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劍罡
七玄魔君道:「今晚去我那兒,我要讓你聽聽我的琴音……」他溫和地道:「你智慧極高,因而也會感到一股憂傷吧?孩子,不要這樣,你有一雙眼睛,還是多觀賞這美麗的大自然吧!你看,崇山峻岭,白雪松濤,修竹依依,寒梅馥馥,我們生活其間,實在並不寂寞的,你不要太過思慮了。」
柳雲龍默默望著緩行而去的七玄魔君,心中彷彿有所得,又彷彿有所失去,本無禪師低沉的聲音已在他耳邊響起:「師弟,看來七玄魔君確實對你有緣,怪不得先師曾說惟有你能困住他於崑崙三年之久。」
柳雲龍微微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他的思想已回到對父親的思念上去,於是他邊行邊問道:「師兄,往居延去的門人還沒回來?我,真不知家父到底怎樣了。」
本無禪師道:「哦!你又想家了,我派靈光去居延,想必近日就會回來。師弟,本門輕功『雲龍八式』你練得如何?」他轉移話題,側臉問道。
柳雲龍一笑道:「師兄,你可要看?」
他雙臂一展,如白鶴亮翅,身軀已如風飛起,在空中身子一斜,如夜鳥翔飛,繞空轉了三匝,而後如片落葉,飄落寺后。
本無禪師欣然的笑聲在夜空中傳出老遠,靜謐的松林開始有了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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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崙山的夜,如夢……
室外寒風,室內爐火,精舍里一燈熒然,香煙裊裊而散。
七玄魔君盤膝坐在一面白玉古琴前,十指輕輕地按在弦上,輕按慢弄,剎時有如銀瓶乍破,水珠進濺,幽思一縷隨著琴音而起……
柳雲龍心神全都被琴音所吸,隨著琴音轉變,時而眉頭微皺,時而輕笑,更為凝澀的弦音而沉思,為那如玉帚鐵馬的弦聲而激昂……
指動弦移,輕柔的聲音如慈母低喚,更如幽夜情人絮語,柳雲龍兩眼濕潤,已輕聲哭泣起來。
「唉!」七玄魔君嘆了口氣,十指一彈,琴聲如裂帛一響,戛然止住,他望著驚醒過來的柳雲龍,笑道:「孩子,你的情感過於豐富,易受琴音所感,連我這普通的一曲都會如此,那你怎能聽完我『天魔曲』呢?」
柳雲龍擦了擦流在臉上的眼淚,紅著臉道:「前輩琴聲的確已至出神入化的境地,在下也只是儘力為之而已,不過前輩若奏『天魔曲』在下則必心生警惕,而非適才的欣賞心情……」
七玄魔君朗笑一聲道:「你真象我年輕一樣,倔強而富感情,孩子,你可要跟我學琴?」
柳雲龍道:「等晚輩與你一了恩怨后,再請教吧!現在晚輩要告辭了。」
七玄魔君凝望了下柳雲龍那挺直的鼻子,頷首緩聲道:「也好,等我們一了恩怨,再細細地談吧。明天上午看你般若大能力!」
柳雲龍退出精舍,走到前院,望著那一排修篁,沉思了一會,但見他身軀一曲一彈,躍上竹梢。
竹枝搖晃,他折下一根長約四尺的竹枝,除去枝上葉子,飄身躍出寺外。
他身子方一落地,自寺旁竄來一條人影,喝道:「是誰?」
柳雲龍腳尖一轉,懷抱竹枝,瞥見兩個守夜的和尚,說道:「是我!柳雲龍。」
「哦!」左首一個中年和尚躬身道:「原來是師叔。」
柳雲龍應了聲道:「我到後山走走,你們若碰見掌門人找我,就這麼說。」
他穿入松林之內,來到一片較空曠的雪地上,沉氣凝神,練起崑崙「游龍劍法」,竹枝劃過空氣,響起尖細的嘯聲,在黑暗空地上,氣勁凝激,風聲颯然。
日間所深印腦海的劍訣圖式,此刻鮮明地浮現眼前,儘管林中黑暗不見五指,他卻依然可以覺察出自己劈出的劍式已能將真力貫於竹枝尖頭。
「嗡嗡」聲在冷寂的黑暗中不斷地響起,好半晌,柳雲龍輕哼一聲,竹枝刺入松樹的枝幹里。
他吁了口氣,趺坐於地,運起功來,剎時之間,神智清晰,周圍十丈之內都聽得清楚,已至返樸歸真之地。
體內真氣緩緩催動,他雙手也隨著緩緩提起,敢情他此刻已察到三條人影輕躡而來,穿入松林中。
細碎的冰雪碎裂聲傳來,他哼了一聲喝道:「是誰?」
「嘿!」自黑暗裡傳來一聲冷笑,三股狂飈激飛而來,彷彿江河決裂,洶濤滾到,直將他衣衫颳得飛起。
柳雲龍雙臂一振,雙掌緩緩劃出一個圓弧,佛門「般若真氣」擊出,氣勁宏闊,遍布周身丈外,飛旋而去。
「澎!」雪水濺起,松枝搖晃一下,「喀嚓」聲里,斷了下來。
柳雲龍身如急矢,兩指一併,倏然劃出,「嗤」地一聲,已切破對方大袍。
「好!」黑暗中那人一撤掌,喝道:「師弟,好一式『游龍出壑』。」
柳雲龍哦了聲道:「原來是師兄!」
曇月道:「小師弟,你每次在此練功,掌門師兄放心不下,囑我們守衛在外,想不到你進境神速,竟能接下我三人合擊的—掌。」
水月笑道:「游龍劍法的真諦師弟已領悟,適才我幾乎傷在你的指下,幸好還只將外袍劃破。」
柳雲龍歉然道:「師兄請原諒小弟未能認清,而致有所冒犯……」
曇月道:「小師弟,令尊未回居延,據靈光師侄歸來言及貴府管家說:自你們去后,便未曾歸去。」
「哦!靈光回來了!」柳雲龍道:「那麼我爹會到哪裡去了?難道他真的是上海外……」
曇月道:「師弟,掌門師兄是要我們一齊合力替你增厚內力,意欲用佛門『醍醐灌頂』的**替你將體內潛力完全激發出來……」
水月大師道:「師弟現年僅十七歲吧?這正是灌頂**最適用的時期。」
柳雲龍惶然道:「我自己慢慢修練,已快將『般若真氣』完全運用,不必師兄再耗真力……」
鏡月道:「我們只要靜坐三個月,便可以恢復,而你卻只有今晚一晚的時間,明天便又要與七玄魔君比賽內家功力……」
曇月介面道:「師弟,你坐下來。」
柳雲龍聽出曇月嚴肅的語氣,他盤膝坐下來。
如漆的夜色深濃,黝黑的林里,靜謐中三隻手掌貼在柳雲龍身上。
晨光一縷穿過,如劍般地刺開濃厚的夜幕,漸漸清晰的松林,積雪隨著晨風跌落了。
柳雲龍臉色紅潤地走了出來,在他身後跟隨著三個臉色蒼白的老和尚,清晨的微風掀動了他們的衣角,直欲凌風飄去。
柳雲龍雙手合起,躬身一揖道:「謝三位師兄。」
第一道金色的陽光自雪白的峰巒后射來,照在這三個老和尚的臉上,顯出一層慈祥的神色,長眉垂頰,聖潔如同廟中的菩薩。
望著衣袂飄拂的老和尚遠遠而去,沒入寺院后,柳雲龍望見雪白的山裡,一條紅色的影子電掣般的飛馳著。
他心中微訝,敢情飛馳于山間的是一匹全身通紅的馬,雖然險峻的山谷滿蓋白雪,但那赤紅的馬卻仍然神駿地騰躍著,恍如置身平地,那被風吹動的宗毛斜飛而上,俊偉之至。
柳雲龍身形一動,如一隻飛鳥翔空而去,迎向那匹赤兔馬,僅兩個起落便趕上了。
一聲長嘶,那匹馬兩耳直豎,前蹄直立而起踢向柳雲龍胸部,來勢沉猛,迅捷如電。
柳雲龍心裡一驚,雙臂一抖,上身斜出數寸,腳下一用力,躍起五尺,朝那匹赤紅馬撲去。
他雖然行動如風,但那馬神駿異常,一閃一挪。已張口咬來,白森的牙齒將柳雲龍身上衣衫咬了幾個齒印。
柳雲龍雙撐一接,已夾住伸來的馬頸,他已顧不得身上衣衫被咬破,雙足一分就跨了上去。
哪知他身子方要跨上,那匹紅馬長嘶一聲,長頸一拋,整個龐大的身軀騰空飛起,如肋長兩翼,行空而去。
柳雲龍撲了個空,不由一怔,兩眼一閃,已瞥見那匹赤紅馬四足如風,躍行空中,他的目光落在雪地,但見一點點的紅血,鮮艷如花地開在雪地。
「啊!這馬被我傷了?」他暗忖道。
一聲長嘯自玉虛宮傳來,七玄魔君那狂妄的笑聲豪邁地在群山中擴展開去,柳雲龍已見那匹馬落在山頂甬道上,傍依著七玄魔君。
他一扭身躍上甬道,已見七玄魔君拿著一條汗巾替那匹紅馬擦著身子,他問道:「前輩,這馬是你的?怎麼他身上的汗是紅的?」
七玄魔君道:「這叫汗血赤兔馬,是我在大宛一個山洞裡尋到的,費了我好幾個月功夫,才把這小傢伙馴服……」
他目光一瞥,見到柳雲龍胸前的齒癮,笑著道:「你也吃虧了?哈哈!我這馬在山中溜上兩三天,也都沒關係,當然我曉得他不怕被人擒走,嘿!天下除我之外,有誰能捉得住他?」
他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片黃綠的葯餅塞在汗血赤兔寶馬嘴裡。
柳雲龍雙眼神光倏現,感到一股從所未有的豪氣激蕩在心中,他跨出兩步道:「前輩,現在我要將那傾斜的巨鼎扶回,並要與前輩一較劍法。」
七玄魔君望見柳雲龍臉上湧現的神色,心中大為折服,頓時收回臉上嬉戲之色,朝赤兔寶馬耳邊嘀咕了一下,道:「你去休息吧!」
汗血寶馬似是已通靈性,輕嘶一聲,朝廟后馳去。
七玄魔君緩緩掉過頭來,雙袖一展,道:「當日我將此鼎自宮前運集『罡氣』之功,托至這裡,若你能將此鼎送回廟門口,便算我輸。」
柳雲龍仰首望天,灰藍的蒼穹白雲如帶,陽光自白雲后射出,照在他的臉上,他深吸口氣,將體內真氣提起,運行周身兩匝。
他收回目光,投於巨鼎之下,雙掌平胸提起,但見他雙眉斜軒,全身衣衫似是被風所吹,起了一陣波動。
他低喝一聲,雙掌一推,已見斜傾沒入石道中半截的巨鼎緩緩直立起來。
柳雲龍深吸口氣,大喝一聲,衣袂如被風所灌滿似的,高高鼓起,那鼎爐平空升高二尺,似是被人虛托住飛向宮前而去。
七玄魔君心中駭然,敢情他見到柳雲龍臉上瑩白如玉,嘴含微笑,一頭如漆黑髮根根豎起,身形微斜,雙掌似玉蕭灑揮出。
那兩千多斤的巨鼎緩緩落向宮門前的石階上,柳雲龍腳步一傾,向前跨了一大步,「嗤嗤」兩聲,深陷入地四寸有餘。
巨鼎一落,柳雲龍吁了口氣,身上衫袍縮了回來,滿頭黑髮落了下來。
他苦笑了笑道:「我已將巨鼎移回原處,但是我輸了……」
話未就完,他腳一頓,坐倒地上,昏了過去,血液一縷自他嘴角沁出。
一股熱流衝過他的任瞥兩脈,他醒了過來。
第一眼,他便望到七玄魔君那灰白的長髯和紅潤的臉孔,其次,他看到本無老禪師垂頰的長眉。
「阿彌陀佛!」本無老禪師道:「小師弟,你好了吧?」
七玄魔君呵呵道:「臭和尚,我說他沒關係,你急些什麼呢?你看,這不是好了嗎?」
柳雲龍發現自己躺在七玄魔君懷裡,站了起來,向七玄魔君道:「謝前輩救助。」
他黯然道:「掌門人,我有負您之望……」
本無禪師道:「師弟,不要這麼說,我知道你已盡了最大力量,達到本門前所未有的境界,此刻雖然敗了,但須知勝敗僅是事之兩面,非勝即敗,毫無妥協之處,最重要乃是敗而不餒,所謂『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這是昔年『常敗將軍公孫無忌』所說之話,而他至終年時被目為神州第一高手,這豈是偶然?」
柳雲龍一揖道:「小弟領受掌門師兄教誨。」
七玄魔君一翹大拇指道:「好!這才是好孩子。」他神色一正道:「天龍大帝獨會中原四大神通時也僅二十歲,結果他雖然落敗,卻於第二年,練得神功,將四大神通一一擊敗,所以你不要氣餒,須知你這年齡,尚沒人有你這等功力。」
柳雲龍心裡激起一股壯志,他運集真氣,迅速地在周身轉動一匝,覺出體內沒有什麼不適,說道:「現在該向前輩領教劍術了。」
本無老禪師一拍掌,室內跑出一個小沙彌,他手,上捧著兩柄長劍,劍穗垂下,呈黑綠色的,正隨著他的跑來而晃動著。
七玄魔君肅容道:「這是我十年來首次與人比劍,你先出手吧!」
柳雲龍接過長劍,抽劍出鞘,將劍鞘扔在腳下,默然把劍尖一橫,左手兩指捏一劍訣,搭在劍身上,沉氣凝神望著對方。
本無老禪師退了開去,臉色凝重地注視著柳雲龍擺出的架式,他暗自忖道:「看他氣魄真箇好似一代宗師,十日學劍便與神君較量,傳揚開去,我崑崙將為江湖上人刮目相看,唉!只不過他……」
七玄魔君斜垂劍尖,眼帘下垂,左手微貼胸前,腳下不丁不八地站著,已將全身都防備得嚴密無縫。
柳雲龍望了好一會,也都沒看出對方的漏洞,他首次使劍抑止不住心中的興奮,但也微微不安。
靜默了一會,柳雲龍緩緩遊走,繞著地下兜圈子,腳步愈走愈快,只見一條人影環繞著七玄魔君打轉,將七玄魔君那大紅袍的身影纏在裡面。
他轉了數匝,仍然未見七玄魔君動一動,他故而劍尖一轉,清嘯聲中,身形拔起八尺,一道劍光斜射而出,「游龍戲水」,如電射到。
「嗆!」七玄魔君紅影一閃,橫劍掃出,一劍拍在對方劍身上,他哼了聲,手腕轉開一個大弧,七個光圈自劍底生起,朝柳雲龍捲去。
柳雲龍一劍揮出被對方擋住,直覺得手腕發麻,他深吸口氣,手臂一翻一壓,將對方劍上湧出的潛力卸去。
哪知他還未變招,便已眼前一花,七個圓弧光芒燦爛地射將過來,心中再也不加思慮,身子一弓「雲龍八式」中的「飛龍捲雲」使出,身子平空移開五丈,似一片落葉被風颳起,翻倒而上,閃開對方划來的七個光弧。
他劍尖一振,倒灑千里,一式「金龍探爪」朝七玄魔君喉部刺到。
七玄魔君大袍一展,紅雲捲起,一縷劍光射出,劍身運至半途,倏然變招,劍影激射而去。
「嗤……」雙劍磨擦,劍刃變成火紅,雙方一觸即散,柳雲龍哼了聲,飄身落地。
七玄魔君身在空中,橫跨兩步,劍尖一指,一條長約五寸的光芒伸縮不定地吐了出來,他輕喝一聲,一振長劍,「噓……」刺耳的聲音響起,一道白光布出,撞了過來。
本無禪師駭然喊到:「劍罡!」
他話聲未了,柳雲龍手裡長劍斷為數截,落在地上,整個身形跌出丈余。
七玄魔君瀟洒地收回長劍,當他發現柳雲龍臉色變得難看無比時,不由一怔,道:「你怎麼啦?我沒有傷了你吧?」
柳雲龍搖搖頭,淡然道:「你沒傷了我的身,卻傷了我的心。」他提高聲調道:「三年內我一定要練好一種劍法破去你的劍罡!」
七玄魔君一愕道:「你僅練劍十天,便有此種勇氣,且能擋得五招,已是江湖奇事了。其實,我剛才並沒有使盡全力呀!」
柳雲龍道:「就是如此,所以我一定要破去劍罡!」
「哦!」七玄魔君恍然已知柳雲龍此刻心中所想,他忖道:「原來他是因為我瞧不起他,沒出全力,而他卻仍然落敗,故而羞憤難當……」
他呵呵一笑道:「我這劍罡之術,縱然是天龍大帝的『三劍司命』也都不能破去,你又哪兒來破解之法?」
柳雲龍目中神光暴射道,「三年後我在此地等你,那時你將可看到那種劍術!」
七玄魔君一皺雙眉道:「你真的這樣認為?好!三年後今天,我在此等你。」
柳雲龍點頭道:「那麼,現在我聆聽你一曲『天魔曲』,好結束我們的五場比賽……」
本無禪師道:「師弟,你該知七玄魔君劍術及琴藝為武林之絕,所以……」
柳雲龍道:「掌門師兄,這點小弟自會注意,雖然他的劍罡厲害……」他豪邁地道:「但是天下沒有絕對之事,也無天下第一之人,我一定能破去他的劍罡。」
本無禪師道:「那麼你們到後院樓捨去,我遣走全宮弟子。」
七玄魔君仰天大笑道:「好個豪氣干天的男兒,我絕對等你三年。」
柳雲龍臉色一沉道:「你這話當真?」
七玄魔君一怔,隨即道:「當然,我在三年後的今天一定在此等你。」
他見柳雲龍默然地走進寺內去,暗自慶幸自己語病未被對方覺出,否則被對方話語所逼,一定會答應在崑崙三年。
他躍將開去,從前院繞行回到精舍里,將一撮香末點在小鼎爐里,自壁上拿下他的玉琴,放在小几上。
這時,寺內僧眾排列成行,走出寺門,朝山下走去。
本無禪師執著柳雲龍的手道:「小師弟,此次的勝負關係本門甚大,願你好自為之,我也不能給你有所助力了。」
他放開手道:「我帶著他們到山背去躲兩個時辰再來。」
柳雲龍道:「我會儘力應付他的,師兄請放心。」
他目送本無大師飄然而去,出了一會神,反過身朝後院樓舍走去。
一進室內,他便見七玄魔君瞑目趺坐,雙手撫琴,一縷輕煙自鼎爐里升起,清香郁然,氳氤繚繞。
他靠著牆邊坐下,七玄魔君右手虛按,將門關上道:「你準備著,我這就開始奏『天魔曲』了。」
柳雲龍盤膝坐好,抱元守一,意存丹田,沉氣凝神,一會兒便已入定。
七玄魔君單指一撥,一溜急銳的琴音激射空中,只見柳雲龍身子一顫,身後牆壁「簌簌」數聲,碎片塊塊落下,飄得他一頭的白粉。
七玄魔君冷哼一聲,十指緩緩撥弄,一時室內清幽的樂音如天音自天而降,縷縷絲絲地鑽進柳雲龍耳里。
就在這時,昆崙山下來了三個紅色僧袍,滿臉虯髯的中年和尚,他們行動如飛,躡行於雪上,僅留下淺淺的痕迹,很快地便躍上石階。
他們一見甬道上五個深嵌入石板內的腳印,臉上微驚,互相嘀咕一會,便朝玉虛宮走去。
一進寺門,他們便發覺整個大廟裡竟然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不由更為吃驚,顧盼了一下,便朝里院走去。
他們一進月洞門便聽到似有似無的琴聲自里傳來,故此一齊向精舍走去。
其中一個高大的和尚揚聲道:「崑崙掌門在沒有在?」他的語音生硬而澀,竟然不類中原方言,說完話未見室內迴音,他又高聲道:「貧僧洛博奉掌門之命,自前藏來此。」
室內七玄魔君已聽見這宏闊生硬的語音,眉頭一皺,哼了聲沒有分神,仍自彈奏「天魔曲」,琴聲靡靡如絲,柔軟細膩有如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女,在婉轉地旋動著如柳的細腰……
室外三個來自藏土的喇嘛,似乎聽得入迷,當中那喇嘛大喝一聲,一掌拍裂門板,沖了進去。
他們一進室內,頓時便覺眼前湧起一個妖冶嫵媚的少婦,扭動著豐滿的玉體,似隱似現地輕歌妙舞而來。
「呵呵!」那叫洛博的喇嘛一張雙手,擁了上去,腳下跨出數步,被柳雲龍曲著的膝磕絆住,竟然摔了一跤。
洛博神志一清,看到室內坐著一個銀髮紅袍手撫玉琴的老者和一個短衫的青年人。
他怪叫一聲,一把揪住另外兩個大喇嘛,用力一搖,說了兩句藏話。
那兩個喇嘛醒了過來,一齊怪叫出聲,揮掌劈向盤坐的柳雲龍。
「啪!」「啪!」兩聲,柳雲龍身子一傾,仍然坐定沒動。
洛博一聽琴聲,頓時又神志不清起來,他大吃一驚,認定那是紅袍老者搗鬼,所以他大喝一聲,巨掌一伸,拍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