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答案
您所查看的章節被饕餮吃掉了,請1小時后再刷新楚斯在薩厄面前站定,通訊器在手指間倏然一滑,轉了個方向。他把顯示著信息的屏幕朝向薩厄,道:「你那條宣告越獄的信息,確實是這玩意兒27年前接收到的,而你在27年後的今天又給我發了條信息,問我為什麼不回復。」
薩厄沒好氣道:「我有病么?」
楚斯:「你沒有么?」
薩厄:「……」
兩手比著叉的拖把一見這倆又要懟上了,默默朝牆角擠了擠,又把面前的餐椅輕輕轉了個方向,用椅背擋著自己,以降低存在感。
薩厄又短促地笑了一聲,搖頭道:「好吧,長官說了算,我勉強有點兒病。但那兩條信息的發送時間只相隔一天,也許一天半,總之,絕不超過兩天。」
楚斯:「那看來宇宙超訊號何止是不喜歡你,它大概跟你有殺父之仇吧。」
「我看看。」薩厄抬手去碰楚斯的通訊器。
楚斯卻在他碰到之前,挑著眉把它重新扔進了西褲口袋。
「防備心太重了親愛的。」薩厄手指頓了一下,又重新搭回到桌沿邊,彈琴似的敲了兩下,這才道:「給你發信息的時候,我剛躍遷過兩次,找到了一塊落腳地,結果剛收起通訊器就發現那塊落腳地在朝黑洞狂奔。看來那附近的時間流速跟你那邊相差得有點——」
他解釋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事般蹙了一下眉,只是轉眼又恢復了正常神色,繼續道,「有點太多了。」
其實在薩厄說之前,楚斯就猜測是受了黑洞影響。
雖然差距確實大得有些出乎意料,但目前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了。時間流速不一在茫茫宇宙中再正常不過,楚斯倒沒太上心,他一邊朝籠子旁走,一邊隨口問了句:「所以你究竟是什麼時候越獄的?」
薩厄還沒回答,籠子里的囚犯就先替他說了:「星球炸的那一天。」
楚斯忍不住回頭看他。
薩厄攤開手,「老巢炸了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很正常。」
楚斯:「……」
拖把:「……」出去走走?!大佬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囚犯么大佬?
像薩厄這種胡說八道起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跟他聊天就是對自己的虐待。
楚斯擺了擺手,根本懶得理他,轉頭敲了敲籠子邊,道:「多謝搶答,不過你如果能告訴我太空監獄究竟出了什麼亂子,那就更令人感動了。」
他說著,伸手碰了一下那囚犯手臂上的黑金環。
黑金環被他觸得倏然一亮,邊緣處靜靜浮出了囚犯的名字。
楚斯掃了一眼,繼續道:「柯頓·萊斯特,哦——你就是那個西西城的金烏鴉。」
「西西城的金烏鴉」這個名號一度是星球政權金字塔上那些官員們的心理陰影,他曾經在聯合行政大廈、軍方直管的白鷹療養院,銀行街幾個地方,屢次搞出過驚天大亂子。前後死了一個上將,四個長老院風頭正盛的高官,以及不下二十個中層官員。
那幾次大亂剛好集中在同一周里,讓人應對不及。
那周之後,星球政權格局經歷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洗牌,因為負責官員的缺位,好幾個進行中的全球項目被擱置或叫停,直接導致那兩年極為混亂的局勢。
有人說,那是一場陰謀的結束,也是另一場陰謀的開端。畢竟關於「金烏鴉」事件的檔案後來成了9級加密文件,民眾們在眾說紛紜的報道中亂了方向,還沒搞清楚具體的狀況就又被其他的事情吸走了注意力。
眾人能看到的就是「金烏鴉事件」后,有一批年輕官員被提了上來。
楚斯就是那一年進的安全大廈。
那囚犯對「金烏鴉」這個名號的反應有些複雜,一方面皺了眉顯得很不耐煩,另一方面又習慣性地微抬了下巴,顯示出了一種微妙的傲慢來。
他咬了會兒唇角乾裂的死皮,啞著嗓子開了口,卻不是回答楚斯的問題:「別在我面前叫那個諢名,很煩。」
楚斯平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抬手又按住了他脖頸上的吸音圈,「非常抱歉,我比較喜歡開門見山式的回答,不太喜歡聽別人抱怨無關緊要的事情。」
說完,他用拇指摸了一下端頭的金屬片,吸音圈的綠燈一秒切回紅燈,又鎖上了。
金烏鴉:「……」
他瞪著眼沖楚斯無聲咆哮:艹你爸爸!
楚斯湊近了一些,掩著鼻子,淡色的眼珠自上而下地盯著金烏鴉,依然平靜得過分:「很遺憾,我父親已經去世了。我不確定你能不能實現剛才的想法,但我不介意送你去見他。」
金烏鴉:「……」
一旦嘗過被解禁的滋味,再受限制就會變得無比難熬,抓心撓肺般難以忍受。
金烏鴉無聲地罵完楚斯八輩祖宗,終於服了軟,翻了個白眼沖楚斯咣咣敲著籠子:我錯了。
楚斯一笑,重新解開了他的吸音圈。
金烏鴉有心先噴他一臉血,然而一想到要被靜音,就只得捏著鼻子忍下來,道:「那位……楊離開監獄的第二天,這裡就發生了動亂,值班的副長和獄警被人偷襲,全部鎖進了第一監區,而我們這些則被那幫狗娘養的強行弄成生理性休克,再睜眼時就是在籠子里了。」
楚斯蹙眉:「第一監區是滿員,塞得下?」
「塞得下,因為裡面原本關著的人被放出來了,灰狼賽特和他的孫子們。」金烏鴉嘲諷道:「偷襲獄警和開放第一監區都是一個人的指令……」
「誰?」楚斯問。
金烏鴉:「你。」
楚斯摸了摸耳垂,又眯著眼道:「我大概聽錯了,你說誰?」
這樣的見面方式著實不太令人愉快,至少楚斯當年單方面覺得蔣期沒還他一腳簡直是奇迹。如果是在孤兒院里,踩到別人的臉一定會被狠狠報復回來,不論是不是不小心。
所以當時楚斯剛落地就一骨碌爬起來,下意識朝牆邊退了兩步,一臉警惕地盯著蔣期。
「現在又怕了?剛才把我的臉當著陸點的時候怎麼沒怕呢?」蔣期擦著臉上沾的冰渣,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那時候的楚斯很小,像只炸著一身毛的野貓。仰著臉盯人的模樣沒有半點兒威脅性,反而把蔣期給逗樂了,說:「別瞪了,那麼大眼睛也不怕把眼珠子漏出來。誒,你這小鬼還挺有意思的。」
後來的很多很多年,每次想起那天晚上蔣期的反應,楚斯都還覺得他挺有病的,被人蹬了臉還覺得有意思。
當時8歲的楚斯更是被他弄得有些懵,他從沒想過踩人一腳居然會得到這種評價,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又有些茫然。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被蔣期抱了起來朝巷子口拐過去。老大不小的人了,一路走一路嘴還不閑著,逗楚斯說:「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聲謝謝?」
楚斯:「……」
他長那麼大,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踩了人家的臉還要說謝謝。
蔣期又說:「如果不是我在下面接著,你今天落地就得成炸瓢的西瓜。」
楚斯想了想,覺得這人在恐嚇他。
他那時候從不跟人說話,對所有活物都只有三種情緒——警惕、厭惡、冷漠。
他渾身僵硬地瞪了蔣期半天,也沒有要張口的打算。等轉過路口發現蔣期在往孤兒院大門走時,更是掙扎得差點兒踹了蔣期第二回。
後來蔣期為了保住自己另半張臉,臨時改了路線,把楚斯帶回自己在西西城落腳的酒店,又在凌晨頂著瞌睡把第二次企圖上天台逃走的楚斯捉了回來,安撫了一句:「這天台一百七十多層呢小崽子,真下去了,我得用鏟子去鏟你,挺難看的。」
再後來,那長了無數眼睛的孤兒院果然還是找上了門。蔣期大約是有點瞎,硬是從楚斯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眼巴巴的意思,便去辦了一系列領養手續,把他從呆了八年的泥沼里拉了出來。
和蔣期共同生活的那幾年其實算不上有趣,因為蔣期太忙了,一旦工作起來就有些瘋,沒日沒夜不知疲倦。
但那依然是楚斯六十年的人生里最為平靜安逸的日子。他學著所有能學的東西,話也漸漸多了一些,蔣期偶爾閑下來,會給他講一些曾經的經歷,有趣的或是驚險的。
那大概是楚斯僅有的一段和自身年紀相符的生活,唯一不大美妙的是他的頭痛症依然存在,每次發作起來都讓人恨不得把頭骨砸碎一了百了。出於某種心理,楚斯每次都強行忍著,不願意讓蔣期看出一點兒問題。
他原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過下去,保守估計也得有個小一百年,卻沒想到這樣的日子短得出奇,六年後就因為蔣期的死戛然而止了。
他死在爆炸的瞬間,連塊骨頭都沒留下,而楚斯還欠著他一句「謝謝」。
被送到白鷹軍事療養院的時候,楚斯幾乎在一夜之間又回到了八歲以前的狀態。
白鷹療養院里的那幫孩子大多都是軍部人員的遺孤,還有一些據說有特殊的背景或問題。
因為人員複雜,白鷹療養院裡頭依然像一個縮小的社會,但並不是西西城城立孤兒院的那種。
這裡的人依然沒有誰把他們當成正常孩子,倒像是在提前培養特殊的軍部後備兵。
楚斯最初是無法接受這裡的管理方式的。剛進療養院的第二天,他被帶去醫療室里做了一次全身麻醉,睡了一整天,醒來后並沒有發現身上有什麼異常。
他在孤兒院里的那些經歷使他對周圍所有人都懷有極高的警惕心。於是他偷偷注意了一個禮拜,終於得知他的身體里被植入了一個生理狀況監測儀,據說是為了隨時上報他們的健康狀況。
不管好意還是惡意,這種具有隱瞞性質的行為剛好戳中了楚斯的爆點。就連被人碰一下,他都會覺得有些厭惡,更別說在未經他同意的情況下,在他身體里埋個東西。
因為創口被修復過,看不出絲毫痕迹。楚斯花費了幾天的功夫,才終於找到那個所謂的生理狀況監測儀究竟埋在哪裡。
他挑了一天下午,在冷兵器貯藏室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悄悄去了貯藏室後頭的植物園,那裡的圍牆角落有一處監控死角。
楚斯背倚著牆壁,借著牆上大片大片鋪散下來的藤本月季遮擋,他把匕首的刃尖抵在了左手手臂上。
雖然看不出痕迹,但是刃尖遊走過那片皮肉時能感到一點微微的硌。
少年時候的楚斯對疼痛的忍耐力超出常人許多。他一邊用餘光注意著植物園裡的動靜,一邊將匕首壓進了皮肉里,鮮血滲出來的時候,他甚至連眉尖都沒有蹙一下。
他的手非常穩,只要那麼一撥一挑,就能把那個薄薄的金屬片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