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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哦,為什麼?」
老夫人道:「比如你來說吧,方才如果小娟是個男人,一劍上撩,僅僅變為『舉火撩天』之式,便可將你裂為兩半,當場殺死,只因她是個未出嫁的女孩,這才失去一著先機;」
白帝默察一下當時的情形,不禁暗捏一把冷汗。
老夫人道:「你現在同意我這失魂大陣是無法破解了吧?」
她似乎不是跟白帝處於對敵的狀態中,而像兩個高手在討論武功。
白帝想了一下,搖頭道:「不可能的,天下沒有不能解破的陣式!」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古陽蒼,你是不是還想要試一試?」
白帝一愣,道:「你……你是誰?」
武林之中只有白帝之名,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本名,因此白帝不禁吃了一驚。
老夫人似乎也只是一時失言,她默然凝望著白帝—會兒,緩聲道:「你不必問我是誰,你現在要試一試失魂大陣還是就此束手就縛?」
白帝駭然凝望著她,突地失聲道:「你是艾雯?」
老夫人沒等他說完話,倏地五指一揮,攻了上來。
白帝這一生之中,可說從未像現在這樣驚悸過,他一見老夫人飛身攻來,退出三尺,劍刃一轉,劃出一片扁形劍幕,封住了全身所有的空隙。
只聽「噗」的一聲,老夫人發出的五縷指風已擊在他布出的劍幕上,竟然使得劍影一閃,半圓形的劍幕破開一個大洞。
白帝心頭的這份駭懼,真是難以言喻,他在匆促間又閃開了七尺。
老夫人身形一動之際,這個失魂大陣已經隨著她而引發。
白帝既是處身被動之中,再加上整個陣式的威力大增,以致他只守了七招,便已被老夫人逼到一個小角上,再也沒有退路。
他一輩子都沒這樣狼狽過,被那急速補位移動的陣式逼得連長劍都遞不出去。
老夫人冷冷地凝望著他,道:「古陽蒼,你現在心服了吧?」
白帝古陽蒼咬了咬牙,默然不作一聲。
老夫人厲聲道:「你還不服氣?」
白帝冷傲地道:「你仗著人多,且又先出手偷襲,要我如何能夠心服?」
老夫人冷冷望了他一眼,道:「古陽蒼,二十多年前,你的武功也只稍勝我半籌,如今你已……」
她的話聲一頓,冷峻地道:「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她迅快地退出丈外,自懷裡取出一個銀笛,吹了一下。
一聲尖銳凄厲的哨聲響起,那十幾個蒙面人全都有如潮水般地退了開去,站立在三丈之外,排成一個三角陣形。
老夫人收起銀笛,自袖裡掏出一枝短劍,緩緩拔出劍刃,道:「古陽蒼,今天是你的死期到了。」
白帝臉肉抽搐了一下,卻垂—卜長劍,插在地上。
老夫人厲聲道:「古陽蒼,你為何不敢動手?」
白帝長嘆口氣道:「艾雯,你真的這樣恨我?」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我不單是恨你,我也恨天下所有練武的人。」
白帝道:「唉!你這又是何苦呢?當初……」
老夫人厲聲道:「不要提當初的事情!」
白帝的嘴唇嚅動一下,道:「這二十多年來,你處心積慮,訓練這些人,便是為的對付我?」
「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老夫人冷冷道:「古陽蒼,你算不了什麼。」
「的確,」白帝道:「旁人不知道我,你該最了解我了,當初……」
老夫人冷聲道:「我說過,不要提當初的事。」
白帝苦笑了下,道:「艾雯!你這樣做,錯了,天下練武的人跟你並沒有仇,你何必要……」
「廢話少說,」老夫人道:「你不是不服氣嗎?我給你一個機會!」
白帝搖頭道:「我不會跟你動手的,艾雯,你不要逼我!」
老夫人突然失聲狂笑,道:「古陽蒼,這便是你的真面目了,你們戴著假面具欺騙世人!」
白帝打斷了她的話,道:「艾雯,別忘了,你也是從帝後宮出來的。」
老夫人冷冷道:「我早巳被逐出帝後宮了,劉心痕當初便曾這樣說過!」
白帝道:「你雖已被逐出帝後宮,但你的一身武功仍是傳自帝後宮。」
老夫人道:「古陽蒼,你大可放心,我不用帝後宮的武功,仍可以擊敗你。」
白帝點頭道:「我相信。」
老夫人道:「你既然明白,就負手就擒吧!」
白帝道:「艾雯,你就算殺了我,也沒有用。」
老夫人冷峻地道:「我不會這麼容易便讓你死,我要把你們的真面目公布出去,然後慢慢地折磨你……」
她緩步向白帝行去,眼中露出狠毒的光芒,彷彿要把白帝一片片撕裂。
白帝暗暗打了個寒噤,道:「艾雯,你等一等。」
老夫人腳下一頓道:「古陽蒼,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白帝嘆了口氣道:「艾雯,我知道你恨我,但是當初並非是我的錯,而是師父……」
老夫人厲聲道:「古陽蒼,你到這個時候還要狡辯?當初你想承接師伯衣缽,利用我把凌大哥排擠掉,使得我姐姐被囚在宮裡,以致……」
白帝道:「艾雯,你姐姐現在哪裡,我要找她。」
老夫人一怔,隨即大怒,道:「你還要找她?你害得她還不夠?」
她身形一動,短劍揮起一道長長的劍芒,向白帝射去。
白帝早已提防到她會憤極出手,他一拔長劍,飛身掠起。
老夫人輕嘯一聲,馭劍而上,緊追白帝而去。
熊熊的火光映照著兩道劍芒,有似兩條矯夭的小龍,直搏雲天而去。
白帝身形掠起二丈,陡然一個旋迴,飛劍出手。
這一手神劍回龍之技,乃是帝後宮鎮宮絕藝,老夫人躡在白帝身後追去,眼見劍虹飛閃,帶著一道燦眼的光芒,急射而至,她低叱一下,連發五劍。
這五劍交疊而出,劍氣大熾,已將他全身一齊罩住,只聽身外傳來「錚錚」兩聲,雙劍交出,已經一齊折斷。
白帝身在空中,眼見自己施出「神劍回龍」之技,仍然沒將老夫人殺死,反而長劍折為兩段,不禁大駭。
他真箇沒料到昔日敵人,分別了二十多年後,內功造詣精進如斯,竟能憑著精湛的劍術與深厚的內力,破解這等利害的一式。
他正在驚凜之際,只見老夫人雙手一揚,耳邊立刻傳來一陣嗤嗤聲響。
隨著目光閃處,他看到了無數的銀針激射而上,密密麻麻,有似牛毛。
他雙手一振,劈出一股凌厲的掌風,身軀急升而起,在空中連跨四步。
那些銀針有的被他發出的掌風擊落,有的從他腳下穿過,沒有一根射在他的身上。
但是老夫人卻緊隨著他的身後,騰展而上,沒有放鬆一點。
她所施展的身法跟白帝不同,是雙腳互踩腳背而上,可是同樣地也升了丈許,緊躡白帝身後,緊接著發出一件暗器。
她這件暗器是兩個月牙形的烏環,環上還套有皮索,緊扣在她的腕上,也不知她是原先套在上面,還是臨時取出。
那雙環一出,有如兩條烏蛇,直奔白帝雙臂而去。
白帝沒想到老夫人仍能追上自己,他心頭一震,勉強又跨出一步,想要避開那兩個月牙形的暗器。
但是那兩條烏蛇彷彿長了眼睛一般,隨著他的身軀騰起尺許,也伸長了尺許,正好把他的雙臂套住。
老夫人一拉皮索,兩道月牙形的烏環已契合一起,緊緊咬住了白帝的雙臂。
白帝只覺雙臂一緊,接著如同有無數根的細針刺進了手臂,立刻兩條手臂都動彈不得。
他這時一口真氣已竭,再也無法留身空中,立刻往下墜去。
老夫人一把揪住了他,飛身躍落地上,然後閉住他的穴道,冷笑道:「古陽蒼,你現在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吧?」
白帝冷冷望了她一下,道:「你這是什麼暗器?」
老夫人道:「我這是專門用來捆野獸的,叫做捆獸索。」
白帝長嘆一聲道:「唉!你真的這樣恨我?」
老夫人解開那月牙環扣,白帝只見上面鑲著一根根髯形細針,映著火光都泛出藍色的閃光。
他心頭大震,道:「艾雯,這些細針都淬了毒的……」
老夫人微笑道:「不錯,這種毒是由十七種毒物所配製成的,天下除了我之外,無人能解。」
白帝臉色大變,道:「你還是殺了我吧!」
老夫人咯咯大笑道:「這麼容易?我要看看你毒發之後,痛苦呻吟的模樣!」
她的目光一閃,對那三個少女道:「盈盈,你知道我要怎麼處置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羅盈盈垂首道:「老夫人,不知道!」
老夫人道:「我要他先嘗三天毒發的痛苦,然後治好他,再一片片地割他的肉,讓他血流干……」
白帝渾身打了個顫,待要運氣,穴道已被閉住,兩條手臂更像放進火窯里,又燙又痛。
他狠狠瞪著老夫人道:「你……」
老夫人冷冷道:「古陽蒼,你想不到有這一天吧?」
白帝長嘆口氣,道:「唉!我真後悔當初沒有殺了你。」
老夫人冷笑道:「你該後悔的事太多了。」
她望了望那片快要燃盡的竹林,眼中泛起滿意的神色,喃喃道:「多年以來,我總算完成了大部分心愿,紅衫金劍客已經死了,白帝也遭擒,天下還有誰能阻擾我?」
火光映在她的面紗上,使得站在她側身的白帝正好從紗洞里看到了她臉上的那塊疤痕。
這著實使他吃了一驚,但沒有老夫人那句話更使他吃驚。
他驚懼地道:「什麼,凌千羽已經死了?」
「當然,」老夫人得意地大笑,道:「他碰到了四大煞星還能活下去?」
白帝喃喃道:「四大煞星?」
老夫人道:「現在告訴你也無所謂,那四大煞星是我訓練出來的秘密武器,就跟失魂大陣一般……」
她傲然道:「我憑著這兩種秘密武器,再加上勾魂散、逍遙樂,天下將無人能攔阻我。」
白帝這時反而冷靜下來,他等到老夫人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之後,這才道:「艾雯,天下不是一個人的天下,武林也不是一個人的武林,你妄想獨佔武林,造成武林大劫,是絕不可能達到目的……」
「不可能?」
老夫人冷笑道:「你已經落入我的手裡,凌千羽已經被四大煞星殺了,還有誰能攔阻我?」
白帝道:「我知道你沒把心痕放在眼裡,但是她的修為絕不致遜於你……」
老夫人不屑地道:「劉心痕又算得什麼,她在小舍利劍法上的修為還趕不上我……」
白帝道:「最低限度我知道天下還有一個人能攔阻你!」
老夫人目光一凝,道:「誰?」
白帝冷冷道:「艾翎。」
老夫人全身一顫,道:「你是說我姐姐,她早就死了。」
白帝道:「你跟她有多久沒見了?你既沒死,她為何會死?」
老夫人睜大了眼睛,道:「二十多年前,她死在巫山神女宮……」
白帝冷冷道:「是誰告訴你的?」
老夫人道:「我到神女宮裡去問過劉心痕。」
白帝道:「她奉有師命,要把艾翎終身監禁在神女宮,結果卻被艾翎脫走,已經有違師命,她怎會把真相告訴你?」
老夫人沉吟一下道:「這個意思是你已知道她的下落了?」
白帝道:「我不知道她此刻在哪裡,但曉得她跟誰在一起。」
老夫人凝望了他一會兒,突然微笑道:「哦?」
白帝微笑道:「並且我也知道她一定會找你的。」
老夫人笑道:「她找我做什麼?假如她知道我的壯志,只怕她贊我也來不及,怎會攔阻我?」
白帝道:「若是在今天以前,她曉得你的陰謀,也許不會與你處於對立的狀態,但是從今以後,她見到了你,卻非殺死你不可。」
老夫人眼中掠過一絲驚悸之色,道:「喔,這是為什麼?莫非她還怪我當年……」
白帝道:「當年你跟她爭奪凌雨蒼,三番兩次地陷害她,她都是顧念姐妹之情,原諒了你……」
老夫人似是驚覺到羅盈盈等人站在身後,惟恐她們會聽到這件隱藏二十多年的往事,而對自己起了一種反感。
她沉聲叱道:「古陽蒼,你胡說些什麼?」
白帝笑道:「艾雯,你到現在還是很忌憚她,假如你知道她已跟凌雨蒼住在一起,不知你心裡感想如何?」
老夫人沒等他說完話,大袖一拂,發出一股勁道將他的身軀撞得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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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白帝青后
白帝此刻雙手不能動彈,身上穴道又被閉住,根本一點反抗閃避的能力都沒有,被那股氣勁撞中,立刻有似脫了線的風箏,跌出丈許之外。
羅盈盈在旁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見到老夫人出手,不禁驚呼出聲。
話一出口,她馬上伸手掩住了嘴巴,睜大了眼睛望著老夫人。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身形展處,急掃過去,把剛從空中跌落的白帝一把抄住。
白帝好一會兒才換過氣來,當他見到老夫人拉住自己,卻反而笑了起來。
老夫人厲聲道:「你笑什麼?」
白帝道:「你有能耐何不將我殺死?」
老夫人冷冷道:「我說過不會馬上殺死你,我要慢慢地折磨你……」
白帝大笑道:「只怕你將來碰到凌雨蒼,也會被他慢慢地折磨而死,到那時候我敢保證艾翎不會寬恕你……」
老夫人冷冷地凝望著他,道:「古陽蒼,你要賣弄口舌,盡量賣弄吧!因為我馬上就把你的舌頭根拔掉……」
白帝笑道:「你就算拔掉我的舌頭,也無法救你自己。」
老夫人冷笑道:「你以為我會在乎凌雨蒼和我姐姐?」
白帝笑道:「你當然不會在乎他們,否則你也不會派人將凌千羽殺死。」
老夫人驚呃一聲,好半晌才失聲道:「你是說凌千羽……」
白帝道:「你可以想想,天下除了凌雨蒼與艾翎之外,誰能調教出像凌千羽這等少年高手?」
老夫人默然不作一聲,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這時整座竹林已經燃盡,四周少了烈火,顯得格外的凄清。
白帝只見她的兩眼彷彿變成一片死灰,那蒙在面上的黑紗不住微微拂動,顯然她的心裡是非常的激動……
他冷冷道:「你現在要希望那什麼四大煞星無法對付凌千羽,反而被他殺死,否則……」
老夫人叱道:「住口!」
白帝果然閉住了嘴,不再說話,不過他的嘴角已隱隱噙著一絲無法覺察的微笑。
老夫人默然良久,緩聲道:「古陽蒼,你如何知道凌千羽便是凌雨蒼的兒子?」
白帝道:「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還會有錯嗎?」
老夫人道:「你既知道他是凌雨蒼的兒子,方才為何會跟他交手?」
白帝道:「剛才我是不得已……」
老夫人詫異地道:「不得已?」
白帝道:「你知道凌雨蒼是帝後宮百年來最傑出的人才,他若非是為了你姐姐,這白帝之位,根本就輪不到我,當然,以前你我設計害了他跟艾翎之事……」
老夫人叱道:「我說過不許提起以前的事。」
白帝話聲一頓,繼續道:「那件事情艾翎後來曉得了,但她顧念姐妹之情,還是原諒了你,並且還瞞著凌雨蒼,否則你我當年就喪命在他的劍下……」
老夫人沉聲道:「當年我怕他,現在可不在乎他。」
白帝狂笑道:「你以為你靠了這些殭屍樣的死人,就不怕他,告訴你,現在換了凌雨蒼在此,連你在內,那些人連三劍都擋不住。」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古陽蒼,你在聳人聽聞,我可不會被你嚇著。」
白帝道:「二十多年以前,凌雨蒼的武功已超越你我甚多,這二十年來,你我都有進境,他還會沒有進步,據凌千羽說,他已練成了飛劍殺人的無上心法,成了金剛不壞之身,你煉的那些毒藥又豈能奈何得了他?」
老夫人冷冷道:「我可不相信……」
白帝笑道:「你相信與否都無關緊要,事實如此,誰都改變不了。」
老夫人顯然是在思忖著他這句話,眼光不住閃爍,不曉得她究竟有什麼主意。
白帝道:「凌雨蒼當年被逐出帝後宮,曾經發誓有一天要手創絕藝破解本門的大衍十式劍法,這事你總知道吧?」
老夫人道:「知道了又怎樣?」
白帝道:「凌千羽今晚果然施出這種劍法,將我擊敗……」
老夫人的聲音有些乾澀,道:「你已經敗在他的手裡了?」
「不錯!」白帝道:「若非是我的鐵劍被他斬斷,真力又消耗過甚,你會這麼容易就將我擒住?」
老夫人默不作聲,顯然她已相信了他的話。
白帝道:「老實說,我可不相信你那四大煞星能夠奈何得他,只怕此刻都巳被他殺死了。」
老夫人冷冷道:「關於這一點,你不必猜測,我們一起去看看便知道了。」
白帝道:「你最好向上天祈禱,保佑凌千羽安然無恙,否則,等到凌雨蒼和艾翎找到了你,你的麻煩就大了。」
老夫人喃喃道:「我早該想到他便是凌雨蒼的兒子……」
「所以啰!」白帝笑道:「我在奇怪,像你這樣聰明的人,又怎麼沒想到這點?他的名字是從翎字演化而成……」
老夫人咬了咬牙,似乎下了決定,沉聲道:「古陽蒼,你少廢話了,就算凌千羽被我殺死,我也不在乎……」
白帝冷哼道:「艾雯,你別嘴硬了,你把自己的親侄兒殺了,你還有膽量見他的父母?
就算你的武功高過他們,只怕到時也會落在下風,何況……」
老夫人冷冷地道:「古陽蒼,你說了這麼多的廢話,有什麼用意?」
白帝笑道:「我有什麼用意?我只是替你難過,因為你的下場如何,我現在已經看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冷笑道:「我也不是好惹的人,凌雨蒼若是不來則罷,否則……」
白帝笑了笑,道:「否則你多年的苦心,將會一旦幻滅。」
老夫人右手一揚,叱道:「古陽蒼,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白帝道:「你殺了我,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老夫人望了他一下,突然笑了起采,道:「你好像有什麼更好的意見!」
白帝道:「當年你我合作得很好,何不繼續合作下去?」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你說了那麼多的廢話,原來是為了這個……」
白帝道:「隨你的意思,反正決定的權利在你。」
老夫人略一沉吟道:「劉心痕呢?」
白帝道:「她在神女宮閉關不出,我已有好多年沒見到她了。」
老夫人哼了聲道:「你別想歪了,我絕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放過你……」
白帝笑道:「當然,你現在已經成了老夫人……」
老夫人沒等他說完話,陡地曲指一彈,發出一縷急銳的指風,閉住了他的暈穴。
白帝毫無閃避的能力,一中指風,立刻暈倒於地。
老夫人俯首望著他,冷笑一聲道:「你現在還把我當二十年前的艾雯,那你就看錯人了。」
她整理一下思緒,揚聲道:「羅盈盈,你們過來。」
羅盈盈領著那兩名少女,飛身行了過來,躬聲道:「娘,您有什麼吩咐?」
老夫人見她眉梢似乎帶著輕愁,瘦削的身子在夜風裡彷彿隨時就會倒下。
她憐愛地伸手出去,撫著羅盈盈的肩膀,柔聲道:「盈盈,這些日子,你瘦多了,是不是想念你老爹?」
羅盈盈似乎要掉下淚來,聞聲垂下了頭,道:「嗯,有一些。」
老夫人嘆道:「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是保重自己的身子為要,別讓憂傷損害了你……」
羅盈盈道:「娘,謝謝您。」
老夫人道:「這些日子累壞你了,所幸這次已有了一個小小的結束,明天你回家多休息一陣子。」
羅盈盈道:「是!」
老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盈盈,你跟我去看看四大煞星,我擔心他們沒能完成任務……」
羅盈盈道:「娘,我不想去。」
老夫人驚訝道:「為什麼?」
羅盈盈猶疑道:「孩兒……」
老夫人笑道:「盈盈,等這件事一了,我們立刻回家去。還有十多天便是你爹的誕辰,我們今年得好好地慶祝一番……」
她不等羅盈盈表示意見,又道:「李菊、李琴,你們把這人帶回家去,囚在地室里,我跟小姐天亮以前就會趕回……」
那兩個少女一齊躬身答應。老夫人又道:「你們從便道進去,千萬別驚動了老爺。」
她交待完了,這才偕同羅盈盈飛身奔向茫茫的夜空里。
羅盈盈起步較遲,身法也比較慢,當她掠過那片燒焦的竹林,她的心底彷彿有萬把鋼刀在割刮。
方才,竹林在熊熊燃燒時,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白帝跟老夫人的搏鬥。
她的目光一直凝注著那片焚燒的竹林,彷彿她又看到凌千羽軒昂的身軀被烈火所焚盡。
在十多天以前,她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當她望著大片松林變為灰燼時,她感覺她的心之泉已經枯竭,人生的希望也已化為灰燼……」
然而,她卻又再度地看到凌千羽。
這次相逢,有似一場春雨,浸潤了她枯竭的心靈,使她又重新復活。
當凌千羽勸說她離開老夫人時,她著實考慮了好久,只是由於不忍猝然反叛老夫人,以致她沒有立刻答應凌千羽的建議。
不過,她的心是逐漸向著凌千羽,否則,她也不會連續幾次地向凌千羽示警。
她記得當傍晚聽到老夫人無意中提起,已派遣四大煞星去對付凌千羽時,她的心裡是何等的焦急。
她一直不知道那四大煞星是誰,又惟恐老夫人起疑,不敢多問。
然而,為了凌千羽的安危,她仍是冒著被老夫人發現的危險,趕到了飛龍鏢局,向凌千羽告警。
可是……
她在思忖之際,陡地聽到老夫人喚道:「盈盈,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羅盈盈一怔,隨即清醒過來,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怎會停下了身子,站立在那片燒焦的土地上。
她趕緊擦乾了臉上的淚痕,向老夫人迎了過去,掩飾道:「娘,我有些不舒服……」
老夫人望了她一眼道:「盈盈你又掉淚了?」
羅盈盈知道瞞不過她,默然地點了點頭。
老夫人道:「是不是又想起了……」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唉,你的命也夠苦,這麼些年來又把你勞累得這個樣子……」
羅盈盈低聲道:「娘,我不屬。」
她的話聲都有些顫抖,這是因為老夫人那句話所引起的,使她不禁又一次觸發了心底的創痛。
她想到了自己自幼生長在羅村,本可像一般平凡的村女,在無憂無慮中成長,然後找個老實忠厚的青年,過著雖然平凡,卻很幸福的日子,安然地終此一生。
不料有一天卻遇到了四大神魔中的首陽神魔羅信光,—見她便愛憐無比,將她攜走,授她武功。
等她長大后,第一次行走江湖,便遇到了一個家世顯赫的青年高手……
經過了數月相處,她終於動了感情,並且還取得她父母同意,替她行了文定之禮。
她本以為從此以後,可以生活在安然愉快的環境里,哪知未婚夫卻又不明不白地遭人殺害,使她頓時陷身痛苦中。
這幾年來,她都在為了報仇而努力,靠著辛勤苦練來抑制自己的情感。
就在她自信已將忘卻那份感情時,她卻又遇到了凌千羽。
她簡直不相信自己還有感情,然而她那已經枯竭的心之原野,卻似再度遇到了春天,重又復甦起來。
她發覺自己已無法控制住情感,僅在第一次見面后,便已愛上了凌千羽。
這份感情來得如此強烈,以致當她眼見凌千羽消失在熊熊的烈焰里時,她所承受的打擊,已強烈得使她幾乎忍受不住。
偏偏老天捉弄她,使她在一次失望后,重又見過了凌千羽。
凌千羽的出現,使她死去的希望,再獲復甦,但是僅只半天工夫,她又再度墜落在失望的深淵裡。
若是換了個人,只怕再也承受不起這連番幾次的打擊。所幸羅盈盈已經有過經驗,這才沒有當場倒下。
但她終究是人,情緒的轉變,再怎樣克制,也無法不表露在面上。
那種苦澀而又刺痛的感覺,使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老夫人憐愛地撫摸著她,道:「這都是那些學武的人所害的,等到我們完成了計劃,消滅那些人後,我一定替你找一個好的青年人,讓你嫁過去……」
羅盈盈道:「娘,我不要!」
老夫人道:「唉!孩子,你不要就此終老一生,我的這輩子已經完了,你的日子還長,不能這樣孤苦地過一生……」
羅盈盈不想讓老夫人繼續說下去,連忙轉開話題,道:「娘,方才白帝提起凌雨蒼,好像您也認得……」
老夫人話聲陡然一沉,道:「我是認識他……」
她略一沉吟,問道:「盈盈,你下午說凌千羽曾提起他是來自西北,他有沒有說在西北何處?」
羅盈盈搖頭道:「他沒有說。」
她抬起頭來,道:「娘,您方才說過,四大煞星完成任務之後,會回來向你報告……」
「是呀!」老夫人道:「所以我在擔心他們是否已經完成了任務?」
羅盈盈有些畏縮,低聲道:「老夫人,您看凌千羽是否會被殺死?」
老夫人道:「這個很難說,不過……」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道:「我現在倒希望他能夠擊敗四大煞星。」
羅盈盈驚訝道:「你……」
老夫人憂慮地道:「你也許不明白,凌千羽的存亡跟我有很大的關係,如果他死了,或許我也無法……」
羅盈盈張大了眼睛道:「老夫人,他……」
老夫人苦笑了下道:「他的父親是二十多年前的白帝,被視為帝後宮百年來的第一傑出人物,如果他還沒死,我是無法贏得了他,結果一定……」
她的話聲一頓,搖頭嘆了口氣道:「這裡面的瓜葛你不會了解的,跟你說也沒有用。」
她拉著羅盈盈的手,緩緩向前行去,不知在沉思什麼,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羅盈盈三番幾次地想要開口,始終被老夫人的神態所懾,沒有把心裡的疑問說出來。
大約走了十多步遠,她終於忍耐不住,問道:「娘,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老夫人哦了聲道:「盈盈,什麼事?」
羅盈盈道:「您老人家方才說凌千羽的父親是二十多年前的白帝,難道白帝還有好多個……」
老夫人點頭道:「不錯。」
羅盈盈道:「可是江湖傳言,白帝和青后成名武林百年之久,他們能夠青春永駐……」
老夫人失笑道:「那只是好事之輩的傳說而已,你怎麼也相信呢?」
她緩聲道:「我便是從帝後宮里出來的,二十多年前差點便登上了青后的寶座,後來卻被劉心痕……」
她恨恨地道:「這一切都是古陽蒼所害,否則我又何至於此?」
羅盈盈知道老夫人當年也有一段心酸的往事,她猶疑了一下,道:「娘,白帝和青后是否有一定的任期,每隔一段時間便換一位,而統統襲用上一代的名號……」
「不錯,」老夫人道:「這是一個大騙局,當年創下白帝和青后這兩個名號的是我的師祖夫婦,他們為了保持在武林中的聲望,在眾多的徒弟中,挑選一位資稟最高的,施以整容之術,使他們面貌跟上一代帝后完全一樣,每隔一段時期,便出現江湖一趟,使人看了之後,認為他們永不衰老……」
羅盈盈恍然道:「娘,原來白帝和青后是這樣保持他們的神秘,那麼,方才那個白帝已不是當初那個白帝了?」
「當然不是,」老夫人道:「輪到他已經算是第三代了,當年的第一代白帝早已在四十年前死去。」
羅盈盈道:「娘,恕孩兒好奇,當年凌千羽的父親既已成白帝,為何後來又被逐出帝后官?」
老夫人默然不語,腳步也漸漸沉重起來,顯然這段往事,使她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羅盈盈有些惶恐,低聲道:」娘,孩兒多嘴!」
老夫人淡然一笑道:「盈盈,也沒什麼,當年那件事,在武林中算得上是件秘密,可是你並非不可以知道,事情是這樣的:
百年之前,武林之中出現了一對奇人,他們練成了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在當時的武林,居於頂尖的地位,受到天下所欽敬。
由於他們是一對夫婦,男的喜著白衫,女的則終年穿一襲青衣,所以被武林中尊稱為白帝、青后。
這個意思是說,他們是劍中之帝,劍中之後,今後永遠無人超越他們。
他們為了永遠保有這份榮譽,永遠使武林中尊敬,於是在關中建了一座帝後宮,夫婦兩人收了不少徒弟,傳以衣缽。
人都有死,可是白帝和青后,卻想逃過這一關,讓他們的榮譽永遠流傳下去,也就是使他們獲得永生。
於是他們就想出了一個法子,在眾多的門人中,挑選兩個資稟最高,造詣最深的弟子,施以刀圭之術,予以整容。
這樣,他們雖然**己死,事實上,也等於沒有死,因為他們的武功、聲譽、名號、面貌……統統由於這個辦法而流傳下去。
為了不致使他們的聲望遭遇到瑕疵,他們定下的規則極嚴,若是當選的傳人有犯錯的,立刻廢去武功,將其殺死……
第二代白帝和青后很好,並沒有犯錯,可是等到第二代老了,傳到第三代時,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由於這件事使得第二代白帝和青后宣布帝后從此分居,青后另走巫山,建下這神女宮……
這件事的男主角便是凌千羽的父親,第三代白帝凌雨蒼,女主角則是第二代青后之徒艾翎。」
老夫人緩聲接道:「艾翎是我的姐姐,我們是孿生姐妹,自幼便進入帝後宮,由於我師父比較喜愛我,所以決定我成第三代青后……」
羅盈盈正聽得津津有味之際,老夫人的話聲倏然一頓,沉聲道:「盈盈,你看!」
羅盈盈循著她的手指望去,只見前面的一片草坪上,倒卧了兩具屍體,此外還有兩個拄劍而立。
老夫人話一出口,立刻飛身掠去。
她先察看那兩個拄劍而立的人,只見那兩人全身焦黑,雙頰陷落,眼珠凸出,彷彿是兩具帶了皮的殭屍,猛一望去,也使她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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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天地俱焚
羅盈盈緊跟在她身後趕了過來,一見這兩個殭屍樣的死人,不禁驚叫出聲。
老夫人道:「盈盈,別怕,他們已經死了。」
羅盈盈不知一個人死了,怎會渾身的肌肉一齊消失,變成一具帶皮的骷髏,凜然道:
「娘,他們……」
老夫人沉聲道:「他們是使出天地俱焚的武功,全身精血耗盡所致。」
她走到另外兩具躺卧地上的屍體前,蹲下身去,仔細地察看了一下,只見左邊那人頸部中了一劍,把頸骨都已砍斷,右邊那人則是額頭裂開一條劍痕。
老夫人凜然道:「好快的劍!好利的劍!」
羅盈盈這時已來到她的身後,她的目光掠處,只見左邊那人是她傍晚見過的神鷹雙劍狄遙,右邊那人則是武當快劍……
老夫人絕未料到自己親手訓練的四大煞星,竟在一夕之間,全部死去。
尤其還是在他們施出那歹毒無比的天下無敵的一招「天地俱焚」之後。
她凝望著狄遙的屍體,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羅盈盈也被眼前這慘厲的情景怔愕住了,她瞪大雙眼,久久無法說話。絕難使她想到的是,俠門中幾個頂尖的青年高手竟會是老夫人訓練的四大煞星。
這太出乎人意料之外,就算她親眼看見,她都幾乎不相信,別說是他人了。
她可以想象到,當凌千羽發現這四個青年高手突然施出暗算的手段時,那份驚訝與錯愕。
她緩緩地合上了眼睛,不敢再往下想去。
縱然她看到了這四大煞星的下場,縱然她很清楚凌千羽的武功,她仍舊不敢往好的地方想去。
他在那種情景中遭到暗算,只怕武功再高,也無法逃脫。她心中暗忖:「他在身受重傷后,必然掙扎逃走,然而他卻走不了多遠……」
想到這裡,她的思緒被老夫人憤怒的話聲打斷。
她驚詫地道:「老夫人,什麼事情不可能?」
老夫人沉聲道:「老身不相信有人能逃得了天地俱焚這一招,他一定已經死了。」
羅盈盈心頭大震,彷彿聽到自己被宣判死刑,她的腦海閃現一陣子空白,在短暫間整個人都是在那裡無法動彈。
老夫人在凝神苦思,察看情況,一時竟沒有發現她的異態。
羅盈盈的神智漸漸清醒,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臉上已浮現兩道淚痕。
當她的視線一觸及老夫人的身影時,她頓時一陣激動,幾乎忍不住想要出手將老夫人殺死。
在她的內心深處,她潛藏的意念,阻止她這麼做,然而一剎之間的衝動,卻使她認為她這一生里,最後一次獲得幸福的機會,已遭到老夫人無情的摧殘,她非把老夫人殺死不可。
她僅只猶疑了一下,但這一下已使她失去了偷襲老夫人的機會。
老夫人緩緩側過身子,喃喃自語道:「他若是已被殺死,為何不見屍首?」
她向前走了幾步,開始更仔細地觀察起來。
羅盈盈擦乾了眼淚,也開始查看現場的情形,突然她想到了一事,脫口道:「會不會有人救了他?」
老夫人霍地轉身過來,道:「盈盈,你認為有人來此救了他?」
羅盈盈心裡一陣慌亂,點頭道:「嗯。」
老夫人乾笑一聲道:「這不可能的,這兒除了他們五個人的腳印之外,沒有其他的人來此。」
羅盈盈道:「可是,可是……」
老夫人道:「凌千羽並沒有死,他只是身受重傷而已。」
羅盈盈忍不住啊了一聲。
老夫人眼中射出兩道冷厲的光芒,沉聲道:「你知道他為何能在老身的那招『天地俱焚』下逃得一死?」
羅盈盈滿心喜悅,不敢讓老夫人察覺自己的情緒,趕緊垂下了頭,低聲道:「不知道。」
老夫人道:「當初我傳他們這招時,曾說過如果連手的攻勢仍然不能取勝敵人,則施出這種特異的內功心法,可以激發體內八成潛力,一劍將敵人殺死,但是這兩個該死的傢伙卻存有私心,惟恐施出這一招後會與敵共亡,以致反被凌千羽殺死……」
羅盈盈這時才恍然為何狄遙和何幸之兩人是中劍而亡,謝育青和邊無際則是精血枯竭而死……
她抬起頭來,問道:「老夫人,據您看來,凌千羽是受傷之後再出劍,還是受傷之前……」
老夫人道:「他是趁何幸之和狄遙猶疑的一剎出劍將他們殺死,否則,他在受傷之後,絕不可能有如此狠準的力道……」
她的眼中露出凜然之色,緩聲道:「單從這一劍之威,便可以看出他的劍法實在已經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只怕老身遇到了他,也無法……」
她的話聲戛然一頓,仰首望著夜空,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羅盈盈試探地道:「老夫人,您的武功學究天人,凌千羽又如何能跟您相提並論……」
「當然!」老夫人道:「他的武功再高,劍術再強,此刻既已身受重傷,也奈何不了我,現在我所擔心的倒是他的父母,若是他們也到了江湖,只怕……」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唉,希望他能夠撐下去,不然我多年的心血恐怕就要毀於一旦了。」
羅盈盈還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正想詢問,已聽老夫人道:「盈盈,走吧!我們要趕在他死前把他找到,絕不能讓他就此死去。」
羅盈盈跟隨著她向前奔行而去,一路之上,老夫人都沒開口,直到奔出了七八丈外,她的身形突然一頓,彎下腰去,在地上摸了一下。
羅盈盈只見地上烏黑一灘,心頭一凜,道:「老夫人!是血……」
「嗯,」老夫人擦了擦手,道:「這小子果然厲害,身受重傷,忍到這時候才吐出第一口血來,看來他也跑不了多遠,盈盈,我們快追下去。」
她飛身急追而去,一路之上,不時可以看到幾點血跡,顯然凌千羽負傷奔逃,惟恐後面有人追趕,不敢停下來運功調息。
羅盈盈愈走心裡愈是不安,忍不住問道:「老夫人,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他的人?」
她本身練武,自然也明白身受內傷之後,繼續不停地奔行,會使得傷勢加劇,因此很為凌千羽擔心。
老夫人冷冷道:「這小於不知好歹,負傷急奔,等到血脈崩裂,連我也沒有辦法替他治傷了。」
羅盈盈顫聲道:「那麼他是死定了?」
老夫人道:「這也未必,只要有百年參王或者何首烏之類的靈藥給他服下,以他的功力,三天之內便能復原……」
她的身形一頓,轉過臉來,凝望著羅盈盈,沉聲道:「盈盈,你為何這樣關心他?」
羅盈盈腳下一停,被她的目光逼視著,不禁有些慌亂,忙道:「沒有呀,我……」
老夫人的目光何等銳利?這下既然已經留意羅盈盈的表情,自然再也瞞不過她。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森冷的光芒,隨即變為一片柔和。
她緩緩伸出雙手,撫住了羅盈盈的雙肩,柔聲道:「盈盈,你告訴我,是不是已經愛上他了?」
羅盈盈垂下頭去,低聲道:「娘,沒有。」
老夫人道:「你不用瞞我了,娘也是過來人,不會不明白你的心意。唉,這些年來,你跟隨我也太苦了,我早就想等我們的事情完了之後,給你找一個好人家嫁了,如今你既喜歡凌千羽,我也不……」
羅盈盈幾乎要哭出聲來,道:「娘,我並沒有……」
老夫人道:「傻孩子,這有什麼關係?像他那樣的人品武功,只怕任何女孩子看了也會愛上他,只不過他對你怎樣?」
羅盈盈垂首默然無語。
老夫人道:「若是他也對你好,老身絕不反對你嫁給他,說起來他跟我之間……」
她的話聲一頓,道:「盈盈,你也知道,這麼多年來我所費的苦心,是絕不受任何人的影響而改變的,我這殺子喪夫之仇是非報不可,誰若是攔阻我,我非把他毀滅掉不可,你是我心愛的人,就跟我親生的女兒一樣,我不願你傷心,所以你跟了凌千羽之後,要勸他退出江湖,不要牽涉進來,否則一切後果你很清楚……」
羅盈盈只覺心亂如麻,不知該要說什麼。
她既羞且怕,又高興又畏懼,似乎覺得幸福就在眼前,又彷彿遠在天邊,根本無法觸及。
老夫人長長地吁了口氣道:「當然,我這些話言之過早,目前最要緊的是找到凌千羽,替他把傷治好,等他傷好之後,你再跟他商量該怎麼辦吧!」
她輕輕地拍了拍羅盈盈的雙肩,轉身繼續向前行去,羅盈盈在後跟隨著,腦海中仍舊在思忖著她所說的那番話。
這條小道頗長,彎彎曲曲地好像通到山裡,因而行走過去,地勢愈來愈高。
老夫人又奔出十多丈遠,只見地勢一變,前面出現一塊很大的土坪,背著濃密的山林,有一座很大的莊院矗立著。
從月光下望將過去,那座莊院有如一隻巨大的怪獸蹲伏著,頗為恐怖。
老夫人凝目望去,只見在那莊院中間的一座高樓,竟然還有燈光從窗口映照出來。
她毫不猶疑地越過了土牆,飛身朝那座高樓躍去。
那座高樓四周都有欄杆圍著的木板走廊,廊上擺有許多盆花,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肺。前面是一座延伸出來的陽台,搭著竹棚,掛著鳥籠,看來頗為雅緻。
老夫人躍上了竹棚,從敞開的窗子望將進去,只見裡面陳設古樸,四周書櫃高架,中間橫著一張書桌,正有一個女子伏在桌上睡覺。
那個女子身披一襲鵝黃色的輕紗,頭上秀髮已經披散而開,伏在桌上,只看到如雲黑髮,看不見她的臉孔。
她的右手枕在臉下,左手伸開,還有一本線裝書壓在手下。
桌上獸爐里的香煙仍在裊裊上升,看來顯然還睡去未久。
老夫人身形一動,輕靈無比地從窗口鑽了進去,她先察看了一下室內的其他地方,這才回到書桌旁邊。
她從書桌上撿起那本書,匆匆看了一眼,雙眉微皺,隨即轉身朝那女子望去。
那是一個極為美艷的少女,在明亮的燈光下,她那長長的黑睫,挺起的鼻樑,小巧的櫻唇,襯著披散的黑髮,顯得格外動人。
羅盈盈跟隨在老夫人之後,也躍進了屋裡,她眼見這個少女的容貌,電不禁暗暗稱讚,甚而有些嫉妒……
不知是由於燈光的關係,還是其他的緣故,那個少女的臉上泛現出暈紅之色,使得羅盈盈看了,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低聲道:「娘,她的臉……」
老夫問道:「她的臉怎麼啦?」
羅盈盈道:「她好像在假睡……」
正好說到這裡,那個少女已裂開扁貝似的玉齒,笑了出來。
羅盈盈臉色一變,伸出手去,待要向她抓去。
老夫人攔住了她,道:「盈盈,她是在做夢。」
羅盈盈哦了一聲,老夫人把手裡的那本書遞給她看了一眼,笑道:「這丫頭情竇初開,偷偷地一個人晚上躲在這兒看西廂記,大概現在做夢遇見了張君瑞,所以笑了出來。」
羅盈盈雖然認為老夫人沒有說錯,但是總覺得有點不對,她又再度仔細地看了那少女一眼。
老夫人把那本西廂記放回桌上,低聲道:「盈盈,凌千羽是個聰明的人,他絕不會躲在這個莊院里,被人發覺,半夜裡鬧了起來,很可能鑽到樹林里去了……」
羅盈盈擔心凌千羽身受重傷,無法自療,一聽此言,也就把心裡的那點疑惑暫時擱下,道:「娘,我們快走吧!」
老夫人和羅盈盈兩人悄無聲息地從窗口飛身掠出,投身在蒼冥的黑夜裡。
直到她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暗中,這時從那座高樓左邊走廊的幾叢盆花后,鑽出了一個人來。
他撫著胸口,背靠著牆,默然凝望著老夫人身影消失之處,良久良久,方始緩緩轉身,從旁邊的一道小門走進書房去。
他走到那俯在桌旁的少女身旁,取下佩在腰上的長劍,用劍鞘尖端撞開了那個少女的睡穴。
就這麼一個動作,都使得他微微咳嗽起來。
那少女醒了過來,一聽見他的咳嗽之聲,似乎還以為身在夢裡。
等到她確定那站在身旁,臉色蒼白的年輕男子,是個真實的人時,這才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她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凌千羽,卻又臉上一紅縮了回來。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道:「凌公子,追趕你的人已經走了?」
凌千羽用劍鞘撐住書桌,藉著那股力量站穩了身子,他的臉色非常蒼白,映著燈光,顯得他的兩眼又黑又大,使得那個少女看了心裡不住亂跳。
他輕咳一聲道:「她們已經走了!」
他說到這裡,劍眉一聚,面上浮起一絲羞愧之色,他一直在追查老夫人的行蹤下落,想要揭穿她的真面目,阻止她發動江湖劫難。
但是他方才眼見老夫人就在自己面前不遠,卻連呼吸都不敢大聲,惟恐會被她發現。
這都是因為他身受嚴重的內傷所致,此刻他若再妄運真力,只怕他這一身武功,從此將會付諸東流。
他明白老夫人既能和羅盈盈一起來追趕自己,必然已經擊敗了白帝。
他若是現身出去,可能不到一招,便會被老夫人殺死,到那時候,天下將無人可以揭發老夫人的陰謀,無人阻止她,只有任她橫行天下,獨霸武林了。
他不是個衝動的人,在這種惡劣的環境里,屈身忍受了下來。
但是他從出道以來,從未為了任何人而委屈自己,這一次忍耐下來,使得他的心底另有一番滋味。
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忍耐是多麼痛苦的事。
那黃裳少女一見他的面色,關切地道:「凌公子,你的傷勢太重,讓我扶你到榻上去……」
她勇敢地伸手扶住凌千羽的身子,卻在觸及他的手臂時,禁不住心頭一陣顫抖。
凌千羽道:「趙姑娘,多謝你,我還能走……」
他望著身邊這個少女,覺得心中一陣刺痛,暗忖道:「想不到我出道七八年,闖下這等聲名,如今卻託庇在一個無意中結識的少女身上,真是慚愧……」
這個少女叫趙玉蓮,正是凌千羽早晨進入嘉興城之前,在路上遇見的那個乘車美女。
她是到城外去遊玩的,由於她把紗巾擲給了凌千羽,並且告訴了凌千羽她的別莊所在,因此她從下午開始,一直留在別莊里,沒有回到城裡的大宅,為的便是等待凌千羽的來訪。
她等了大半夜,都沒看見凌千羽,心裡自怨自艾,也睡不著覺。於是獨自一個人在書房裡看書,沒料到凌干羽在身受重傷之後,無意中闖了進來……
趙玉蓮扶著凌千羽朝後面的長榻行去,心裡的那份高興真是難以言喻,但也覺得有些心疼。
她問道:「凌公子,是誰這麼狠毒,把你傷成這個樣子?明天我去告訴我舅舅,請他派人去把這些壞蛋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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