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衛簡險些被嘴裡的茶水嗆到。
這麼多年了,依然是只漲飯量不漲眼力見兒,難怪三番兩次被秦家的姑娘拒親。
被衛簡瞪了兩眼,蕭衍後知後覺到自己莽撞,慚愧地抹鼻子笑了笑,抬手給他續了盞茶。
天光大好,二樓臨街的窗戶都敞開著,衛簡和蕭衍這處視野極好,一偏頭就能將樓下的街景盡收眼底。
衛簡一邊啜著茶,一邊一寸寸仔細打量著對面被封禁的店鋪。
沒過多時,樓梯口就傳來規律的腳步聲,衛簡收回視線,正好看到肩上搭著白色布巾的店小二端著傳菜的托盤走上前來。
「二位客官,這是您點的菜,請慢用!」
衛簡捻了幾枚銅板壓到空了的托盤裡,提了提嘴角,「不忙走,小爺我沒事兒就愛聽個新鮮趣事兒,我瞧著你這店裡也沒什麼客人,你且在一旁陪咱們說說話。」
店小二瞄了眼樓梯口的方向,速速將托盤裡的銅板收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不瞞二位爺,往常這個時候正是咱們小店生意最熱鬧的時候,今兒這麼冷清,全都是因為咱們對面那家今早出了命案呀!」
衛簡手上的筷子未停,「這件事我在街上倒是聽說了,據說死的還是今科的探花郎。嘖嘖,今兒本該騎著高頭大馬披紅戴花地御街誇官,沒想到竟然就橫死在了這街頭上,可惜!可惜啊!」
「可不是嘛!」店小二痛心疾首地嘆道:「要說這曹大郎也真是命苦,因為外室子的身份打小沒少吃苦,好不容易熬到曹家的主母去了,娘倆被接進了府,誰成想沒過兩年,曹家突然半夜裡走水,滿門燒了個精光,人也就剩下了他一個。那會兒不少人都說他命硬,刑克父母,哎!」店小二重重嘆了口氣,「沒想到啊,最後他把自己也剋死了!」
蕭衍聽得入神,「聽你這麼一說,這曹大郎也真是夠苦命的!」
衛簡撩起眼皮掃了兩人一眼,「聽說那曹大郎分明是被安國公府的世子爺給活活打死的,何來剋死自己一說,荒唐!」
「誒,今早我可是親眼所見,袁小世子的確是和曹大郎動了手,可就那麼推搡踢踹了兩下,就袁小世子那身板兒,怎麼可能將人給打死?要我說,合該是曹大郎倒霉,趕上了哪個寸勁兒,就傷了要害!」
蕭衍:「你是說,以你親眼所見,袁小世子的那番拳腳並不致命?」
「你個臭小子,又在胡咧咧什麼,上個菜也能磨蹭半天,你還想不想幹了?!」驀地,樓梯口傳來店掌柜的斥責,伴隨著稍顯沉重的腳步聲。
「二位爺慢用,小的這就退下了!」店小二縮了縮脖子,腳底抹油一般溜跑了。
擦身而過時,店小二的後腦勺被掌柜的抽了一巴掌,灰溜溜地躥下了樓梯。
「二位客官,不知小店的菜飯可還合口味?」
蕭衍撂筷啜了口茶,淡淡掃了掌柜的一眼,「本來興緻還不錯,卻被你這一嗓子給生生毀了!」
掌柜的忙臉上堆著笑上前賠禮,「二位客官有所不知,這命案可不是能隨便私下議論的,還請二位爺海涵,海涵!」
衛簡也不勉強,手上繼續鉗著菜,「不過是聽個趣兒而已,掌柜的不必如此驚惶,還請自便吧。」
掌柜的忙應和了兩聲,轉身下了樓。
蕭衍聽音辨到人已走遠,方才傾身湊近兩分,猶疑道:「看來,陳老太君當時所言並非全然是開脫之詞......」
衛簡蹙著眉,沉吟片刻后開口道:「我記得你和刑部大牢的鄭牢頭關係還不錯。」
蕭衍點了點頭,「是有幾分酒肉交情。」
衛簡:「這就行了,你稍後提醒他一下,看緊了袁灝,尤其是這兩晚,千萬不可懈怠。」
蕭衍神色一凜,「你的意思是,袁灝要有危險?」
衛簡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兩手準備而已。現在咱們不能公開調查,諸多受限,暫且以靜制動。另外,你去打聽一下,刑部和大理寺那邊是何人主審此案。」
蕭衍應下,又草草扒了兩碗飯後才跟著衛簡下樓晃出了店門,一路出了西市,回到北鎮撫司的公廨。
蕭衍又詳細詢問了衛簡幾句,這才大步流星出了門。
衛簡坐在桌案前,將白紙鋪展在桌面上,開始將此案涉及的人物和關鍵點一一圖解於紙上。
現在已知死者和嫌犯的交集,就只有同為國子監監生一項,且之前在御書房聽國子監司業陳成所言,這兩人素日里便互看對方不順眼,更是有幾次激烈的言語衝突,可算是積怨已久。
可是,要將積怨演化為殺念,卻非尋常事由可以促成。
袁灝這人,衛簡還算有所了解,活脫脫一個被後院女人們寵壞了的孩子性情,說他紈絝吧,卻又沒真的做出什麼惡事,最多也就是貪圖些享樂,仗著家世頤指氣使了些。
這麼個少爺脾性的人,恐怕連只雞都沒殺過,讓他殺人,即便是過激殺人,衛簡也有些懷疑他的殺傷力。
不過,懷疑也僅僅是懷疑,事實是:曹軒真的死了。
推想之際,紙上的字跡已干,衛簡嘆了口氣,將紙卷了起來收到一旁,起身出了值房,徑直奔到了南院的練武場。
「三哥,你怎麼在此?」衛簡走近演武台,看到本不應這時間段出現在此處的人,訝異道。
郭存義,錦衣衛十三太保行三,現已被擢升為北鎮撫司鎮撫。
郭存義此時朝服還未換下,見到衛簡瞭然笑道:「皇上已傳召過我,說了讓你暗中調查曹軒一案,我猜想你這會兒應該會過來。」
衛簡有個習慣,辦案沒有頭緒的時候就喜歡到練武場來跟人對戰幾場,對手越強,越能在酣暢淋漓地流過汗後頭腦清明。
「既然三哥願意奉陪,小弟求之不得!」衛簡也不客氣,袍裾一撩伸手做了個請的架勢。
郭存義眉梢一揚,麻利地換下了朝服,縱身躍上了演武台。
衛簡自然也不遜色,輕輕一縱也踏上了台。
這兩年,能在演武台上見到衛簡的機會越來越少,像今日這種兩大太保交鋒的場面更是罕見。一傳十十傳百,演舞台前很快就聚集了一眾未當值的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