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柳水流紅著眼瞪他,「騙子,我哥說,你答應了你會告訴她的,可你明明什麼都沒有說!我媽快得抑鬱症了,你們非得讓她死了才甘心是不是?」
岱梓風攬著虞姝肩膀的手緊了緊,虞姝還沒有開口,便又聽到柳水流啞著嗓子道:「你不要說跟你沒有關係,她這樣全是因為你。就算她以前對不起你,虞姝,再怎麼說也是她把你帶到了這世上,你這樣無情無義,就不怕遭報應嗎?」
虞姝突然乾嘔起來……
柳水流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了,知道虞姝有身孕,也不敢再說些什麼,嘟嘟囔囔道:「我……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咱媽還在等你。」
虞姝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蒼白著臉看著她,「我們談談吧。」
柳水流轉過的身子定住,回頭看了虞姝一眼,不知怎麼就說不出口了。她微微低了低頭,小聲道:「姐夫都知道,讓他跟你說吧。」
柳水流走了。血紅的夕陽映在他們身後的樓宇上,漸漸地沒了痕迹。
岱梓風看虞姝臉色蒼白,忙去旁邊的便利店給她討了杯熱水。虞姝喝了一口,依舊白著臉問他:「柳傑文什麼時候找你談的?」
「柳水流走後的一周之內。」
「已經三個月了。」虞姝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在蒼白的臉上格外的凄涼,「你既然沒有告訴我,一定有理由的。真相很不堪,對不對?」
岱梓風握緊了拳頭,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扶著她就抬起了步子,「我們先回家。」
虞姝笑著點了點頭,「好。」
待到了家,小阿姨已經做好了飯。岱母也在,特地給虞姝煲了雞湯,一聽到門響,立即就笑著迎到門口去。岱梓風前腳剛邁進來,她已經滿心歡喜地開了口:「阿姝呢?媽給她煲了雞湯,煲了一下午呢!快進來喝點。」
虞姝在嘴邊扯出一抹笑來,「謝謝媽。以後讓她們做就好了,您別親自動手,別累著了。」
岱母笑著拉過她的手,正想開口,便覺手中握了一塊寒冰似的,頓時大驚失色:「這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穿太少了?」
虞姝剛勉強搖了搖頭,岱母便朝著廚房道:「小鞠,雞湯盛好了嗎?快給你家夫人端出來,看這凍的……」
岱母親手煲的,她怎麼著也得吃一點,然而她努力忍著胃裡的不適吃了一口,立即便忍不住跑到衛生間嘔了起來。
不止是雞湯,任何吃的放到嘴邊,她都會忍不住嘔出來。
這一晚,虞姝什麼都沒有吃。但凡聞到一點食物的味道就開始乾嘔,不管是大魚大肉還是清粥小菜。她從來沒有嘔得這麼厲害過,嚇得岱梓風趕緊請了陳醫生來。
陳醫生開了些安神葯,叮囑岱梓風,讓虞姝好好休息,盡量不要再受什麼刺激。
岱母在一旁看得心焦,問岱梓風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岱梓風不想讓岱母知道虞姝的身世,只好扯了謊,說是前兩天吃壞肚子了。
岱母免不得叮囑幾句。岱梓風一邊聽著一邊應著,見岱母大有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的趨勢,忙從中打斷:「媽,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您先出去吃點東西,我陪一陪虞姝。」
虞姝正倚在床頭,看著屋裡暖黃的燈光怔怔出神。
岱梓風進來,看她坐著,嘆了口氣問她:「怎麼不躺下?」
虞姝搖了搖頭,聲音極輕極低,「不想睡。」
岱梓風到她身邊坐下,低聲問她:「怎麼會突然吃不下東西?」
虞姝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噁心。」
岱梓風看著她憔悴的臉色,一邊幫她把靠背整了整,一邊勉強笑著勸她:「虞姝,陳醫生說了,你這都是心理作用。無論如何,你不能排斥食物,知道嗎?」
虞姝抬頭看著天花板,半晌才開了口:「我也不知道,我一想到吃的,就會想到小時候挨餓的時候,然後就覺得好噁心,我怎麼會從垃圾桶里翻找吃的呢?」
「因為你要生存,」岱梓風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接著道,「虞姝,那個時候,你為了生存能夠那麼堅強,現在又為什麼這麼軟弱?你現在不止是一個人了,你還有孩子,還有我,不能任性。」
「是啊,不能這麼任性。」虞姝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忽而轉頭定定地望著岱梓風,半晌才問他:「你不告訴我當年發生了什麼嗎?水鴻玉為什麼要那樣對我,你不打算告訴我嗎?」
「你想聽嗎?」
虞姝沒有回答,她的目光依舊落在岱梓風身上,焦點卻不知到了哪裡。過了一會兒,她才回過神兒來,突然笑道:「岱梓風,其實我大概是知道的,只是我不願面對而已。我一直是個膽小鬼,我知道的。」
「你現在有我,」岱梓風坐在床頭,把她抱在懷裡,輕道,「我給你壯膽,我們一起面對。」
岱梓風的聲音如此沉穩柔軟,虞姝覺得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她放鬆了身體窩在他懷裡,抬起頭來看他,「那麼,你覺得,我應該原諒她嗎?」
「像我這麼小氣的人,她害你至斯,我一輩子都不想原諒她。」岱梓風突然頓了頓,轉口道,「但是虞姝,有的時候,原諒別人,也就是放過自己。」
「你的意思是……」虞姝從他懷裡抬起頭來,看著他的下巴問他,「讓我放下?」
岱梓風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髮,嘆道:「我只是怕你將來後悔。」
「講給我聽吧。」
「你確定?」
虞姝點了點頭。
虞姝想的沒錯,一個生來就不受母親待見的孩子,一個連名字都沒有,只能叫「小野種」、「小東西」的人,背後的故事一定會十分的不堪。
水鴻玉也算是出生在名門望族,自小便有個青梅竹馬方子祥。二人相互喜歡,又是門當戶對,雙方父母都樂見其成,早早地給他倆訂了婚,說等二人一畢業,立即給他們辦婚事。
萬沒想到,水鴻玉還沒和方子祥結婚,水家破產了,水鴻玉的父親因為不堪債務壓力跳樓自殺了,水鴻玉的母親卧病在床,沒過多久便兩眼一閉,從此再也沒有睜開。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水鴻玉成了孤兒。對於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來說,那樣暗無天日的日子必定是難過的,但她雖然痛苦難過,好在還有方子祥在一旁溫柔勸解,倒也沒有絕望。可是她沒想到的是,家破人亡之後,方家後悔了,方父方母對她的態度徹底變了。
他們依舊想給方子祥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而她的身份,已經配不上了。
為了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毀了水鴻玉和方子祥的婚約,方父竟然派了自己廠里的人去壞了水鴻玉的身子。在那個年代,一個女人連貞潔都沒有了,哪怕是被迫的,又有什麼底氣去跟男方抗爭?
那個年代,水鴻玉隻身一人,被人糟蹋了身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壓根沒有想到什麼法子來避孕。方子祥知道了此事,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卻只是一拳打在了石柱上而已。想報仇,不知道仇家在哪兒,想拚命,不知道找誰拚命,想報警,又不願讓人知道這樣的醜事。
他將水鴻玉抱在懷裡,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我們誰也不告訴,誰也不知道。我仍然娶你,你放心。」
方子祥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水鴻玉甚至有些感恩戴德。水家破產之後,方家還特意把水鴻玉接到了自己家,面上的一切倒是做足了,還像以前那樣對水鴻玉,嬌滴滴地養著、好言好語地待著。水鴻玉一朵溫室里的花,哪裡看得出他們麵皮下的虛情假意,還以為一切都如以前一樣。
直到水鴻玉開始孕吐了,方母才故作大驚失色地請來了醫生,「好心好意」地要幫水鴻玉看病。
那天剛好是方母的生日,請了很多人來。方母便是故意算著日子請了醫生來的。水鴻玉懷孕的事情震驚四座,在方母故作痛心地指著水鴻玉罵的時候,方子祥站了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攬下了責任。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方母雖恨得牙痒痒,卻也只能忍了。方父把方子祥叫到房裡,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兒子質問,直到逼他說出實情來。
婚事肯定是沒了。但水鴻玉無依無靠,肚子也漸漸地顯出來了,離開了方家,根本就無處可去。方子祥苦苦哀求,終於說動了方父方母,絕不聲張此事,待水鴻玉順利地產下了孩子,就放她和孩子走。
水鴻玉好不容易亮堂起來一點的世界再次變得暗無天日。天塌了地陷了,什麼都沒有了。
方子祥給水鴻玉塞了點錢,說讓水鴻玉等他,等他強大起來,他就不顧一切娶她回去。
水鴻玉一直對方子祥深信不疑,這次也是。方子祥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然而約定是美好的,誓言是動聽的,現實卻是再殘忍不過的。方子祥再也沒在水鴻玉的世界里出現過,非但沒有出現,很快便帶著新的未婚妻一起出國留了學。
水鴻玉的日子漸漸地過不下去了,正是苟延殘喘,柳文盛出現了。
當時被□□時的經歷還歷歷在目,水鴻玉下意識地去關門,然而柳文盛力氣那麼大,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柳文盛進來了。她突然發了瘋似的朝他撲過去,抬手就往他臉上撓。柳文盛死死地抓著她的手,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你知道當初是誰派我去的嗎?是方越強,你那相好的他老子。」
水鴻玉愣了半晌,忽而死死地瞪著他,聲嘶力竭地叫他魔鬼。
「魔鬼,魔鬼,你們都是魔鬼……」
柳文盛給水鴻玉找了個工作,水鴻玉便靠著那個工作,帶著虞姝苟延殘喘地過了五年。
在水鴻玉看來,自己所有的不幸全來自於柳文盛,全來自於虞姝,可是她無法找柳文盛報仇,便只能報在虞姝身上。
她想法設法地折磨虞姝,看著虞姝可憐巴巴的樣子,她便從心底生出一種快感。只有看著虞姝過得比她差,她才能有那麼一點點的優越感。
她知道自己腦子有問題,直到有一天實在不想再這麼苟延殘喘下去了,她帶著虞姝一起跳了海。
她往海里走去,走著走著就發現虞姝不見了。她彷彿看到海岸上有個小小的人,但她覺得那應該是幻覺,她繼續往海里走去。
死,其實早已蓄謀已久,而活,卻只是電光火石般的一念之間。
水鴻玉突然打了個哆嗦。她怎麼能救這麼死了呢?水家就剩她一個人了,而如果柳文盛說的是真的,一切都是方家搞的鬼,她怎麼能就這麼死去,雖然沒有親者會痛,但絕對會讓仇者快意。
她不能這樣!
於是她瘋狂地從海里出來,去找到了柳文盛。柳文盛早已在積蓄力量扳倒方家,水鴻玉找到他之後,不過七八年,方家的一切便都成了柳家的。
水鴻玉的精神漸漸正常起來,笑容也多了,她和柳文盛成了家,又生了一子一女,卻心心念念著那個被自己折磨得不成樣子的女兒。
她悔不當初,只好把所有的好全都給了小女兒,為了彌補當時的過錯,她信了佛教,每日念經,做善事清洗自己的罪惡。她還資助了多家孤兒院……
岱梓風睡到半夜,習慣性地往邊上一攬,卻撲了個空。
他陡然一驚,頓時睡意全無,急忙起身開了燈。虞姝的衣服不在,床下也沒有她的拖鞋。岱梓風心裡愈發不安,快速出門開了燈,急匆匆地跑到門口。客廳里死一般的沉寂,玄關處虞姝的拖鞋靜靜地躺在那裡,白天剛換下的那雙靴子卻不見了。
這大半夜的,出去幹什麼呢?
他一邊飛速穿上衣服,一邊給虞姝打了個電話。沒人接聽。打給霍思瑤,良久才收到了她的回應。霍思瑤的聲音十分慵懶,分明是正在睡著,「沒啊,大半夜的,阿姝怎麼會在這兒呢?」
等她終於反應過來虞姝不見了的時候,岱梓風早已掛斷了電話。
她再打過去,卻是一直佔線。周公早已被趕到了月球上,她拉著安向遠一起出門,開始到處去找虞姝。
岱梓風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通電話了,在他快到陳芝蘭的墓地時,虞姝終於接通了電話。電話里風聲夾雜著海浪拍擊海岸的聲音,岱梓風心裡一驚:「你在海邊?」
虞姝的聲音仿如蚊吶:「嗯,出來吹吹風清醒一下,你別擔心。」
岱梓風緊繃的臉微微鬆了松,他嘆了口氣,「把手機定位打開。」
「好。」
岱梓風到海邊的時候,虞姝正直直地立著,月亮在她的正前方,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那麼大一個世界,那麼空曠的海邊,就只有她一人一動不動地站著。
岱梓風走上前去,將大衣敞開把她抱在懷裡,冷聲問她:「不冷?」
虞姝搖了搖頭。
岱梓風的聲音依然冰冷,卻帶著明顯的顫抖:「你嚇死我了。」
「我只是在想,當年她拉著我跳海的時候,到底有多絕望。」虞姝說完,淡笑著抬手握在了岱梓風的手上,她的手涼薄如冰,岱梓風的手雖然不算火熱,卻足夠溫暖。虞姝緊了緊手,笑道:「你放心,有你在,我捨不得想不開。」
霍思瑤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虞姝垂下了頭,「怎麼連他們都驚動了……」
岱梓風掛了電話,反手握住她的,輕道:「回去吧,小心感冒。」
虞姝點了點頭,「好。」
過了兩天,虞姝去看水鴻玉了。她依舊沒有喊她「媽」,只是在她面前道:「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也不容易。」
水鴻玉落下淚來,抬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情真意切地喊了聲:「孩子,是媽錯了,你原諒媽好不好?」
虞姝沒有抽回手,卻只是客氣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補償我。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你的補償。」
水鴻玉面色一僵,又聽虞姝道:「你放心,我不恨你。但你讓我毫無芥蒂地去愛你,對不起,我還做不到。你還有一雙兒女,挺好的了,也不差我這一個。至於我,我現在有了丈夫,很快就會有一個孩子,我還有對我很好的公公和婆婆,你也不用擔心。」
「嬌嬌……」
「我們以後就各過各的日子,好不好?」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不是不原諒,只是沒有必要再糾纏下去。沒有我在你身邊這幾年,你也過得很好,我也是。」虞姝把手抽出來,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的那一雙兒女都很孝順,以後有的福享,一定把身子養好了,別像我媽一樣……」
虞姝走了,在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水鴻玉突然開口:「你能叫我一聲『媽』嗎?」
虞姝身子一頓,半晌才回頭道:「等小帶魚出生了,我請你們去吃滿月酒。」
水鴻玉含著淚點了點頭,「好。」
在回去的路上,虞姝問岱梓風:「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冷酷無情了?」
岱梓風搖頭,「強迫別人去原諒,本身就是件不可原諒的事情。更何況,原諒不等於接受,如果接受起來會讓自己痛苦,又何必強迫自己呢?我們又不是聖人。」
這話正說到虞姝心裡去,虞姝定定地看了他許久都沒有轉開眼來。
岱梓風側過臉來,朝她笑了笑,「怎麼,我臉上有花?」
「沒有,」虞姝轉過臉來看向前方,笑著接道,「但是,有陽光。」
一寸一寸的陽光,照亮漆黑的暗夜,溫暖冰冷的心。
岱梓風臉上笑從眼角眉梢瀰漫開來,連聲音都帶著笑意:「唔,夫人真是火眼金睛,這都看出來了。」
虞姝只微笑著看著前方,天色正晴,陽光正好,一切都很美妙。
「待會兒想吃什麼?」岱梓風問道。
「小帶魚說他想吃火鍋。」
「小帶魚?」岱梓風轉過臉來看了虞姝一眼,一本正經道,「小帶魚是什麼?熟的生的?能吃么?」
虞姝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看著岱梓風,舔了舔唇道:「我想吃你!」
「別,」岱梓風正襟危坐,「等我回去洗乾淨了剝光了躺在你面前,任你啃。」
虞姝臊紅了臉,轉過身去,冷哼了一聲,「下流。」
「正常夫妻生活,我不認為有什麼下流的。」岱梓風笑了,「再說了,為夫向來這樣,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虞姝不說話了。面對這樣厚顏無恥的人,你要麼要比他更厚顏無恥,要麼就乖乖地保持沉默,不然他絕對能用那銅牆鐵壁般的厚臉皮把你磨得沒臉皮。
岱梓風卻依舊不罷休,故作回憶的樣子若有所思道:「我怎麼記得,有人很看不上『帶魚』這個名字呢?好像是說嫌它長得太丑來著,怎麼?現在又看得上了。」
虞姝眯著的眉眼綻出笑來,「這不是營養價值高嘛!配你兒子剛剛好。」
岱梓風低聲輕笑,伸出右手來握住虞姝的,他的臉上儘是褪不盡的笑意,那笑意蔓延開來,彷彿車內的空氣都是帶著歡喜的。虞姝聽到他好聽的嗓音,「虞姝,咱們再生一胎好不好?」
虞姝想了想,「好是好,不過,瑤瑤當時不是疼得要死么?我怕生了一胎之後,我就不想再生第二胎了……」
「那還是別要那麼多了,生了還得照顧,」岱梓風說著說著,突然嘆了口氣,「為什麼男人不能生孩子呢?」
分明就是想要二胎,還不承認。只是這問題實在是太孩子氣,簡直掉價。虞姝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我也想再要一胎,一個孩子多孤單,最好下一胎生個女兒,兒女雙全。到時候我們一人牽一個,一家四口一起出門,多好……」
岱梓風的面前不自覺便出現了一幅畫面——帶魚牽著梳子走在前面,他牽著虞姝走在後面,陽光透過枝杈灑在地上,像碎了一地的金子,他們就那樣踩著一地的陽光,幸福地走下去。
他這麼想著,便開了口:「我已經給帶魚的弟弟妹妹想好了小名,你想不想聽?」
「這也……太早了吧?」虞姝有些沒反應過來。
岱梓風彎了唇角,「反正是遲早的事。」
既然已經想好了……虞姝來了興緻,微微斜了斜身子問他:「叫什麼?」
「如果是男孩,就叫楓樹,女孩就叫梳子。」
「楓樹?梳子?」虞姝一臉問號,「這都是什麼名字啊,小名也沒這樣的吧……」
岱梓風毫不在意,輕描淡寫道:「那我們就開個先河。」
這表情半點開玩笑的影子都沒有。虞姝沉默了,開始默念這兩個名字。
腦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轟然炸裂,濺出五彩繽紛的煙火來。虞姝不自覺笑了,她的笑極盡溫婉歡喜,聲音都是柔軟的:「好,就叫這個。」
凌市距離祝市挺遠,岱梓風的車一路向前,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二人淺笑安然,一派祥和美好。
(正文完)
……………………………………………………………………
番外之小帶魚隨了誰
虞姝生孩子時比霍思瑤要順利得多,月子里雖有小阿姨在照看著,岱母為了多看看孫子,直接在岱梓風家裡住下。這個月虞姝天天躺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看看電視發發獃,整個人都差點發霉了。
懷孕期間都沒能圓潤起來的臉,坐了一個月的月子,差點出了雙下巴了。
岱母對這小孫子喜歡得不得了,直言等以後小帶魚上學了,她每天都要親自去接他放學。
虞姝看著小帶魚熟睡的臉,溫柔了眉眼,「就怕他以後調皮,惹得您心煩。」
本只是隨便說說,哪知竟一語成讖。這小帶魚還沒上幼兒園呢,就惹得人有些心煩了。
小帶魚再長大一點之後,特別黏人,尤其是到了晚上,除了虞姝誰抱都不行,那哭聲震耳欲聾,不能打,不能罵,說理說不通,哄也哄不好,誰也拿他沒辦法。
帶孩子哪是什麼簡單的事,把屎把尿的,他醒著你就不敢閉上眼,他睡著你也不敢睡踏實了。對於女人來說,孕育一個生命,就等於說要與自己的事業進行告別,或短暫,也可能久遠。虞姝沒有一個溫暖的童年,說什麼也要讓自己的孩子快快樂樂的,事業何時都可以繼續,就算中間耽擱的歲月會成為途中的巨石,在自己重新起航時絆自己一腳,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有心,總能挺過去。
但是孩子就不一樣了,錯過了這個時期,便是永遠地錯過了。
小帶魚夜裡哭鬧得厲害,岱梓風工作繁忙,虞姝只怕小帶魚吵得他睡不好覺,便要讓他去睡客房。岱梓風哪裡肯依,虞姝無奈地看著小帶魚,笑道:「你看他這睡相,人不大,占的地方卻不小,一晚上能從床頭睡到床尾去,咱們仨睡不開。」
岱梓風搖了搖頭,「果真是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
虞姝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討好似的笑了笑,「要的要的。」
岱梓風眸色漸深,虞姝的話音剛落,他便伸手按著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那個吻。
正要擦槍走火,小帶魚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驚雷般乍響,虞姝氣喘吁吁地推開岱梓風,忙不迭起身去哄小帶魚去了。
岱梓風舔了舔嘴,又砸吧了幾下,無奈地看著那邊的一大一小,嘆了聲,「冤家。」
小帶魚哪是那麼好哄的。待岱梓風洗了個澡出來,虞姝才剛剛把他哄睡著,岱梓風剛把門打開,虞姝便朝他作了個噤聲的手勢,跟他對著口型:「剛閉上眼,你輕點。」
小帶魚躺在虞姝的臂彎,虞姝的目光早已重新落在他的身上,溫柔似水,格外動人。岱梓風倚在門前看了他們良久,嘆了口氣,在虞姝身旁坐下看了小帶魚半晌,問她:「真趕我走?」
虞姝帶著笑意看他,「這可是兩全其美的事,別說得那麼委屈。」
岱梓風在小帶魚臉上輕輕捏了捏,見他動了動腦袋,又趕緊把手收了回去,輕聲應道:「本來就挺委屈的。」
虞姝哭笑不得,正想開口,岱梓風已俯下身來在小帶魚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下,又在虞姝臉上吻了下,笑著道道:「我上去了,趁他睡了,你也睡會兒。」
虞姝點了點頭,「晚安。」
岱梓風起身,臨走之前又輕聲問虞姝:「那我什麼時候回來?」
虞姝聳了聳肩,「這個得看你兒子了。」
小帶魚的日子過得甚是任性瀟洒,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哪裡不順意了就放開嗓子使勁地哭,以前岱梓風也在的時候,夜裡小帶魚突然大哭了,有時岱梓風會在虞姝起身之前拍一拍她,跟她說:「我來,你好好睡吧。」
可是岱梓風不在了,照看小帶魚的任務就全落在了她身上,夜裡都不敢睡實了,小帶魚但凡有一丁點動靜她都得安撫。月子里的肉都白長了,虞姝很快便瘦了下來,甚至比懷孕之前還要瘦。
岱梓風出了趟差,待回來看到虞姝和小帶魚,立即就搬回了卧室。虞姝勸他先別回來,岱梓風卻怎麼也不聽了,只是擰著眉頭看小帶魚,「他天天鬧你吧?」
虞姝勉強笑了笑,「還好。」
「請個保姆吧。」
「我不放心。」虞姝笑著幫小帶魚把手放進被窩裡,又道,「而且我也想跟他好好培養培養感情。最近也沒什麼工作,帶他也不累。」
夜裡小帶魚不知道哭鬧了幾次,岱梓風被他折騰得夠嗆,跟虞姝嘆道:「以後可再也不生了,一隻就夠難養了。」
虞姝把小帶魚哄睡了,感嘆了句:「也不知道這性子是隨了誰……」
她並不知道自己像小帶魚這麼大的時候是怎麼樣的,陳芝蘭沒有見過,水鴻玉沒有機會跟她說過。或者也不單是因為沒有機會,水鴻玉那個時候那麼不待見她,想必根本不會在意那些,更不會記得。
虞姝的神色有幾分怔忡。岱梓風看了她幾秒,笑著撫了撫她的頭髮,「當然是隨我,我小時候也皮,可煩人了。」
岱梓風這麼說,虞姝也便這麼信了。直到很久之後,有一次跟岱母閑聊,說起這愛哭鬼小帶魚來,岱母笑著捏了捏小帶魚的鼻子,寵溺道:「男子漢大丈夫的,怎麼不向你爸學學?瞧把你媽給鬧的,你爸爸小時候可比你乖多了……」
虞姝才驚愕地抬起頭來,問岱母:「梓風小時候很乖嗎?」
「可乖了呢!」岱母得意地笑了笑,「梓風跟他一樣大的時候啊,很少哭鬧,雖然後來是調皮了點,但是跟帶魚一樣大的時候是真乖,我們那時候忙,我在一邊看文件,他就躺在床上自己玩,不哭也不鬧。我睡的時候,他就跟我一起睡,睡醒了也不哭,就自己玩……」
虞姝欲哭無淚:敢情這小帶魚是隨的她啊……
……………………………………………………………………………………
番外之小帶魚改名記
有一天,小帶魚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目不轉睛地看電視。液晶屏幕里正在放海底世界,小帶魚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他聽到電視里再介紹帶魚。
原來那就是帶魚啊……小帶魚撇了撇嘴,明明之前叔叔阿姨們都誇他萌呢,可是看著這帶魚的樣子,牙齒惡狠狠地往外咬著,又細又長的,哪裡萌了?
虞姝和岱梓風都在沙發上坐著,岱梓風在看報紙,虞姝盤著腿窩在沙發上看書,沒人注意電視里具體說了什麼,也沒人注意到小帶魚的小情緒。
小帶魚又盯著電視上的帶魚看了半晌,突然便站起身來,幾乎是哭著跑進了虞姝懷裡。他在她懷裡噌啊噌啊,聲音奶聲奶氣又帶著哭哭啼啼:「嗚嗚嗚,原來帶魚長得這麼凶這麼丑,我才不要叫帶魚,我不要我不要,我這麼萌的嗚嗚嗚……」
虞姝抬眼看了看電視,無奈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安慰:「乖,反差萌才是真的萌。」
小帶魚繼續往虞姝懷裡噌啊噌啊,乾打雷不下雨,「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叫帶魚,我要改名字……」
小帶魚磨起人來向來不是好應付的,虞姝沒轍,只好求助岱梓風。這才剛把求助的目光朝岱梓風投過去,那邊岱梓風已經站起身來走了過來。岱梓風單手把小帶魚拎了起來,眯著眼睛看他,「男人之間的事,煩你媽做什麼?下棋打架背詩炒菜你隨便選一樣,贏了就給你改名。」
這幾項沒一樣是小帶魚拿得出手的,小帶魚撇了撇嘴,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突然兩眼放光地看著岱梓風,一本正經道:「那我選擇爬樹!」
岱梓風挑眉看他,「爬樹?」
小帶魚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
岱梓風看了虞姝一眼,順勢坐下,把小帶魚放到自己膝頭問他:「你還會爬樹?」
小帶魚繼續得意洋洋地點頭,「會啊。我爬樹爬得可厲害了,又快又高呢!」
岱梓風與虞姝對視一眼,話已問出了口:「誰教你的?」
小帶魚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把嘴巴閉上,捂得嚴嚴實實的。岱梓風再問,他就只骨碌碌地轉眼睛,半個字也不說。
每次小帶魚跟著安向遠家裡那倆小鬼闖了禍,都是這樣一副樣子,還以為把自己嘴巴捂住就萬事大吉了,果真是小孩子,簡直太天真!
真以為他不說,大人們就看不出來嗎?
岱梓風彎著唇角笑了笑,聲音都溫柔了幾分:「喜歡爬樹嗎?」
小帶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末了看著岱梓風臉上的笑又點了點頭。岱梓風若有所思,「爬樹多低級啊,等過兩天,爸爸送你去學武術,怎麼樣?」
小帶魚還沒有來得及點頭,那邊虞姝已經坐過來嗔了岱梓風一眼,「孩子還小……」
話還沒說完,小帶魚已經利落地從岱梓風膝頭跳了下去,神赳赳氣昂昂地拍著小小的胸脯,大聲道:「我不小,我是男子漢!」
虞姝忍俊不禁,「既然是男子漢,還怕凶怕丑?」
小帶魚臉色微變,瞬間又伸長了脖子硬著頭皮揚了揚下巴,奶聲奶氣道:「我才不怕凶不怕丑呢!我什麼都不怕。」
虞姝笑彎了眉眼,豎起大拇指誇讚他:「小帶魚真厲害!」
小帶魚的得意勁頭更長,就聽虞姝說:「所以啊,不用改名字啊,這小名多好聽呀,對不對啊,小男子漢?」
改名字……小帶魚這才想起來之前看過的真帶魚,忍不住又撇了撇嘴,語調委屈:「你倆一夥的,我不要理你們了,我找雨佳姐姐他們玩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