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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暖童心
兒子清泉娃放學回家,過來,叫:「大姑,爸爸。」
米甫臣攬過兒子,仔細端詳。大姑拉過兒子,摟摟說:「怎麼叫大姑啊?我是你媽。」
清泉娃的目光,越過媽媽的肩膀,看見幺叔難過寂寞的眼神容顏,掙扎脫離媽媽的懷抱,還是依偎到爸爸的懷裡。
大姑扭頭看看,說:「幺幺你醒了?好些嗎?青鳳,給少爺弄飯來吃啊。」
米石種內心酸楚。姐姐,是清泉娃的媽媽,但是,看見姐姐摟著清泉娃,他心裡就是酸楚難受孤苦無依。從小,他就不準這個自己的姐姐,摟清泉娃,愛撫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他霸佔了姐姐全部的愛。但是,什麼都不會改變,姐姐是清泉娃的媽媽,自己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怎麼也改變不了這份孤苦啊。
大姑摟過米石種,給他一勺一勺的喂飯。米甫臣帶著兒子,出來吃午飯。吃著,清泉娃說:「爸爸,你送我去上學,好嗎?」
米甫臣看著兒子,有點詫異。說:「怎麼你還是找不到上學的路?或者路上有人欺負你嗎?」
清泉娃失望,落寞的搖搖頭,說:「沒有,我和偉哥一起上學吧。你忙,就不麻煩你了。」
米甫臣看見了,兒子的孤獨落寞,失望傷心,都展現在他眼裡。說:「好啊,我送你上學,再忙,送兒子上學也是頭等大事。」
吃過午飯,清泉娃收拾書包,拉著爸爸就出門了,沒有叫上他偉哥。時間還早,出門,碰到米石稻,要跟著。米甫臣看見了兒子眼裡的不願,就叫他別跟著。我送他到學校,就回來。從南街到北街,去學校的路並不遠,一條直路,也不複雜。米甫臣猜摸,兒子為什麼這樣迫切的要求自己送他上學呢?
清泉娃緊拉住爸爸的手,走過南街,在十字路口,看見一個學生,大聲叫道:「**生,**生。爸爸,這是我前幾天的同學,**生。**生,這是我爸爸。」
那小孩,叫**生吧,過來。好像很不適應這樣慎重其事的介紹,跟這個米清泉也不是很熟,同學十來天嘛。給米甫臣鞠躬敬禮。說:「爸爸好,嗷,不對,我叫你什麼呢?米老爺好嗎?」
米甫臣笑笑,拉住**生說:「叫叔叔吧。」
**生叫:「叔叔好。」
三個人手牽手,繼續走幾步,清泉娃又看見知道名字的同學,照樣大聲呼叫,慎重其事的給爸爸介紹,把爸爸介紹給人家。完全是多餘,城裡的孩子,十個九個都認識米甫臣,也知道清泉娃是米大姑的兒子,余保利的外侄。每個被介紹的孩子,都弄得手足無措,米甫臣只好拉著孩子的手,安撫他們。才能敬禮如儀,再向前走。這樣拉著手,一個三個五個,牽手的孩子越來越多,十幾個孩子,中間拉著一個成年人米甫臣,就攔斷了大街。清泉娃很高興,唱兒歌:「雁鵝雁鵝飛飛,扯扯扯扯長長,一起一起去買,棒棒棒棒糖糖。」
孩子們也就跟著一起唱,笑顏如花,燦爛陽光。
又過來了一大路孩子,是從米吉橋來的十個人。看見米甫臣,忙過來鞠躬敬禮,問大爺好。問過,就跟在隊伍後面默默走。米甫臣扭頭問他們為什麼不跟著唱兒歌。歲數最大的米百宛膽怯地問可以這樣嗎?米甫臣笑說,可以啊。孩子嘛,就是應該歡笑開心。你們也拉著手,大聲唱。
又一列孩子,拉著手,大聲唱著。兒歌很簡單,幾乎毫無意義。但是可以令孩子們開心。
清泉娃又看見一個孩子,大聲叫道:「汪思成,汪思成。爸爸,這個就是我現在班上的同學,叫汪思成。汪思成,這個是我爸爸。」
汪思成大概十歲吧,比清泉娃個子高大,胖墩。臉上還有挨了打的青紫,膽怯地看著米甫臣。
米甫臣鬆開拉清泉娃的手,拉著汪思成。清泉娃拉著他另一隻手,說:「汪思成,對不起。偉哥不應該打你。我帶著我爸爸來給你道歉,我其實也不是膽兒小,就是,就是剛剛來上學,十幾天,一冊班上的同學還沒有認熟,就跳班到你們班了。跟我們唱兒歌,好嗎?」
化干戈為玉帛。米甫臣覺得開心,孩子其實很聰明啊。他真切的理解了兒子,因為母愛缺失,很孤獨,膽怯,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環境,極力要尋找友誼。拉爸爸來,是給自己壯膽。不是顯擺富裕權勢,只是讓同學知道,自己也有爸爸媽媽,和他們一樣幸福。
就走到學校門口了。一冊的老師,現在是一個老夫子,迎接學生進校門。見米甫臣,不絕口的感謝米大爺對學校教育的支持。誇讚清泉娃肯有功學習,比他爸爸媽媽當年在學校還要出色。孩子們進學校了,米甫臣鬆開拉兒子的手。清泉娃卻沒有鬆手。問:怎麼你不去上學嗎?清泉娃說:爸爸,我想再拉著你走走。
就再走,往北門那邊走。米甫臣知道,兒子就是想拉著他的手,這樣走走。清泉娃長到這麼大,一直是丫頭奶媽下人書童擁圍照顧的。大姑和他,作為清泉娃的爸爸媽媽,給了他錦衣玉食,唯恐他生活有什麼不足。但是,他真的不缺失什麼嗎?
清泉娃不記得他媽媽抱過他;清泉娃不記得爸爸曾經像現在這樣,牽著他手,慢慢走路。
米甫臣終於知道了,兒子的生活是有缺失有不足的。那就是愛。他們,大姑和他並沒有少關心兒子,更不是不愛他。只是接觸太少,抱他,親他,撫摸他,拉他的手,太少。給他的東西再多,奶媽丫頭照顧得再好,也代替不了爸爸媽媽的擁抱親吻。
走出北門。清泉娃目光聚焦在一點,米甫臣順他目光看,菜花叢中,走來了一個小女孩,牽著一個小男孩。清泉娃說:「爸爸,你能給我一文錢嗎?」
「一文?」當然可以。米甫臣掏腰包,掏出一個當二十文的銅板。
清泉娃不接,說:「爸爸,我只要一文錢。」
莫名其妙,米甫臣身上恰恰就是沒有小錢。看著兒子殷切期盼的目光,也沒有辦法拒絕。見城門那兒有一間雜貨鋪,就過去。老闆娘問大爺要買點兒什麼?米甫臣也不知道該買什麼。說我想,借你一文錢。
老闆娘也是莫名其妙。見米大爺手裡就拿著一個大銅板,顯然不是缺錢,是要小錢。翻找錢匣子,巧了,沒有小錢。現在市面上,零錢奇缺。被劉甫澄收颳去鑄川版銀元了。說:米大爺你等等。轉過身,把自己褲腰帶上栓的小錢解下來。問這個可以嗎?
米甫臣看看兒子。清泉娃道謝,拿過小錢。走幾步,丟在路中間。再回到雜貨鋪爸爸身邊。眼光看著一步步走近的那個女孩兒,說:「爸爸,這是我同學,叫朱真真。」
哦,兒子是要這樣,送女孩兒一文錢啊。
清泉娃說:「她就是想買學校外面的炒花生給她弟弟吃,可是,沒錢,每天都看著花生,流口水。」
「是嗎?」童心童趣。米甫臣覺得真好玩,也理解兒子的善良和同情。兒子,真的很好。
那女孩兒,叫朱真真的吧,走著,到那一文錢那兒,看見錢了,一腳踩住,四顧,沒有人注意自己。蹲下裝著系鞋襻,伸手到腳底下,拿起那一文錢。看看,高舉起大聲問道:「這裡掉了一文錢,誰丟錢了。是誰的錢啊?」
跟她的小男孩兒捂住她嘴,說:「姐你傻呀,我們去買花生吃吧。」
女孩說:「你敢,謹防媽媽打你屁股。」繼續舉著錢吆喝。
過來一個男孩兒,說:「朱真真,這錢是我丟的。給我吧。」
朱真真就要給他。多長一個心眼,問:「是你的錢嗎,你的錢是什麼年號?說對了我就給你。」秦半兩漢五銖開元咸寧,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宣統。市面流通的小錢,大約有這麼些年號。
那男孩兒一愣,說:「什麼年號呀,你以為都像你們家一樣窮,我們這些人家,不說用小錢,就是用銀元,也是不看不記年號的。」
女孩朱真真偏頭想想,也是,誰家也不像自己家,一文錢都要掂量一下,才花。就把錢交給那男孩。
清泉娃走過去,說:「朱真真,別給他,那錢不是他丟的。」
朱真真趕緊捏緊小錢,問清泉娃:「是你的嗎?你說,錢是什麼年號,說對了,我就給你。快說呀。米清泉。」
錢是米清泉丟在那裡的,是故意要送給他們,買一文錢一堆炒花生吃。但清泉娃是真的用錢不看年號的主兒,他就不用錢,什麼都有人給他買好,置辦妥當。他丟錢時,也沒有看看那錢是什麼年號。
朱真真看著米清泉,覺得怎麼這個大戶人家的少爺,也像那個頑皮少年陸雲清一樣,來冒領這一文錢。非常失望。拿著錢,不知道該給誰。
米甫臣過去,說:「你叫朱真真是吧?我可以作證,這錢不是他的,是米清泉丟的。」
清泉娃說:「朱真真,這是我爸爸。爸爸,這是我的同學朱真真。」
朱真真拉著弟弟,給米甫臣鞠躬,說:「叔叔好。你知道這錢是什麼年號嗎?」
一文錢,米甫臣當然也是不知道的。這真是一個誠實,認真的孩子。想想說:「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誰知道。你們跟我過去,那雜貨店的老闆娘知道。我們問她去。」
一行人過來,問那老闆娘。老闆娘哭笑不得,只好當眾解衣看褲腰帶上另一枚小錢,說是開元通寶。
朱真真看看小錢,把錢還給了老闆娘。
這就惹惱了那叫陸雲清的少年,這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兒,他認識米甫臣知道這是米大爺,惹不起。清泉娃的表哥余遠偉,他也惹不起。就是朱真真這傻女孩,也有他哥哥給伸腰。沖那老闆娘咬牙切齒道:「要你老貨多什麼嘴呀,沒有用過錢嗎?一文錢都這樣看的上眼。真是他媽窮鬼。」
老闆娘大怒說:「這是老娘褲腰帶上的錢,不該要回來嗎?」
少年發狠,指著老闆娘說:「你給老子小心一點,謹防老子整死你。」說著,走了。
清泉娃巴結的問朱真真:「上午放學,陸雲清打你沒有?」
朱真真說:「他敢!我二哥把他趕跑了。」就指著城門內,一個憂鬱的一直注視這邊的少年,說:「那就是我二哥,在東門外中學讀書。我們和他一起過去上學吧?」
清泉娃看看爸爸,非常珍惜這份和爸爸拉手漫步的時光,又怕落了單,那個陸雲清來打他。米甫臣理解孩子的心,說:「去吧,時間也差不多了。晚上回來,我們再出來走走。」
清泉娃驚喜,問:「你今天不回山裡去嗎?」
米甫臣說:「不回。」就是為了孩子的這份期盼,他決定在城裡多呆上一天。
清泉娃和朱真真姐弟,一路進城南行,讀書去了。那個憂鬱少年,是朱真真的二哥吧,並沒有過去和朱真真一起走,只是遠遠的跟著,看弟弟妹妹唧唧嘎嘎說話,開心大笑著唱起兒歌:王婆婆,來燒茶,兩個童兒來吃茶,後花園,三匹馬,兩個童兒打一打;王婆婆,罵一罵,隔壁幺妹兒說閑話。
孩子,自有孩子說話處事的方式,讓他自己去融入他生活的環境,適應他的朋友,和同學好好相處吧。他們的很多行為,顯得幼稚可笑,魯莽笨拙,不能為成年人理解,但是,小孩恰恰就是需要這樣。他們最需要的,也許就是同齡夥伴,朋友。
老闆娘見這個米大爺傻傻的站在自己生意門口,半天不動,端一張板凳,讓他坐。米甫臣笑笑,說謝謝你老闆娘。那孩子誰呀。
誰呀,那個孩子?
就是那狠霸霸說要整死你的那個。
老闆娘苦笑說:「你說他啊,那是過去這北門裡頭菜根香飯館老闆娘麻婆娘的兒子。想想,為了這麼一文錢,和他結了仇,真划不來。」
米甫臣好奇,問:「怎麼你還真怕那孩子來整死你啊?」
老闆娘苦笑,搖頭。說:「整死也許不會,整得你要生不得要死不能,就很有可能。」
「是嗎!!?」米甫臣想想,麻婆娘他認識啊。問:「不對呀,麻婆娘的兒子陸雲衡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大一個兒子呢?」
老闆娘就給米甫臣講了這個陸雲清的事情。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