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狠毒女皇×謀逆將軍
購買比例達到百分之八十即可看新章。本來已經停了雨的山間再度下起滂沱大雨,村子里的幾個農婦看著她霸佔人家的屋子,對著她們指指點點,卻又忌諱於她手中的武器和兇惡的神色,只能遠遠地躲開。
終於,等到她睜開了眼睛。
桐幼薇壓著嗓子,瞥了一眼正獃獃望著自己的夜清,笑道:「哭什麼。我可是被你媽用這種毒從小喂到大的,什麼葯都能弄死我,偏這個不行。」
她說著,咳了幾聲,那幾聲咳嗽彷彿從胸膛之中悶出來的一般,聲音如同乾裂的樹葉,只要風一吹就會碎裂。
幾乎是一夜之間的功夫,她的頭上就生出了白髮,原本光潔的皮膚竟然也有了細小的紋——申孤琴本來就已經過了最年輕的時候,如今腿傷未愈用接連重度,現如今的身子簡直就像破損的葉子,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桐幼薇見她不吱聲,輕輕地笑了一聲道:「怎麼了,我睡一覺,你就啞巴了?」
夜清低聲道:「你昏迷的這幾天,我想了很多。」
桐幼薇倚在被子里,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說來聽聽。難不成我死了,你也要陪我一起死不成。」
「嗯。」
簡短的回答,絲毫不拖泥帶水,甚至沒有任何猶豫的空間。
「下地獄也要一起下,死了也要去陰間折磨你。然後再和你一起投生,下輩子再報這一世的仇,只要有我在,你就永遠也別想從我身邊逃開……」
「死,死也不行……」
桐幼薇無奈地深深嘆了一口氣。
還是那樣倔強的性子呢。
她沒有理會正說著詛咒話語的夜清,只是轉頭看向窗外,寂寞地說道:「七夕過了啊。看不到花燈了呢。」
夜清道:「連日陰雨,月城的花燈節是辦不成了,等過幾日天晴,還會補辦的。你好好養傷,這裡到月城不過一個時辰的路,到時候我帶你去看。」
桐幼薇笑道:「那我不騎馬,要你背我的。」
夜清凝視她片刻,最終還是躲開了她的眸子,鄭重道:「好。我背你。」
大雨接連下了三天,夜清就在村子里死皮賴臉住了三天,村夫看在她給的錢的份上沒有為難,當然了也不敢為難,這三日就那麼平靜地過去了。
兩個人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坐在床邊上擦劍,彼此間誰也不說話。
到了第四日的時候,村子里來了一群白衣人。
白衣佩劍,領口紋著漂亮的楓葉紋路,彷彿風將那紅葉垂落,擁入懷中,遂有滿懷清香。
夜清記得那幾個人,是在鎮子上遇到的懷楓弟子。
明知道她們並不相識,嫉妒和危機感還是涌了上來。她將頭上束髮的白色髮帶解了下來,縛在了桐幼薇眼睛上。
桐幼薇起初還掙扎了一下,奈何中毒之後身上沒有力氣,只能任由她將自己的眼睛蒙住。
大雨路滑,那幾個懷楓弟子趕不成路,便在村子里躲雨,不偏不巧,剛好進的就是夜清和桐幼薇所在的屋子。
為首的一進門,當即就被夜清的眼神嚇了一跳,那女子身著一身發舊的白衣,面容秀麗清新,然而那雙眼睛陰沉如同孤鬼,在雨霧天氣里散發著可怕的氣息。
懷楓的小弟子年紀小不怕事,當即就衝出來道:「喂,那個瞪著人看的,你難道不也是躲雨的?同是借了別人的屋檐避雨,你這麼看人是要幹什麼?」
夜清漠然不語,手中擦劍的動作一滯,將手裡的劍刃輕輕翻轉,反射光線,直接晃了對方的眼。
為首的師姐看出來夜清不是好惹的料,便伸手攔了身後的人道:「我們也是借人屋檐躲雨,少鬧事。」
那小弟子不甘心道:「你看她那是什麼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為首的冷冷道:「既然知道,還偏去惹?」
小弟子一愣,委委屈屈地閉了嘴,小聲道:「知道啦,我錯了嘛。」
幾個懷楓的弟子找了地方坐下來之後,閑著無事,就都偷眼打量另外兩個呆在屋子裡的人。
其中一個扯了朋友的袖子,小聲道:「你看床上躺著的那個姐姐,要不是頭髮白了,人可真好看,可惜是個瞎子……」
夜清那猛獸似的目光猛地追隨而至,嚇得她同伴忙道:「你瘋了?快閉嘴,千萬別再說了。」
那弟子道:「我說說怎麼了?美人姐姐還沒說不讓我看了呢,關她屁事。」
這時候,那為首的師姐也盯住了床上的人看。
白紗蒙目,秀美如葉,尖尖的鼻子細如凝脂,嫣唇一點,硃砂紅透。
她不由得開口問道:「敢問床上的那位前輩,你我是不是曾有過一面之緣?」她說著,恍然想起來對方看不見,又道:「在下是懷——」
楓字尚未出口,冰冷的劍刃已經低到了她脖子上,原本坐在面前安然擦劍的女人不知何時悄然無聲地出現於她身後,如銳器划擦金屬一般單調而又滯澀的聲音出現於耳畔:「你想幹什麼?」
那人勉強扯了嘴笑道:「只是打個招呼而已。我看前輩長得眼熟,問候一聲罷了。」
對方的速度實在是太快,遠遠超過了她能招架的範圍,不服軟不行。
後面又幾個小輩看不慣師姐被人威脅,立刻道:「你這是做什麼?要打架就打架,打架也得找個理由……」
為首的那人冷汗涔涔,深知這幾個人加在一起都未必打得過這位殺神,只能喝道:「閉嘴!是我自己沒把握好分寸,得罪了前輩……」
夜清的回答很簡單:「滾出去。」
說罷,收了劍,又退回床邊,抱肩冷目看著她們幾個。
後輩的那一句「我不走」還沒說完,就已經被身邊人捂住嘴,硬生生地帶了出去。
看著這幾個人再度走入大雨之中去尋落腳的地方,夜清這才放了心,回頭看向桐幼薇。
然而這一看,發現她嘴唇略有發黑,當即嚇了一跳。
桐幼薇顯然無知無覺,她眼睛被蒙住了,整個人又大病初癒,只是有氣無力地說道:「同是避雨而已,何苦為難人家呢。」
夜清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發現那裡正燙得出奇,只換來桐幼薇一聲笑:「你手好涼,是生病了么?」
夜清不由得苦笑:「那裡是我手涼,明明是你病的不輕。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外面給你找些葯來。」
她剛欲轉身,就發現桐幼薇不知何時伸出手來,扯住了她的袖子,小聲道:「我又死不了,你不要去了。」
表現出那樣依依不捨的可愛樣子來,讓人如何拒絕呢?
夜清說:「我馬上就回來,雨天路滑,你……你在這裡等我。」
說罷,狠下心,將那隻輕輕牽著她的手放回原處。
為了避免外面的人來吵醒她,夜清走出門,輕輕掛上了鎖。雖然知道那農家的鎖沒有多大的用處,但是能掛上總比沒有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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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蓉和大家一起趕路的時候就淋了一身雨,進屋之後替師姐出頭,誰知道還挨了她一通罵,因而和懷楓的幾個同門在一起,越發地不自在起來,更何況師姐回去之後還將她好一頓痛斥,氣得她當即甩身就出了屋子。
她蹲在屋檐下躲雨,一邊罵著夜清太凶,有一邊罵師姐軟弱,驟然一抬頭,發現夜清正在滂沱大雨之中出了門,心中就覺得有點好奇,她一直等到一個時辰后雨停,都沒有見夜清回來。
於是,好奇心旺盛的賀蓉便走過去,問那一家正抱著孩子喂飯的農夫:「嬸子,剛才那女的怎麼下大雨出去了?多危險啊。」
那農婦道:「是啊!這山上路滑,山上山下有好幾處斷崖,萬一摔下去可怎麼好呢。」
賀蓉一聽,心中便起了念頭。
摔下去?
這下也算是出氣了。
她想著,忽然笑了起來,一抬手奪了那農婦手裡的孩子,慢悠悠架了劍在那孩子脖子上,笑盈盈道:「我這一抹,他腦袋可就得滴溜溜地滾下來,好可惜啊……」
農婦嚇得當場就哭出來了:「好姑娘,你這是幹啥?我們借屋子給你們躲雨,哪裡得罪了……」
賀蓉笑盈盈道:「這倒是好說,你進屋去和那眼瞎的姑娘說一句,剛才那出去的人因為路滑,跌進斷崖去了,讓她快去看,順便說一聲路不好走,我們幾個習武之人替她帶路呀。」
「對了,那斷崖在哪裡呀?嘻嘻嘻。」
桐幼薇打開那盒子,舒展開信條,看見上面娟秀的一行小字:
明日眾派合力圍剿葯庄。師姐多保重。
沒有備註,但是想也該知道是憶嵐來的信。
看著上面的字,桐幼薇查看了一下任務時間,果然所剩無幾。
殺了她或是殺了自己,在這之間選擇一個。
桐幼薇怔怔地盯著自己手裡的紙條,開始了對謀殺計劃的籌備。應該怎麼辦呢?在她的葯里下毒?或是在她飯裡面?總而言之是一定要毒死她的,可是現在夜清八成正防備著她逃跑,藥王則時刻盯著她準備殺了她了事,公然鴆殺,代價太大了。
她正想著,耳朵忽然敏銳地捕捉到了十數米之外的腳步聲,當即立刻將紙條揣入懷中,站在窗邊假裝出神。
夜清推門而入,看了站在窗邊的她一眼,淡淡道:「腿疾未愈,不要站著。」
她說著,以下頜指了指桐幼薇身邊的椅子:「坐。」話語短促而有力,顯然是命令的語氣。
桐幼薇沒理她。她只是覺得奇怪,這兩天她明明反應能力大大衰退,怎麼今天能聽得清夜清遠在十數米之外的腳步聲?這可是好久沒有的事情了。
夜清伸手去翻那柜子上積了灰的書本,一邊驅趕著飄飛的塵屑一邊道:「我昨天給你解了蠱,你好好待著,別讓我後悔這樣對你。」
桐幼薇詫異地看她:「哦?你那麼好心?」
夜清一時沉默了。她手裡握著一本滿是灰塵的書,垂下了頭,靜靜看著書冊出神。
桐幼薇也不急,就那麼等著她回答。
夜清沉默了許久,又將手裡的那一冊書放了回去,彷彿她根本不是要找這一本,只是書上字跡稀疏,她費了這麼久才辨認出不對來一樣,聲音低了幾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時日不多,想讓你快些痊癒,好多和你在這附近轉轉。」
她說完,回過頭看向桐幼薇,自顧自嗤笑了一聲:「很可笑吧?」
桐幼薇低低蹙了蹙眉,明白自己現在最先要做的,就是取得她的信任。
於是,她走了兩步,佯裝腿腳不穩跌到地上,早在她跌倒之前,不遠處的夜清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沖了過來,一把扶住了她。
於是,就這麼成功摔進了她懷裡。綿軟的懷抱裡帶著清晨落葉的香氣,周圍的空氣中漂浮著嗆人的灰塵,桐幼薇將頭埋進夜清懷裡,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卻在觸碰之後故意推開了她:「放手。我自己能走。」
夜清失落地被她推開,微微垂下了眼皮遮掩眼中的失意,有點賭氣地扭開了頭眼睛卻依舊瞥著她。
桐幼薇扶著桌子站穩,四下環顧了一圈,回過眸子淡淡問:「這是你的屋子?」
夜清抱肩:「是歸是,總共也沒住幾日。」
桐幼薇並不轉頭去看她,卻始終用餘光打量著她。一個狠毒而又偏執的孩子,卻會在輕微的觸碰面前臉紅害羞,這給她的感覺非常好。
好到,想要不斷地戲弄她,看著她著急地想要躲開卻不忍將她推開的樣子。
哎呀呀,這麼可愛的孩子,實在是不能不惹人憐愛啊。
這樣一來,都不忍心殺她了呢。
桐幼薇拿起架子上的書翻著,嗤笑了一聲:「這不是我懷楓的劍法么?你到底厲害,弄了這麼多來。好徒兒,給我講講,這些我沒教給你的,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夜清冷笑一聲:「偷?」
彷彿被她這句話惹惱,夜清壓身上來,將下巴放在她肩膀上,眼睛笑成一輪彎月:「你認為我是偷來的?」
她伸出手,將桐幼薇手中的書頁翻過一頁,笑道:「哪裡需要費那麼多精力?隨便抓幾個懷楓的弟子來,將他們身上的筋挑斷,然後連威脅恐嚇都不需要,就會因為害怕而乖乖供出所有的『秘籍』來呢。」
「這些東西你刻意藏著不肯教我,誰知道到手卻是如此地輕易,搞得我都不想好好珍惜了呢。」
兩個人身子貼得幾近,夜清的聲音就在桐幼薇耳邊,桐幼薇掙扎了一下,回頭看她:「那現在都學會了?」
夜清撒開手:「沒學會。不過我想過兩年,大約就能超過師父了。」
她的目光在桐幼薇原先佩劍的地方停留了一下,露出一個笑來:「所以,現在就得想辦法壓制你了呢。」
似乎是想要伸手將她抱住,夜清再度伸出了手,然而那手卻在碰到她身體前的一瞬間停了下來。她落寞地將手垂了下來,在桐幼薇面前站著,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緊接著,她轉過頭,看著別處:「師父要找什麼東西,我來幫你找好了。」
她將頭轉開之後,眼睛卻用餘光始終瞥著桐幼薇,彷彿很想看看她的反應到底是什麼樣的。桐幼薇說不清那種神情到底是什麼樣的含義,只覺得夜清其實很想觸碰她,就像她之前每一次那樣,但是毫無例外地,那雙手最後依舊會收回,停留在咫尺之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