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錦瑟和鳴(五)
?喵~您打開了一扇神秘的大門,即將開始神秘的旅程~花滿樓慢條斯理地道:「你和他可說好了?夜已深了,是時候該休息了?」
方侵竹道:「你知道我房間有人?」此話一出,孟星魂也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看著花滿樓。身為天生樓第一等殺手,他自認為自己的氣息沒有人能察覺到。
花滿樓低頭垂目,神色在燈下看不分明:「花某眼睛不好,耳朵自然靈敏些。」他這話說的冷淡,倒不是像是對小方說的。
孟星魂神色頓時更為警惕。
方侵竹心中有些內疚,道:「花滿樓,我不是故意讓你走開的。」他又看了看孟星魂,便把脖子亮出來:「他剛剛用匕首抵著我的脖子,我怕……」
花滿樓兀自給自己倒了杯茶,微笑著。
方侵竹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花滿樓不是一向心軟么,怎麼賣慘也不管用呢?
這時陸小鳳和李尋歡也走了進來。
李尋歡一看見小孟,就笑道:「原來是你!我就說,這院子里怎麼忽然有股血腥味,這天下還有誰不怕我這把小李飛刀的?」李尋歡曾經說過,誰要是進了這座院子,都躲不過小李飛刀。
小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陸小鳳道:「我還奇怪,花滿樓為什麼又拿了一把劍出來。」他促狹地看了眼方侵竹:「還以為小方惹他生氣,他要拿劍教訓人呢。」
方侵竹垮下臉來:「我哪裡有這麼厲害……」
這幾個人說著,卻完全忘記了孟星魂是個入侵者,他的身份是個殺手、刺客。
孟星魂舉步便往外走,卻被陸小鳳攔住。
「這位兄弟,你大老遠來一趟,難道只為換個葯嗎?」
孟星魂眸光一閃:「你待怎樣?」
陸小鳳摸了摸眉毛:「你既然已經跟天生樓鬧翻了,不如跟我們說說,那到底是什麼地方?」
孟星魂看了眼小方。小方愁眉苦臉,似乎對這個問題完全不感興趣。
李尋歡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道:「年輕人,你方才說的話我們都已聽見了。你既然已無處可去,不如在這李園住下,等身體好了再做打算。」
孟星魂冷冷的臉上忽然出現一絲笑容,這笑容一挑,帶著點惡作劇的味道。他迴轉身來,在方侵竹背後站好:「誰說我要走了?我還沒有脫離天生樓,當然是樓主在哪裡,我在哪裡。」
小方:「啊?」
花滿樓忽道:「你們天生樓的樓主,可有什麼信物?你怎知小方就是樓主?我看你以前未必就認識他。」
孟星魂暗道此人眼光犀利,道:「每一任樓主都有一個信物。」
「所以你殺了李解鞍,信物就在你這裡?」李尋歡道:「你總不該把信物給了慕容復?」
孟星魂道:「自然沒有。」他伸手向腰間摸去,卻臉色一變。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孟星魂所說的信物,已然丟了。孟星魂似乎是回想起什麼,神色一冷。
陸小鳳拍手道:「能在你這種高手的身上偷東西,恐怕只有司空摘星這種級別的人才能做到了。不知道慕容復身邊可有這樣的人?」
孟星魂搖了搖頭。
陸小鳳道:「也是,這種人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放在身邊。」
花滿樓忽道:「所以,你身上並沒有信物,我要如何相信小方就是你所說的天生樓主?」
李尋歡和陸小鳳心中暗道:這件事已成定論,花滿樓卻要故意找茬,看來是心情不好了。
方侵竹裝作自己不會說話的樣子,並不出聲。
孟星魂卻笑了起來。那笑容沒有殺手的冷,卻是少年的活潑。他的手從腰間一帶,拿出一塊玉佩。那玉手掌大小,潔白瑩潤。他雙手捧到方侵竹面前,彎腰道:「樓主,您的玉佩。」說罷,他看了眼花滿樓。
花滿樓眉間輕輕皺起。孟星魂得意地笑了一下。
方侵竹拿到手裡,摸了摸,「咦」了一聲。陸小鳳接過,道:「這是天生暖玉。好傢夥,這麼大一塊!恐怕只有皇宮才有這這樣的寶貝。」他拍了拍方侵竹的背:「你們天生樓,看樣子有不少寶貝!」
方侵竹拿過去,仔細研究了一下:「這上面有字。」陸小鳳湊過來:「什麼字?」
「陌上花開,可以緩緩歸矣。」方侵竹疑惑道:「這不是天生樓的令牌么,怎麼跟定情信物似的?」
陸小鳳沒有說話。李尋歡拍了拍手:「好了,夜已深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年輕人,不如就住下?」
小孟眼中閃過狡黠的笑容,抱臂道:「我在樓主門外休息就好。」
方侵竹看他一眼:「你受傷了,要好好休息。」孟星魂卻看著花滿樓。
花滿樓道:「夜寒露重,閣下若不介意,倒也無妨。」
小方覺得有些奇怪,這兩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怎麼說話間隱隱一股火藥味?
陸小鳳咳了一聲,拉過小孟:「走,哥哥帶你喝酒。你喝酒嗎?李前輩這裡有上好的女兒紅!」
小孟聽到「酒」字,眼神一亮,終於被磨磨蹭蹭地拉走了。方侵竹本想提醒「身上有傷不能喝酒」,可是這群人,讓他不喝酒,堪比要命。
況且,他們好像也沒喝出什麼事來?
大家終於走了,夜又重歸寧靜。小方走過關上房門,覺得這一晚過得好累。那塊潔白的玉佩還躺在桌上,他皺眉看著它,不知該拿這東西怎麼辦。
什麼天生樓樓主,殺手組織的頭頭,他實在沒有實感。
花滿樓起身向床邊走去。他掛好衣裳,脫了鞋子,躺進被子里,背對著小方,一句話也不說。
小方走過去一看,花滿樓睡在外側,如果他要進去,必須從他身上經過。而且,花滿樓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帶一床被子。所以現在兩個人要躺進一個被窩。
小方覺得煩惱極了。他磨磨蹭蹭地脫掉衣服,站在外面,不知如何是好。
花滿樓撐起身子坐起來,握住方侵竹有些冰涼的手:「小方,你怎麼不上來?」
小方聽到這話,紅著臉上了床,在裡面掀開被子的一角躺了進去。花滿樓也躺了下來。被窩裡很暖和,隱隱能感到花滿樓的氣息,讓方侵竹異常緊張,幾乎每根寒毛都豎起來。
花滿樓側卧著躺好,他的臉就在方侵竹枕邊。花滿樓膚色潔白如玉,長長的睫毛投影在眼下,閉著的眼中,並沒有白天黑夜的區別。方侵竹神經緊繃,覺得花滿樓的呼吸能碰到他的臉。他心跳如雷,卻捨不得閉上眼睛,他想要一直這樣看著花滿樓。
花滿樓嘴角一揚,忽然笑了。他伸出手拍了拍方侵竹的背,那姿勢更像是摟:「小方,睡吧。」他在方侵竹耳邊低語,明顯地感覺到對方一個震顫。
方侵竹被花滿樓輕輕摟著,耳尖發紅,可還是忍不住朝花滿樓看過去。他想,花滿樓這樣摟著自己,並沒有別的意思,就像一個兄長,在照顧弟弟一樣。可是他自己卻整個人仿若在雲端。對於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方侵竹不想去弄明白,他怕明白了,花滿樓會離他很遠很遠。
花滿樓彈了下方侵竹的額頭。方侵竹終於「哎喲」一聲,捂著額頭,也終於動了一下。
花滿樓又替他揉了揉:「想什麼這麼入神?」
花滿樓這一彈並沒有省力,方侵竹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或許因為疼,他沒有工夫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也沒有那麼拘謹了,氣呼呼地道:「花滿樓,你太用力了!」
花滿樓笑道:「如果不用力點,我怎麼知道你是看我看呆了還是有睜著眼睛睡覺的習慣?」
方侵竹急道:「我哪裡看呆了?」
「哦?」花滿樓嘴角微揚。
方侵竹還是覺得花滿樓很好看。可是現在的花滿樓,沒有一開始那麼觸不可及。方侵竹在內心嘆息一聲:弟弟就弟弟吧,總比花滿樓對他冷淡的好。於是他向花滿樓懷裡鑽了鑽,裹好被子:「睡覺!」
許久,聽著方侵竹熟睡的聲音,花滿樓輕輕嘆息一聲,伸手彈滅了蠟燭。
第二天,方侵竹醒來時,花滿樓已不在身側。被子里很暖,方侵竹滾到花滿樓睡過的位置,打算再睡一覺。
「起來了。」花滿樓站在床邊。
方侵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說:「我要再睡一會。」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花滿樓在床邊坐下來:「你確定還要再睡一會?」
方侵竹猛然起身:「中午?」他看著窗外明媚的春光,簡直有些不敢相信:「我一覺睡到中午?」
花滿樓點了點頭。
「你怎麼不喊醒我?」
「左右無事。」
「可是……」自從到了這個世界,方侵竹從來沒有醒得這麼遲。他內心一直在提醒自己,要時刻保持警惕,因為他獨自一人來到這個世界,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方侵竹想通了這一點,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如果每天都和花滿樓一起睡該多好啊……
花滿樓替他拿好衣服,走之前還摸了摸/他的頭:「趕快穿好,午飯只差最後一個菜了。」
方侵竹暗笑起來,兀自想象:難道花滿樓是怕菜冷了,所以才掐準時間叫醒自己?
花滿樓出了房門,發現孟星魂已經抱著劍站在那裡。他換掉了昨天的夜行衣,穿上嶄新整潔的衣服。方侵竹推開門,就看見兩個人站在那兒,什麼話也不說。
見方侵竹出來,孟星魂對他一笑。那笑容並不見多大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