出風頭,這幾年在江湖中竟默默無聞,沒出過任何風浪。若不是陸小鳳和花滿樓有機緣走了一趟落月城,認識了這個活寶,恐怕還不知世間還有金線蠱這種神物!
花滿樓一招起手勢,清水出芙蓉,劍芒向李解鞍刺去。只見他與普通劍客的姿勢不同,身形是微側的,這讓他的劍招有微妙的角度變化,把花家劍法原本綿密的特點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李解鞍被籠罩在劍網中,絲毫出不來。起初他還有工夫說幾句,最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貧僧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劍法,劍氣清正,如綿綿巨網,難以逃脫,又如烏雲壓頂,越來越重,再加上花公子手法巧妙,便如那刀削麵一般,一點一點把對手所有的招式都削掉。當真是奇!」慧音大師連連讚歎。
陸小鳳聽到這話,比稱讚自己還高興,道:「花滿樓不出手,別人都以為他是好欺負的。其實誰在意那點虛名?又有哪個人是真的泥菩薩!這李解鞍也是活得不耐煩了,全是自找的!」
李解鞍從未想到花滿樓的劍法如此難以對付。如今他深陷劍網,才明白一直以來都小看了這個瞎子。
如今他不能發暗器,便是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他恨恨地看了百里千一眼,若沒有這小子的金絲蠱……
李解鞍剛想移動,花滿樓的劍網又罩下來。他走神的瞬間,一陣劇痛襲來,鮮血滿地,竟是被花滿樓一劍削掉了半隻耳朵。那帶在臉上的面具無處可掛,掉落了下來。
花滿樓皺眉,向後一飄,劍也停了下來。
方侵竹生怕這個間隙會被李解鞍偷襲,正欲上前,卻被百里千攔住。
「你看我武功平平,為什麼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因為你有金線蠱?」方侵竹故意道。
「因為我不多管閑事。」百里千抱著臂:「陸小鳳和花滿樓那種段位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你沒看出來,花滿樓一直在放水嗎?」
啊?
方侵竹困惑了,花滿樓打得那麼花團錦簇,怎麼,竟是在放水?
那面具一掉,眾人抬頭看起,竟是一呆。
面具后的,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只是被血染紅了一大半,再加上李解鞍扭曲的笑容,更讓人覺得可怖。
「花滿樓,血,你看,血……」李解鞍抹了一把耳朵,伸出/血紅的手對花滿樓說道。
「哦,我忘了你是個瞎子,你看不見,哈哈哈哈……連朵花都捨不得攀折的花滿樓,竟然會削掉別人的耳朵!」
花滿樓輕輕地嘆了口氣,似乎是非常無奈。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成了這種形象。人言可畏!
花滿樓是從來不殺生的嗎?是不是連吃個肉都要懺悔三天?哦,可能江湖傳言他不吃肉,要不然,為何總請他吃素。
花公子很無奈,但,無人了解他的無奈。
在場的人,有不少和李解鞍是一個想法:這個花公子怎麼了!
只有百曉生十分興奮,恨不得立刻奮筆疾書:「新一期的《江湖邸報》又有內容可寫了!『新仇舊恨,花滿樓怒削李解鞍』,『負心薄倖,沈浪怒殺情敵』,這趟仁義莊,沒有白來!」
「他不是李解鞍。」陸小鳳皺眉道。
「……什麼?」百曉生的筆頓了頓。
同樣皺眉的還有百里千:「李解鞍那麼變/態,花滿樓討厭他極了,不可能跟他打那麼久,所以他不是李解鞍!」
喂這個理由……
方侵竹越發覺得自己不懂這個世界了。邏輯呢?
他連上系統,查看了一番任務。第一關的BOSS李解鞍果然還紅名著,血條有點都沒少!
還真不是李解鞍!
但是眼前這人又是誰?
「阿彌陀佛,」慧音大師一聲長嘆:「容施主,你這是何苦?」
眾人俱是一驚,眼前這人,竟是容川?
陸小鳳嘆道:「你先易容成假容川,再恢複本來面目。難怪,你手上的老繭沒有絲毫破綻。可是,你怎麼會有逍遙散?又怎會有解命針?」
「是李解鞍給他的。」花滿樓道。
「不錯。」真·容川笑起來:「李樓主早料到了這一切,這裡的一切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
「你又為何如此?」陸小鳳問。
真·容川痴笑起來:「陸小鳳,你這種人中龍鳳,怎能明白小人物的痛苦?」他滿手鮮血,拍著自己的胸脯:「我本是藥王谷的大弟子,他們憑什麼說不要我就不要我!藥王谷是我的,未來谷主也是我!」
「只因你抓無辜的人去開腸破肚,滿足自己自私的願望。藥王谷留你一條命在,你還不知感恩戴德,竟投靠了李解鞍!」
「呵,陸小鳳,李樓主比你想象的厲害多了,你們以為能贏他,事實上,你們的每一步計劃,都被他看在眼裡……他沒有來,只是因為……」
容川腳步踉蹌,身子一倒。
「糟了!」陸小鳳臉色一變,飛撲過去:「容川,李解鞍在哪裡?快說!」
但容川雙目圓睜,已然死去。
陸小鳳放下他,心中尤有一結,不得開解:「李解鞍一定來到了這裡……他到底在哪?」
花滿樓靜靜地揚起劍,把劍尖對準方侵竹。
「是你?」他的臉色很冷。
方侵竹知道自己又被懷疑上了,他連連搖頭:「不是我!」
「可是我從未覺得有哪個人,這麼像他……」花滿樓胸口一個起伏,竟咳出一口血來。
心結,猶如心魔。
方侵竹竟覺得萬分心痛。他想走過去,百里千卻攔在他面前。
「花滿樓,我真的不是李解鞍,我……在昨日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你啊!」
「你失憶了,怎知你失憶之前,不是李解鞍?」
「花滿樓!」陸小鳳握著他的手,讓他放下劍:「歇一會,如果他真的是李解鞍,難道我不能替你殺了他?」
花滿樓終於放下手中的劍,整個人似虛脫一般,搖晃了幾步。
陸小鳳的目光,卻如刀一般看過來。
方侵竹急道:「我不是李解鞍!但我能帶你們去找他!」
紅名BOSS有系統定位啊!
對於壓根和系統不熟的方侵竹,不知為何,腦中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