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鴆殺小狼狗

20.鴆殺小狼狗

一堵門如同一堵不可翻越的牆,兩個人各在門的一頭,誰也無法逾越。

桐幼薇被她縛住雙手,坐在椅子上,將被剪斷長發的頭靠在門上,對著門外的夜清說道:「清兒,你這麼把我關在門裡是想幹什麼?你不會在外面哭吧?」

夜清的聲音很冷:「你別試著用那種可笑的法子誘惑我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桐幼薇懶洋洋地說道:「誰說我要出去了?我現在被你剪了頭髮丑得很,才不想出去丟這個人。我住在你葯庄有吃有喝還能調戲你,我出去幹什麼?」

說著,語風一轉道:「我覺得應該當心的人是你吧?你殺人太多,又是藥王獨女,你當心作孽做得多了遭報應。」

夜清短促地說:「因果報應,我不信。」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到了深夜,窗外的月色從狹窄的窗子里照進來,照在如水一般微涼的地上。

夜清的聲音很低:「你睡了?」

桐幼薇懶洋洋道:「你知道我睡了,還要來吵我?」

夜清立刻住口不言。寂靜的月色自門下的縫隙從兩人之間想通,如果被阻斷的河流緩慢地流過堤壩,將細水匯聚道對面的河流。

夜清說:「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個黎明一旦到來,就什麼都結束了。」

桐幼薇沒有回答,大約是真的睡了。

夜清的聲音疲憊而又沙啞,從門縫下面送了過去:「所以我那時候想,牽著你和我一起出去,就在這荒蕪之地走走。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可惜都沒有機會了。」

桐幼薇說:「怎麼就沒有機會了?我現在就坐在這兒,被你這話鬧得心痒痒,你倒是和我說啊。」

夜清不言語了。

這時候,寂靜的田野中忽然響起三聲警鳴,緊接著月色越發地慘淡了起來,不遠處一輪慘白的太陽從空中浮了出來,將慘白的光照進了人間。

夜清低聲喃喃:「啊,天亮了啊……」

桐幼薇道:「你說什麼?」

夜清忽然就笑起來了。她低著頭,伸手撫弄著懷裡的劍柄,笑道:「武林諸派今日圍攻我葯庄,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她的笑聲裡帶著幾聲嘲諷:「你別裝傻了,我可是看見那懷楓的送信鳥到了你窗前。那□□是憶嵐送來的?讓你在他們進攻之前就殺了我?」

她說著,低聲呢喃:「我還以為你不會動手,我真是傻得可以啊……你為什麼不動手?我折磨了你那麼久,你當然盼著我早點去死了……」

夜清站了起來,手指留戀地停留在冰冷的門上,將額頭抵在那門上,與心愛之人有一牆之隔,卻始終沒有推開那扇門去看她。

她低聲呢喃:「你留在這裡罷。若是我贏了他們,自然還會回來折磨你;若是他們贏了我,你的憶嵐師妹回來給你開門的吧?」

桐幼薇怒道:「喂,瞎說什麼,你給我回來!」

夜清將手指輕輕撫在那門上,指腹摩挲著略有些粗糙的門,低聲笑道:「不,不會的。我是不會讓她來給你開這個門的。我得不到的東西,她也不要想來碰……反正你放心,不管是誰贏,總會有人給你開門。」

她說罷,長劍出鞘,大踏步走向外面。

桐幼薇氣得一拳垂在門上,卻絲毫無濟於事。

她方才因為掙扎,腿部的傷再度引發,現在只要動一下就會觸發舊傷。沒辦法,她在屋子裡四處張望著,終於在牆角發現了那個未組裝完畢的輪椅。

這倒是設計巧妙,能在這種年代做出這樣的木質器具,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隱約聽那個小瘋子說過,到時候若是她的腿真的好不了,那她就推著這個東西帶著桐幼薇走天下。

桐幼薇苦惱地看著那一攤尚未組裝完成的木頭。

……這東西要怎麼弄呢?

——————————

夜清帶著僅剩的幾個弟子走出去的時候,看見藥王正被幾個外派的人押在地上,花白的頭髮覆滿頭顱,顯得格外憔悴。

這幾日他自從殺妻之後,連自保的能力都失去了,就這麼輕易地被對方打敗,押在了地上。

夜清對著身邊的幾個人說道:「葯庄今日已倒,事情與你們無關,我給你們個機會,現在想走,我一個都不會攔。」

幾個弟子面面相覷,已經有人見大勢已去,率先邁出了逃跑的步子。

夜清長劍一揮,血濺三尺隨即入鞘,繼續面不改色地說著謊話:「想走的可以走,我不會攔。」

眾人被那飛濺的鮮血嚇得都是一哆嗦,都知道藥王和其獨女一個比一個狠毒,從此誰也不敢再有逃跑的心思。

前方憶嵐執劍,長劍立於眉心前:「藥王,二十年前你殺害數百無辜平民試藥,這事你現在可還否認?」

藥王抬頭冷笑,花白的頭顱俞顯蒼老:「我殺的?我可一個都沒有殺,我只是拘他們在地牢試藥而已。他們都是珍貴的葯人,我為什麼要殺?」

他說著,眼中浮現出一絲逃避:「殺人的,是那個在洪水之日以琴聲將地牢和所有人一起攔腰折斷的申孤琴,就是你憶嵐的師姐,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憶嵐搖頭:「死不悔改,血口噴人。」說罷,揚起長劍,砍下藥王的頭顱:「替當日的近百冤魂報仇了。」

殺畢,收劍回鞘,看向夜清:「你也看見了,這裡懷楓帶走率先圍剿,這些人里有大半你是認得的,武功修為在何等程度,勝負幾率幾何,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夜清淡淡道:「知道。必輸。」

憶嵐道:「你殺我懷楓十數弟子,此仇非報不可,你現在棄葯庄投降,我念在你師父的面子上,給你一個體面。」

夜清看了一眼身邊早就潰不成軍的葯庄弟子,問道:「體面?怎麼個體面法?」

憶嵐對著手下弟子微微頷首,只見對方端出兩個精緻杯子來放在不遠處的桌子上,那被子里都盛著血一般的暗紅色液體,重重的暗影在黎明的光芒下若隱若現。

憶嵐道:「我給你個機會賭一次。這兩個杯子裡面一杯裝著毒酒,一杯只是平常的酒水。那毒|葯無色無味,有毒的一杯和無毒的一杯沒有半分差距。你去選,若是選中了有毒的一杯,就算你倒霉;選中了無毒的一杯,我懷楓今日在看你師父的面子上放你一馬,你看如何?」

夜清的目光在那兩杯酒上只是一掃而過,忽然拔劍出鞘,大笑道:「我為什麼要受你恩惠,和你如此來賭?我如今拼了性命,打不贏你懷楓,再怎麼也能拉你下馬——」

她幾乎是一瞬間逼近了憶嵐,長劍轉眼就要刺過去:「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要——」

錚——

銀光一閃,鐵器相撞,夜清的長劍猛地被人以暗器擊開。

沙啞的聲音隨即響起:「清兒,看來師父當年教你的東西,你都白學了。」

雪衣如畫,長眉如黛,一個扶輪椅的美人緩緩出現於眾人面前。

她的唇被自己咬破,鮮血在唇上蔓延,將那蒼白如畫的面龐點上了一點致命的硃砂,美得令人心驚。

只可惜,原本是長發及肩的美人被人一刀剪去的長發,如今頭髮垂在耳畔,給整個人帶了一點蒼老之氣,卻又別具一種凌亂帶傷的美,令人心顫。

桐幼薇搖輪椅而出,靜靜地倚在那桌子旁邊,撐了手,望著眼前對戰的人,漆黑的眸子如黑曜石一般吸人魂魄。

「半輸的局和必輸的局,傻子才會選必輸的那一個。你要是自己死了,拉著別人下馬,有什麼用?」

她笑起來,那雙眸子美得令人心驚。

桐幼薇笑盈盈舉起了其中一個酒杯,對著憶嵐說道:「師妹,我同你打一個賭如何?我徒弟命好得很,肯定是不會選到有毒的那一杯的。」

憶嵐嘴角浮起一個幾乎不可見的笑。

雖然她根本不知道師姐到底出於什麼這樣做,但是她可不是那種會放夜清一線生機的人。

兩杯酒,都是毒酒。

無論抽到哪一杯,都是死的命。

夜清皺眉:「到最後,你還是要逼我喝下一杯酒么?」

桐幼薇挑眉笑道:「當然,這可是最有勝算的法子。」

她說著,搖了搖手裡的酒杯笑道:「師妹,這兩杯酒里只有一杯有毒,是這樣么?」

憶嵐點頭:「確實如此。」

桐幼薇又說道:「那是不是如果一個人喝下第一杯死了,那第二杯必定是無毒的?」

憶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是這樣。」

桐幼薇笑盈盈看向夜清,眸子帶著些留戀的光:「你不知道喝酒前,要先找人試一試么?」她說罷,根本不等對方反應過來,率先端起那酒杯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幾乎是在一瞬間在喉嚨之中燃燒了起來。

殷紅的唇角帶著鮮血,笑得幾近妖冶:「師妹答應我了吧?若是清兒命好,剩下的那杯是無毒的,你便……放她一馬。」

毒|葯滲入血液,瞬間發作,她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五臟六腑就湧起劇痛,帶著毒的血液從嘴角緩緩溢出。

「和師姐的約定,你不會不遵守吧?」

桐幼薇聲音嘶啞,說完了最後一句之後,抬手掃落了桌上的另一杯毒酒:「所以我們清兒……命好得很。」

夜清整個人如同被凍住了一般,彷彿身上的血液一寸一寸凝住,將她鎖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甚至能夠清楚地看見那一杯酒緩緩落下的瞬間——彷彿時間已經被凝住,那一秒的一切都被無限延長。

瓷杯從桌上掉落,極緩慢地落在地上,觸及地面的一瞬間,鮮紅的液體從杯中傾瀉而出,杯子從觸碰到地面的邊沿開始,一寸一寸地碎裂。

然後,鮮紅的液體潑出,瓷片飛濺。

嘩啦——

彷彿被這一聲響驚醒,夜清沖了出去,緊緊將那瘦弱如落葉的身子死死擁入懷中。

她怎麼那麼瘦?

夜清將她的頭抱入懷裡,手指絞進那柔軟的短髮之中,只覺得心口被人用刀挖了一個巨大的洞,正在清晨的冷風裡嘩啦啦地漏風。

好難受,難受地快要死掉了。

瘋了一樣跑去取水,試著挖她的喉嚨,用所有可能的辦法去救她,都無濟於事。

不可能吧,騙她的吧?

那傢伙那麼狡猾,怎麼可能死掉了?

騙人的吧……

我在叫你啊,我叫你的時候你就要回答我,你難道到了現在還不明白嗎?

喂,你不是還想殺了我嗎,怎麼我還活著,你就先死了?

不可能的,你又騙我……

夜清將那曾經深愛過的頭顱擁入懷中,將失去了心跳和呼吸的人緊緊地抱著,終於失聲哭了出來。

我是愛你的啊。

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沒能殺了你。

所以你要報復我,在我面前替我死了么?

以前你給我的□□,讓我的身子一點點地死去。現在好了,你學聰明了,你要我活著,卻讓我的心一點點死去。

好可恨啊。

好可恨。

憶嵐踉蹌退後兩步。

她沒想到的是,為了保證穩妥的兩杯毒酒,殺死的不是她所恨的人,卻葬送了她所愛的人。

童年時的自卑再度強烈地在心裡湧起,因而就算摯愛死去,她依舊不能露出怯懦的神情,只是僵硬地挺直了身子,說道:「好,你贏了。」

「懷楓說話算話,就此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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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懸賞人頭腫么破[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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