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擦肩而過

11.擦肩而過

「我挺害怕的……」鹿塵說,「你總是不睡覺,我怕有一天你撐不住會累垮。」

此言一出,蕭雲溪終於明白她為什麼顧慮重重了。他上前,雙手輕搭在她的肩頭,目光鎖住她:「小鹿,我向你保證,鄉親們的肖像畫一旦完成,我絕對不會再熬夜!這是我給大家的承諾,必須遵守——正如你送完李奶奶家的蘋果,才趕來醫院看我一樣,我也有我的堅持。」

「我不是不顧你的安危……」鹿塵心急想要解釋,卻卡了殼,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蕭雲溪替她說道:「你信守承諾,我理解並且大力支持。我也很清楚,你這麼做不是因為急於拿到報酬,因為你給李奶奶家摘蘋果是義務勞動,你沒有要過她的錢,只吃過她蒸的小棗發糕……」

「你是千里眼順風耳嘛,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鹿塵噗嗤樂了。

「至於我從哪裡打聽到的,哈哈,暫時保密。」蕭雲溪神神秘秘地眨眼睛,「以後你不管做什麼,我都會密切關注。總之你記住,累了餓了,回來找我,我給你做好吃的!」

鹿塵眼眶一紅,忙轉臉看別處。

不知是不是病了所以特別脆弱,現在聽蕭雲溪說這些,她總是處於想哭的狀態。咬著牙維持這麼久的硬朗形象,他一出現,怎麼前功盡棄了?

「瞧我笨的!」蕭雲溪突然高喊道,「怎麼讓你站這兒吹冷風?咱們趕緊去找陳大夫開藥!」

「是啊,這倆孩子站外面大半天,傻不傻?」

陳伯明正巧在挂號處當班,看到了他們,大步流星地迎了出來。鹿塵有點不好意思,小聲地打個招呼,「陳大夫,我也感冒了。」

「雲溪傳染給你的吧?」陳伯明意味深長地打量他倆。

「不是!」「是!」兩人異口同聲,卻說了不同的答案。

鹿塵紅了臉,蕭雲溪倒是坦然自若,大方地說:「陳叔,我沒辦出院手續就逃跑了,跟您正式道個歉,待會兒補手續交費——小鹿昨晚上最高燒到了39度2,我怕她腦子燒壞了,拜託您好好給她檢查檢查,該開藥就開,該住院就住,需要跑腿就吩咐我,您仁心妙手,一定讓她快快好起來!」

陳伯明笑道:「行,去診室吧!」

-

下午在學校教孩子素描課,蕭雲溪發現了三個不錯的苗子,值得花時間去培養,他想著過幾天去趟A市,把畫具和材料都買齊,好讓教學進展得更順利。

兩節美術課上完,天色尚早,原本王校長要留他和孩子們一起打會兒籃球,但是他放心不下鹿塵,就急忙告辭了。先是去趙猛店裡買了菜肉,然後到七嬸家軟磨硬泡地要了幾個新鮮出鍋的白面饃饃,自行車騎到半路鏈條掉了,他不會修,半扛半推地好不容易回來,發現她還沉浸夢鄉,不由得長出一口氣,心也徹底踏實了。

稍作休整,蕭雲溪開始做晚飯,等到飯菜香味溢滿整間屋子,鹿塵也醒了。

她披著一條花朵圖案的毯子,頭髮蓬鬆地散落肩頭,像個狂放不羈的波西米亞人。毯子太大,下樓的時候她還差點摔倒。他幾乎是飛撲過去英雄救美,不過沒救成,她自己抓著樓梯扶手站穩了。

她清了清喉嚨,說:「我沒事,睡了一覺好多了。」但她的聲音是沙啞的。

「嗓子腫了不要多講話,接下來你一切聽我安排!」

蕭雲溪盯著鹿塵吃飯喝葯洗漱,一切收拾停當,陪她聽了會兒廣播劇,又極有耐心地下了幾盤跳棋。直到她睡下,他才走到一樓,把畫架支好繼續工作。

應允鄉親們的這些肖像畫,除了手頭這幅需要補色調整的,還有最後的一幅就完工了。而最後這一幅,實在難畫——畫中的主人公,提供了大前年春節時拍的全家福,想著請他給畫出來——照片像素低尚且放在一旁不論,關鍵是老人的兒子兒媳即孩子的父母,已經將近三年沒有回家了,據說近半年時間也沒給家裡打過電話,給那兩口子撥手機也撥不通。

蕭雲溪因著職業習慣,很善於捕捉細節,心思亦是縝密的。他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當著老人和孩子的面,卻不能貿然說出來,怕嚇到他們。

他找了幾位在Q市人脈很廣的熟人,請朋友們幫忙打聽情況,希望最後能打聽到一個讓人安心的結果。

要說這木嶺鎮,行政劃分雖屬於Q市管轄,地理位置上卻離A市更近。聽老人們聊天他了解到,早年人們都喜歡去A市打工,是因為A市工廠多、交通便利。而現如今這些外出務工的年輕人,眼界開了能瞅准形勢,多半選擇去Q市發展,因為那裡位置偏東南,是個經濟發達的沿海城市,機會更多,也更公平。

蕭雲溪是土生土長的A市人,他對這座工業城市有著深厚的感情。雖然生於斯長於斯,看似對A市周邊的一切都很熟悉,木嶺鎮對他而言卻是初來乍到,若不是生這一場大病,他也不會到這山裡避世而居。

本來他準備住一段時間就逃掉,誰知來的第一天就遇見了鹿塵,他尋思著,或許老天待他不薄——先給他頭上降了一個緊箍咒似的病,再給他一個美好無比的願景,好像是考驗他的意志力,也像是給他出了一道選擇題,只有兩個選項,要麼病入膏肓,要麼健健康康。

蕭雲溪當然選擇後者,不僅要健康,還要愛情。

手握畫筆蘸取顏料,落在人物側臉的陰影處還未著色,他的手機忽然響了。忘了開靜音模式,鈴聲大作,他害怕吵醒鹿塵,也沒看是誰的來電,慌忙跑進廚房裡掩上門接通手機,低聲說:「喂,是哪位?」

「老蕭,是我。」

待聽清是言至澄的聲音,蕭雲溪氣不打一處來,「臭小子沒大沒小,叫表叔!」

言至澄笑著說:「好,表叔!你讓我打聽的那兩個人已經有下落了,情況不太好,他們因為老闆跑路討不來工資,男的急病了,女的又得照顧男的又得打零工,手機也欠了費,不敢和家裡說,怕父母孩子擔心。」

「人沒事就好。」蕭雲溪說,「你是公眾人物不方便出面,這樣吧,你把他們的地址發給我,我去一趟。」

「你不用來,我能行。」言至澄簡單講了講自己的計劃,補充道,「雖然我不能親自去幫他們,但我找公司同事幫忙,墊付了那位大哥的住院押金,給大姐重新介紹了靠譜的保潔公司,短期內他們的經濟狀況沒問題了。只是——」

「只是什麼?」蕭雲溪又開始緊張。

「接下來,我還想幫他們要回拖欠了一年零十個月的工資。」言至澄嘆道,「他們已經報了警,但據我們公司法務的調查分析,那位無良老闆恰巧是個老|賴,他這麼做不是頭一回了,法|院強制執行都敢不聽的老|賴。所以我覺得希望渺茫,又不知怎麼對大哥大姐說。」

蕭雲溪突然想起一個人,「等等,我知道有人可以搞的定!」他停了一下,繼續說:「橙子,你還是把他們地址發給我吧,這事我必須得去解決。」

「表叔,我想我知道你說的那個神通廣大的人是誰了……」

「噓!看破不說破,我師兄可是世外高人,輕易不摻和俗世紛爭。不過,我親自求他幫忙,他會施以援手的。」

言至澄同意道:「明白了,我待會兒發簡訊給你。要登機了,下次咱們再聊!」

「行,你忙吧,有時間我去看你。」

放下手機,蕭雲溪發了會兒呆,而後將廚房門打開一條細縫,望著二層閣樓的方向,他更堅定了內心的想法。從今往後,要向小鹿看齊,做最正確的決定,做最棒的人!

-

鹿塵猛地睜開眼,陽光已灑滿了整個窗檯。她緩緩起身,感冒藥的後勁還沒過,頭暈眼花,四肢無力。她使勁揉揉眼睛,終於看清了手機上的時間——8點55分。說好了八點半要服第一頓葯,為什麼蕭雲溪沒按時叫她起床?

迷迷糊糊下了樓,她發覺客廳和廚房都沒有他的蹤影。

「蕭——」鹿塵喊出他的姓氏即打住了。這麼明顯的事情,他肯定不是去學校上課就是傻了吧唧跑到湖邊看白鷺,不瘋魔不成活,他終究是保持著藝術家的本色。

然而當她掀開鍋蓋、打開碗櫥,才意識到她想得全錯。沒有早飯,什麼都沒有。

鹿塵懵了,哪有這樣奇怪的人?今天一出明天一出,不打招呼不留字條,誰都捉摸不定他的行蹤……她還來不及給蕭雲溪撥個電話問清楚,母親徐昕嵐的號碼打了過來。

聽到電話里母親的啜泣聲,鹿塵不由得亂了陣腳:「媽媽,出什麼事了?」

「孩子,你能不能先放下手頭的事,回來陪陪媽媽?」徐昕嵐嗓音沉鬱,「你簡叔叔這次病得很重,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我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小魚姐姐搭今天的飛機回來,我希望你也能快點回來……」

她立刻答道:「媽媽,您等著我,我這就回去!」

匆忙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帶好錢包和證件,鹿塵鎖上門離開。跑到鎮子前面的主路上,她忽然收住腳步,往回走到雜貨店,把住處的鑰匙交給了趙猛,希望他看到蕭雲溪時幫她帶個話,就說她家裡有急事先回N市了。

趙猛讓她放心,又囑咐她路上要注意安全,直到送她坐上開往縣城的長途汽車,才回到店裡。七嬸正在不緊不慢地挑選孫女愛吃的零食,看見趙猛一副凝重的表情,好奇地打聽:「你這是咋了?」

「小鹿有急事回家了。」趙猛說,「我右眼皮一直跳,總想著不會出什麼事吧?」

「呸呸呸這烏鴉嘴,能出啥事?」七嬸雙手撐在玻璃櫃檯上,「你說巧不巧?大畫家也是一早就來跟我說要出趟遠門,這倆孩子,全趕一塊兒!」她意識到不對勁,「小鹿是不是讓你幫她帶話?」

趙猛說:「是啊,小鹿讓我告訴蕭畫家她先離開幾天,還留了把鑰匙讓我轉交給蕭畫家。」

七嬸重重地拍了拍腦門,「瞧我這記性,耽誤事啊!這倆孩子,走岔了,誰也沒見著誰,我這話也沒捎到,該打該打……」

趙猛安慰道:「您別這麼怪自個兒——他倆肯定能互相聯繫上,再說了,又不是不回來,過不了十天半月,就都回來了。」

七嬸望了望主路方向,嘆道:「我也盼著他倆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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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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