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番外】

21.【番外】

【叮——】

任務完成。

即便這並不是桐幼薇想要的結果。

黑暗席捲而來,疼痛緩緩褪去,跌進屬於別人的夢裡。

【番外一·申孤琴篇】

好軟……

把小孩子熱乎乎的身子抱在懷裡,彷彿抱著一個小小的娃娃,這沉甸甸的重量讓她感到自己還真切地活著。

申孤琴原本以為,自己是已經死了的,活下去唯一的目的就是報仇。

可是她真的想要報仇嗎?她還恨藥王和白芙殺死父母的血海深仇嗎?

她早就不恨了。她失去對世間一切的感受已經很久了。她感受不到愛一個人強烈的**,更無法感知恨一個人濃郁的憎惡,她只知道自己給自己畫了一條線,線里,要謹慎小心;線外,要出劍殺戮。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已經毀了她的身體,她時常夜半睡著的時候停止呼吸,然而她的精神卻還活著,於是在死去的**之中用僅存的意識拚命掙扎,才得以存活。

但是……

她遇到了那個孩子。

說實話,遇到夜清,純屬是偶然。

她原本的計劃是,等她有了超越藥王的武功與實力之後,再找到葯庄,奪走那個屬於他們的孩子,讓當初囚禁她家人的藥王和白芙也嘗嘗失去至親的痛苦。

可是呀,沒想到這麼早,藥王夜承運就受人追殺,最後隨從死盡,父母雙亡,他在逃亡的路上丟下年幼的女兒逃竄。

申孤琴坐在那孩子面前。是夜清,和她想象中似乎差距不大,漂亮的黑色的瞳仁,可愛的圓鼓的笑來,垂在圓鼓鼓的臉頰之下的晶瑩的淚滴……

紅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努力地在臨死之前抬起頭來,想要再看她一眼。

「不會……不會報復美人姐姐的。」

「等我去了九泉之下,若有一縷孤魂能返還人世,我就來找你……所以我要記住你呀,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喲,小小年紀,就這麼會說情話?

這孩子必定不知道,早在十年前,自己可就聽見過她的哭聲了。那彷彿隨時會哭斷氣一般的嬰兒的聲音,傳入那地下濕冷的地牢,宛如哀樂一般令人興奮。

是啊,宛如哀樂一般令人興奮呢。

於是,起了折磨她的心思,帶著她回到了懷楓。

「今天趕了一整天的路,你去脫了衣服,我帶你去洗澡。」

原本想的只是替這小姑娘洗去風塵,卻見那孩子忽然羞澀地低下頭,很小心地用左手抓住自己右手的手腕,抬頭悄悄地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看向別處,小心翼翼道:「我……我自己來……」

咦?她在害羞?

同是女人,有什麼好羞的?

算了,本來自己也不想浪費這個精力來照顧她,索性將懷楓弟子的服飾丟了一套給她:「自己洗乾淨了再出來見我。明日帶你去拜見師祖和同門,切莫給我丟臉。」

夜清抱著嶄新的衣服,紅著小小的臉蛋迅速點頭,然後逃一般地跑進了隔壁。

沒過一會兒,那小小的腦袋又怯怯地從門口探出來,小小聲地對她說:「師父……師父不可以進來哦。」

呵呵。

誰稀罕看你。

連理都未理她,申孤琴繼續坐到書桌前去,整理著自己明日要用的東西。

她是藥王的女兒,是自己仇人的孩子,要是讓那群老頑固知道了她的心思,不鬧翻天才怪呢!

再說,解釋起來也太麻煩了,難不成真的和師父說出自己的意圖?殺死夜清,然後讓世人詬病傷害幼童?

不可以,她還是個孩子,就算要折磨她,也要等她長大——長大了——

申孤琴的思緒猛地斷線了。

只見那孩子低著小小的腦袋,濕漉漉的頭髮尚且在滴答著水滴,就這麼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纖巧的小手緊緊握著衣角,很害怕被申孤琴討厭的樣子。

她還太小,那紋著漂亮楓葉的衣服對她來說太大了,長長的裙子垂在了地上,小傢伙走過來時磕磕絆絆的,樣子極為可愛。

因為過於寬鬆,所以左邊露出特屬於孩子的幼嫩的肩頭來。

可惜啊……

可惜是仇人的孩子。

不然,這麼乖巧的小丫頭,真想把她當女兒一樣撫養長大呢。

申孤琴對著那小傢伙伸出手:「來,師父給你梳頭髮。」

柔軟地帶著些微香氣的長發,觸手柔滑,一直披到孩子的腰際。

申孤琴輕輕地為她梳理著蓬亂的頭髮,梳好之後又為她仔細地擦乾,再看她的時候,發現這小傢伙已經睡去了,睡相安寧,乖巧可人。

罷了,抱她上床去睡罷。

————————

夜清學劍學得極快。同門的師兄也收了一個弟子,可惜那孩子略笨,實在是怎麼教都教不出來個屁來,氣得師兄每每都以手指敲那孩子的額頭。

夜清劍法學得快,每次學完一套總要仰著小臉來尋她,殷殷地望著她,彷彿自己也想被敲一下額頭一般。

申孤琴起初還不確定,直到有一次吃飯的時候,夜清搶了別人家弟子筷子上的一塊肉之後,她惡狠狠地敲了一下那孩子的腦門以示警戒,才明白過來,這孩子仰著小腦袋,是等著她敲一下。

申孤琴哭笑不得,只好告訴她:「挨打是因為做錯了事,清兒沒有做錯事,為什麼想要挨打?」

夜清忸怩地站著,小手抓住衣角,很小聲地說:「被師父碰一下,清兒會很高興的。」

於是,每到她學會了劍法,申孤琴便在那光潔的額頭上輕輕親一下以示誇獎。

每到那時,可愛的小孩子總會露出欣喜欲狂的神情來,高興地幾乎蹦起來。

可惜,好景不長,這孩子就這麼長大了。

長大之後,就要承受來自上一代的所有仇恨和**。那個小小的身子,似乎一夜之間被填滿了怨恨,竟然長得那樣快。

申孤琴的計劃本是在三年後,畢竟那時,她就能從長老那裡拿到練好的新毒,可以把人折磨一年之後才緩慢死去的毒|葯。

然而她卻不得不提前整整三年,只從長老那裡得到了尚未完成的藥方。

「為何這般急躁?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琴兒為什麼要這麼急?」

有人問她。

為什麼?

因為來不及了。

因為再不下毒,她就永遠無法動手了。

趁著最後一絲的怨恨還在,她要及早動手,這是她牽挂了整整十年的怨恨,報仇是她活下來唯一的動力。

與她的掙扎不同,夜清聽說要一起出去看七夕花燈,興奮地夜裡睡不著覺。

「之前師父七夕的時候,總是只願意和憶嵐師叔同去,今日竟然帶我去——」

「怎麼,不高興?」

「怎麼會不高興?我啊,因為自己終於長大了,可以並肩站在師父身邊了,興奮得一夜一夜的難以入眠呢……」她笑嘻嘻說著,伸手攬住申孤琴的脖子:「我也可以保護師父了,是不是?」

申孤琴長久地沉默著。

那孩子夜裡伸出小手攬住她脖子的場景,仰著小小的腦袋等著她來親的可愛模樣,完全信任以致那樣溫順服下毒|葯的神情……

「清兒?」

她有氣無力地叫出口。

走在她前面的少女雀躍著回過頭來,漂亮的臉蛋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包含著無限的信任和歡喜,開心地笑著:

「師父!」

聲音清脆,如鳥兒鳴唱。

艱澀的語聲如利刃劃過喉嚨,最後還是說出了口:

「去之前,把葯吃了吧。」

——————

——————

【番外二·藥王】

藥王窩在他那把老舊的椅子里,身體越來越深地陷了進去。他現在覺得這椅子是一個牢籠,而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骨骼了,再陷下去就會變成一灘爛泥。

他記得那個該死的女人。

申孤琴,二十年前她不過就是個被困在牢里的小孩子,和一群衣衫襤褸破爛的人一起等死而已。

誰讓她父母那麼自以為是,明明沒有這個本事還偏偏要闖進葯庄來送死?

他承認自己用活人做藥引子是很過分,但是他能怎麼辦?難不成那些人還指著一個瘋子控制自己的**么?再說了,那些人可是收了錢,心甘情願地來當這個葯人的,他一沒欺騙,二沒強迫,來之前就說了可能會死,誰讓他們要來的?

那些理由也是千奇百怪,什麼給孩子治病,什麼替父親還債……說到底,不都是要錢么?

當初葯庄的地下藏了近百個人,在第一次試毒之後,活下來的不多。

至於申孤琴那對兒想要充英雄救人的父母,早在第一次試毒過後就死了。

這些瑣事藥王都記不得了,但是他記得那孩子的眼睛。

一雙美麗的卻又如死水一般平靜的眼睛。

夾雜在無數恐懼的眼睛之中,那雙安靜且無動於衷的眸子就格外令人印象深刻。他有時候會遠遠地觀察那孩子,想對比一下申明池的孩子和他的孩子有什麼區別,但是都是女孩子的眼睛,這孩子的眼睛里藏著很多他看不清的東西。

這裡的人,恐懼的有,憤恨的有,後悔的有,暴怒的有……

但是她,太平靜了。

平靜得令人心驚。

他遠遠地觀察的時候,看見申孤琴將小小的腦袋貼在冰涼的柵欄邊兒上,一動不動地坐著,就這樣坐著,她可以平靜地坐一整天。

為了不被周圍的人發覺葯庄試毒的事實,白芙把所有人的嗓子都毒啞了,這樣就不會發出不必要的聲音。

然而藥王事後翻記錄的時候,卻發現大多數人都要在三次服毒之後才能開始失聲,但是申孤琴不同,她只吃了一次葯,就再也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

是不是真的啞了呢?

藥王於是給了她幾種更苦的葯,也試著折磨過她幾次,然而不管那孩子在服藥的時候露出怎樣痛苦的表情,卻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雙眼睛只有在服藥的同時才會露出痛苦的神色,彷彿精緻的面具裂開了一條縫,露出真實的內里來。

有一天夜裡,他終於發現了不對苗頭。

那孩子的毒服下去,並沒有全部的進入她的身體。

明明是不到是十歲的年紀,卻可以在深夜裡運功御毒,一點點地緩解□□帶給她的痛苦。

怪不得,怪不得即便是餵了她足以致命的葯最後都不能置她於死地。

於是,他打開沉重的鎖,將那女孩子放了出來。她纖細的腕子上帶著沉重的枷鎖,走路的時候發出叮噹的響聲,吵醒了很多人。

藥王將她放了出來,帶著她來到地牢上方的桐樹下坐下,問她道:「你沒啞,對吧?」

沉默。

漂亮的眼睛垂著,望著地面,一動不動。

藥王說:「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這樣和我耗下去根本沒用。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收你在葯庄打個雜,不繼續給你喂葯,怎麼樣?」

依舊是沉默。

她連動都沒有動一下,藥王甚至懷疑那孩子其實根本不是一個未滿十歲的孩童,而是一個長著孩子軀體的惡魔。

藥王又說:「我看你剛才運功的方式,學的是我妻子白芙吧?巧了,她是你師叔,你繞來繞去還是學了你本門的功夫。不如這樣,你留在我葯庄,我看你很有意思,授你解毒的法子如何?」

那孩子彷彿是個死了的木偶,臉上沒有浮現出任何的神情。

木然的眼睛專註地盯著地面,彷彿一個假造的人偶。

哈,若不是剛才看見她運功,只怕是真會上了她的當以為她是個傻子了。

藥王說:「你也不要多想,畢竟你我有仇,武術定然不會傳授給你,但是交易還是可以做的吧?上了地面,誰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

他喜歡這樣的遊戲。

就像貓,捉到獵物以後,喜歡折磨盡了再一口咬死。

他很好奇,很想看看這孩子為了活下去,到底會掙扎著做出何等有趣的事情。

然而,無論他如何威逼利誘,那女孩子只是木然看著地面,臉上沒有任何神情。

這時候,不遠處的屋子裡,忽然傳出了一個嬰兒的哭聲。屋子裡的燈很快就亮了,一屋子人都忙著跑去照料孩子。

說實話,藥王並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因為她太過吵鬧,總是在深夜哭起來將人吵醒。

如果要說喜歡,他更喜歡面前的這個小啞巴,雖然她可能並沒有真的啞掉,但是他喜歡這丫頭的安靜。

和那死水一般的沉寂。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始終堅持著盯著地面的女孩子在聽到嬰兒的哭聲之後,忽然笑了起來。

彷彿死水被風吹動,在深寂的夜裡有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那漣漪映著月光,反射著點點的光輝,如同死去多年不肯離去的鬼魂,幽幽地望著他。

是女孩子甜美的聲音:「那是誰?」

藥王從未想到她會開口詢問,下意識回答:「我女兒……」

那孩子忽然帶著甜美的笑容低下頭,美麗的眼睛垂了下去,輕聲呢喃:「啊,是那個清兒……」

彷彿玩一半,她忽然開了口,又不斷地自顧自說這話。

「清兒……」

「嘻嘻嘻,清兒呀。」

彷彿努力地想要自己記住一般,不斷、不斷地重複著:「清兒啊……」稚嫩的聲音里彷彿有什麼惡毒的東西,令人聽了以後冷得身上發顫。

若不是二十年後以這樣的形式相遇,藥王決計不會想到,往事竟會以這種方式呼嘯而來。

上一代人的仇恨彷彿遺傳一般落了下去,死去多年的惡鬼從地底爬出,抓住了活人的腳腕。

申孤琴不笑的時候,面容冷漠,眉目無情;可是她笑起來的時候,嘴邊有一對兒甜美的酒窩,一如二十年前那個被囚禁於地底的孩子。

那笑容宛如沾了劇毒的琥珀色美酒。

【番外三·夜清】

安靜地躺在懷裡的冰冷的身子。

柔嫩的嘴角流出的暗黑的鮮血。

喜歡了很久的眉眼,伸手去撫摸她柔軟手指也不會掙扎。

將那漂亮的指間舉起來,就會緩緩從手中落下,然後無力地垂下去,微微晃動著。

明明很愛她,卻無能為力讓她醒過來看自己一眼。

頭髮……頭髮和短,失去了光澤。

知道她愛美,所以要剪去那長發,這樣才能把她留在身邊。

恨不得讓她變醜,這樣自己就可以永遠佔有她,免得她的美麗被人覬覦,最後使自己失去。

可是……

「師父?我昨天清掃了屋子,葯庄的弟子提醒我是時候將父親下葬了,所以我昨天沒有來陪你,你會生氣么?」

「我去最近的綢緞莊為你挑選了最新的絲綢款式,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但是我覺得月白色襯你一定很美。」她說著,輕輕梳著那失去光澤的頭髮,將手指輕輕插|入柔軟的髮絲指間,溫柔地撫摸著。

她知道,這髮絲很快就會變得乾燥而又枯黃,就像到了秋天,植物會枯萎一般,慢慢地萎靡腐爛下去。

因為那嘴唇太過蒼白了,所以要給乾裂的嘴唇塗上胭脂,雖然擔心那胭脂碰到裂口的傷痕會讓她疼痛,但是她依舊為她掩飾了那乾涸的唇。

這樣好了,就又變回嫣紅的唇了。

低下頭,輕輕吻上那有些乾裂的嫣紅的唇,然後輕聲道:「晚安,睡美人。」

我們……會這樣永遠在一起吧?

【番外四·憶嵐】

自作聰明,作繭自縛。

失去她好像沒什麼的,因為她從來就不是自己的。

嗯,應該高興才是,完成了門派教給自己的任務,雖然沒能殺了夜清,但是總歸為門派建了言而有信的名譽,也逼瘋了夜清省得她以後鬧事。

師姐死就死了,管她什麼事?

要高興才對。

要……高興啊。

高興啊!

憶嵐忽然對著無人的院子猛地吼了一聲,但是無濟於事,難過的痛楚依舊在心中橫著。

為什麼不高興?

心中門派里,師父當年的弟子只剩下她一個了,她為門派立了功,為自己樹立了威信,終於可以擺脫兒時的陰影了,這不是好么?

反正……反正師姐只是擋在她面前的障礙而已。

憶嵐忽然蹲了下來,在假山石後面捂著臉哭了起來。

她很高興,所以這眼淚是高興的淚水,和別的都無關。

明明是她自己多管閑事,要喝那一杯毒酒,自己選的去死,關別人什麼事?

誰要她偏偏多管閑事……

憶嵐蹲在那裡,看著腳下紅褐色的土地,恍然醒悟了什麼,將自己的劍拔|出來,猛地在地上開始挖起來。

一攤白骨赫然出現在面前。

這不是當初夜清殺班賦的地方么?

那一瞬間,憶嵐恍然出現幻覺,彷彿當年被殺死的並不是那個話嘮的班賦,而是自作聰明的自己。

原來她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只是假裝自己活著而已。

從師姐愛上別人的那一刻起她就死了,可是她固執地不肯將自己埋入土中,才有了今天的報應。

詛咒一般地,她將劍移上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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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懸賞人頭腫么破[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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