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定國公府的心事

4.定國公府的心事

文德十七年,定國公大破突厥。

皇帝龍心大悅,設玉門關外安西都護府,加封定國公一等公爵,其夫人蘇氏為一品定國夫人,賜無數金銀珍寶,食邑萬戶,更是下令讓定國公一家待安定邊境便即刻回京受賞與天子同慶。一時間榮耀加身,炙手可熱,玉門關外來往恭賀之聲絡繹不絕。由於此次定國公追擊突厥深入腹地一千多里地,把突厥兩個部落首領追擊的落荒而逃,卻由於戰術只是推進並未殲敵,所以陛下命令定國公乘勝追擊。

定國公深感皇恩,攜一家老小叩謝聖旨,當即立下軍令狀表示定要率領三十萬大軍乘勝追擊,勢必要掃清突厥殘餘,震懾我□□皇威。

待宮中特使宣讀完旨意,江晨面帶憂慮深深地看了一眼蘇雲錦,見蘇氏眉眼中有與自己相同的沉思時,便心下瞭然,轉身前往軍營,召集一幹將令整飭行囊,不日掃清餘孽。

當晚,江晨歸家時已至深夜,見兒女們都已各自休息,徑直回到寢室。見蘇氏正為他收整行囊,燈火昏暗將軍鎧甲血跡凝成的紅銹斑駁,蘇氏的背影越發柔和單薄卻透露著一份悲涼無奈。

「聖上的旨意想來你也猜出了。」江晨坐在桌旁叱吒疆場的恢弘氣勢不減當年,他兀自倒了兩杯清茶。

雲錦原本為在江晨的鎧甲拂塵,聽得丈夫有些苦澀的聲音,不由得停下手,回頭望他,「是」蘇氏苦笑。

江晨沒有接話,他只想到多年前陪同先帝一起打江山的開國將領們,那些年他們並肩作戰浴血沙場,從屍骨中爬起來扛著一眾將士亡魂的戰旗血痕斑斑,從懵懂張狂的少年到功勛卓著的老將一路咬牙堅持,何曾想到那些忠骨人臣不是在戰場上馬革裹屍而亡,卻因這潑天的權縱慾術而死。曾經他未曾想到如此境地,可看著眼前夥伴一個個離去或是遠離廟堂,江晨再是武人心思也可以猜到其中奧妙了。

「宮中傳過話來,說陛下聖意已定,繁夏的婚事怕是誰也無法扭轉得了。」蘇氏無奈啟口,皺著眉頭心事不解。

「雲錦,莫要太傷神了,現在的一切不過是我們對聖意的胡亂揣測」江晨擰眉長嘆一聲「不過,這四個孩子,總要為他們想出一條生路來才好。」沉思良久,他轉身輕拍妻子的肩膀安慰許久才繼續對蘇氏說道「叫人傳話,明早讓阿烈跟部隊一起出發。」

聽得這話蘇氏猛然回頭,目光不由向窗外江烈卧房方向望去,可惜只看到窗外雁陣成群結隊的飛向遠方,心中百般不安,可她緊緊咬唇「是,君一切小心。」

……

次日清晨,老嬤嬤喚醒還在熟睡的滿秋。

小傢伙一臉不情不願的帶著起床氣揉眼睛。頭髮被她一宿折騰成了雞窩,老嬤嬤一直嘮嘮叨叨的給她講規矩「小姐,清晨起來便是這幅沒精打採的模樣,一會子可是要給夫人請安呢,到時候夫人怪罪了可不好……」

知道啦,這老媽子可真是夠煩人的,家裡就她這麼一個知書達禮的,看她好欺負了是吧。不就是多看了兩眼話本子嘛,滿秋心裡想,我看過的還多著呢,說出來嚇死你。

小時候懵懂無知,被老爹給騙了。本來可以和風流瀟洒的大哥一起胡作非為一輩子的,結果被老爹扔給阿娘管了。

這下可好,自己徹底只能和當年的放蕩不羈揮淚告別了。

母親可是當年長安譽滿京□□門閨秀,要不人家姐姐怎麼會成為皇后呢。阿娘是滿秋見過最美的女人了吧,一舉一動又溫柔又風流,可是阿娘偏偏看上了阿爹那個榆木腦袋。生了四個孩子,有一半都隨了阿爹那蠻人性子,滿秋是楞被阿爹給騙了,把骨子裡阿娘那副閨秀的樣子演繹到了表面。

可是阿兄江然就不一樣了,江然是誰都不向,一雙閃著精光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看著你,然後你就被他代入溝里了。阿爹說,江然這個樣子像極了那個讓他聞之色變的岳父大人啊,於是阿爹竟然最怕次兄江然。

阿爹的老泰山辭世多年,竟然還能留下衣缽讓外孫繼承,讓阿爹這樣五大三粗的將軍心有餘悸,看來當真是位神人。

阿爹覺得家裡總要有個孩子像阿娘,很快最小的滿秋就成為了阿爹改造的頭號目標。於是,繁夏在偷雞摸狗,滿秋在吟詩作對;繁夏在縱馬賓士,滿秋在琴棋書畫;繁夏在談情說愛……

如今,滿秋倒是學得了阿娘三成,阿爹已經很是滿意了。這幾個孩子里,他對自己最為偏愛,具體表現在哪裡呢?大概是滿屋子都是粉色的帷幔,粉色的床單,粉色的小裙子,粉色的蝴蝶結,一個屋子各種粉色,老爹的少女心在自己家閨女這裡夢幻的冒泡泡……

小胖手擱在鏡子前,任由老嬤嬤為她打扮,她閉上眼睛假寐,再不做聲。

清晨的光束透過窗幔撒在滿秋臉上,睫毛微微跳動,她的皮膚被射出了細細的絨毛,溫暖而柔和的樣子。

滿秋這些年經過蘇氏親手□□,她又一向聽話聰穎什麼都一點即透。這些年滿秋越髮長開了,眾人皆說眉梢眼角都有蘇氏的影子,身段卻比同齡人更加出挑。連大漠的飛沙和烈日彷彿都對她格外關照,她的皮膚幼白清透唇若丹砂,竟彷彿江南嬌軟嫵媚的少女。她一頭烏髮散在肩上,頭上扎了蝴蝶結,杏粉色的小裙子凸顯了女兒家的乖巧嬌媚。

嬤嬤拉著滿秋的手準備帶她去向蘇氏請安。這是江家每日的規矩,若是阿爹在孩子們還要向阿爹請安。

走到花園假山邊上的時候,滿秋見到一片鮮紅色的衣角,眼睛頓時就亮了。她擺擺手對老嬤嬤說「嬤嬤你先走吧,我阿姐過來了,我要同她一起。」

提起裙子轉身就跑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老嬤嬤一人。

滿秋還沒跑到假山邊上時就聽到繁夏的聲音了,「今日我想出去玩兒。」聽聲音她應當心情十分喜悅,滿秋接著往上爬,準備和阿姐碰頭。

「好啊,你請安完畢,我們不妨去賽馬,我那裡還有兩隻弓,我們去比騎射。」咦?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呢?小傢伙停住了腳步,不敢貿然上前。

繁夏好像很開心的樣子,腳邊的鈴鐺愉悅作響「那你可要輸給我了,我的馬術騎射可都是我阿爹親傳的!」繁夏這話帶著機靈的得意勁。

「當然了,我怎麼敢比過你。」那男子一定是含笑說的,眼裡還帶著對繁夏的寵溺。

這下可好,本來是想找阿姐玩耍的,結果變成偷聽人家牆角的。那畫本子里都是這樣講的,什麼織女配牛郎,小姐配書生,公主配侍衛,滿秋有點猶豫,那個現場的要不再聽一會兒?

可是當她抬起頭的時候,老嬤嬤正一臉死人相的望著她,看來這老媽子也聽到阿姐的事情了,滿秋只能灰溜溜的跟著這老媽子離開假山。

向母親乖巧問安之後,這才聽說連大兄也跟著父親出去了,滿秋便和次兄江然坐在一處,他們二人性情安靜,一向關係極為親厚,見旁人都在幫著阿娘備早飯便聊起來。

「阿爹和大兄都去掃清突厥殘餘,次兄你武功又不好,萬一壞人來犯了誰來保護我們呢?」滿秋苦著小臉。

「有你這麼說自己哥哥的嗎?」他笑言怒瞪小妹。「小丫頭片子。」

江然和江烈的性子隨著長大人們越是發現二人性格迥異,一文一武,一剛一柔。江烈倒更像父親些,領兵布陣決勝千里,倒是條剛毅堅強豪邁勇猛的漢子,二哥江然心思更細膩些,性子也十分沉靜,常常手持書卷溫潤如玉,像是個儒墨大族的翩翩公子。

「那除了阿兄呢,還有咱們的護衛嗎?就是能夠保家護院進入府里的那種。」滿秋眼睛亮亮的看著江然。

「還有顏寧,父親十分信任他,臨走前將他提為副將,負責保衛咱們府中和城池安全。」他眉宇間淡淡的從容好看的讓女兒家晃神。

「自然可以。」江然淺笑看著小妹的眼睛,一絲精光從他的眼底閃過,這小丫頭,又打什麼鬼主意呢。

滿秋對著阿兄笑了就像綻放的花朵,江然親切的揉揉滿秋的頭,這笨丫頭,不懂什麼叫做欲蓋彌彰嗎?

蘇氏帶著一眾丫鬟婆子把剛剛做熟的飯菜端到桌上,蘇氏看兩兄妹親昵,掩嘴輕笑「這兩兄妹說什麼體己話呢?」

這時繁夏也來了,繁夏已十二歲許多女子在她這個年齡便已待嫁,如今早已出落成亭亭玉立英姿巾幗的模樣,她自幼長在邊疆身邊認識了許多胡族玩伴,她喜歡和那些少女一般把頭髮散下來編成辮子,在尖角靴子上綴兩顆鈴鐺走起路來鈴鐺清脆悅耳,不僅如此連性子都有些像胡族女子一般,大膽英氣。

繁夏及為崇拜父親,父親也喜歡繁夏,幼時常常帶著教她她彎弓射箭,繁夏學得極好馬術射箭無一不精。而且她一直與大哥極為投緣,如果有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估摸著就是她和大哥的節奏了。

她喜歡顏色鮮艷花紋繁雜的衣裳,時常穿著胡服騎裝,模樣也長開了,身姿挺拔俊俏。再過幾年,便當真對得起戎裝佳人這幾個字。

繁夏進了屋,急急地向母親請安,便坐在滿秋身邊。母親一臉無奈,這孩子與京中的閨秀不同,想來那些繁瑣的禮儀更是不願遵循,以後嫁過去可如何是好。

蘇氏忙完也坐下了,江然依舊溫潤嘴角淡淡笑著。

一家子不大拘禮,到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在飯桌上吃得並不拘謹,偶爾也說說笑笑的,很是有趣。

繁夏才吃完邊便出去了,蘇氏也是無奈,可他們父親都這麼放著她了,這性子也不好改了。滿秋望著繁夏出去的若有所思,而江然依然自在吃飯。

待繁夏來到馬廄時看到顏寧正騎在馬上等她,顏寧把頭髮束起額頭有幾縷碎發,高大俊朗的身姿佩著一把寶劍,回過頭來對著繁夏寵溺一笑有點羞澀卻又不失穩重的樣子,「你來了」。

待兩人騎著駿馬,相互追趕著跑遠了,滿秋便從牆後面走出來,若有所思得聽著繁夏的笑聲彷彿世間所有的煩惱都與她無關,此刻的繁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她歡快的背影就彷彿一抹明媚驕陽。

「我當你在想什麼的。」江然撫扇從滿秋背後走出來,望著遠處絕塵而去的背影,他的桃花眼裡永遠帶著深深的計量「平日里絕不理雜事的小妹,今日怎的關心起府中防衛的事來,原來是這樣。你還能瞞過你阿兄的法眼?」。

滿秋嚇了一跳,趕緊撫平受傷的小心臟,「阿兄,你是話本子里說的妖怪嗎?」她有點沮喪,無奈的瞧著他,「你出來無聲無息的,還知道人家肚子里想什麼。」

突然江然回過頭來,眉頭一挑,帶著不壞好意的笑容「小妹,你何時看過話本子啊?為兄怎麼記得阿娘不讓你看這些呢?上次發現你看這些,是讓你怎麼了呢?是抄了幾百遍女經,還是立規矩來著,哎呀,哎呀,為兄竟然想不起來了。」

「阿兄!」滿秋怒吼一聲,這人真是太壞了,呲著小白牙撲向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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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宮秋:寵妃復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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