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月涼幾夜

第二幕 月涼幾夜

有力量的應該是什麼樣子?

勇敢?

大無畏?

心無旁騖?

至誠?

水真誠地映著他的臉龐,從遠古到現在,不曾變易。

只有岸上之人來來往往。

「我又忘記剛才想要做什麼了,又忘記昨天想到的計劃了。」

他在船上,看著風吹皺了他那顯得有些老的臉。

「優曇,你怠惰了。」

「是的。那些人知道的比我想得更多,可他們卻什麼都不說。弗雷格死前非常恐懼,他一個從不信神的人竟然在誠心祈禱上帝,我問他:『你擁有應答全知的能力,甚至能瞥視魔神的全然未知的領域,為何會信仰凡人的神呢?』

他停頓了一會兒,跟我說:『V,這大概確實只是我個人的懦弱吧?但是除了相信有個至上全能的主以外,我們又能做什麼呢?憑著你那微薄的努力嗎?相信著不努力就一定不會有,而努力卻會有萬一成功的機會嗎?抱著這種焦慮的心情,卻發現一切了無意義。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神靈的存在……堅信一個至上全能的主在冥冥之中……或在死後公平的審判一切。更何況也只有相信祂將公平地審判一切,我才能制約自己不去做一切肆意妄為的事情。』

他沒有採用ei提供的網路模擬聲音,只是用那機械化的語調毫無起伏地繼續說道:『V,你還看不出這個世界的巨大危機嗎?就好比我,如果想做什麼事情,幾乎都是可以的了。如果我不憑藉著內心崇高的道德……假如真的有這種東西的話,才能壓抑住自己。能力者已經邁入了神之領域。我們不會被尋常的人力打敗,也不需要汲取他人產出的剩餘價值。我們需要的只有一點,無非是內心的……精神上的……形而上的需求罷了。與堅信神的存在而自我壓制沒有區別。這就是我們的悲劇性。倘若人們生來就是自由的……只要他們是自由的,他們將不會形成關於善、關於惡的觀念。』

怎麼樣,覺有情,曾有若,你覺得他說得如何?」

「我倒不怎麼想要對此多發評論。而且我曾經見過與他相似的人。不管如何,他確實是了不起的思考者。那麼你又是怎麼應對這個可憐的人?」

覺有情問。

優曇聽到前半段有點動容,沉思狀。後半段卻又沉默以對,最後只說出那麼一句話:

「我切斷了他的電源。」

石子被踢入了水中,沉淪在微浪里,打著旋兒,也就不見了。

覺有情一時沉默,也覺得對V這個人而言,這樣的行為是情理之中的。

「不要誤會,我沒有殺得了他。他還活著,活在這個世界上連我也不知道的領域裡,冷漠地關注著世間的一切,向他的至上全能的善神祈禱。」

說著,優曇竟然發出快活的笑聲,聽得讓覺有情發寒。

巨輪鳴響,靜夜裡入灣。

濁濁浪水起於人行,止於船停,撲在岸上,落在海里。

他們在這個空蕩的荒野上遊盪,像活著的幽靈,雖生如死。

風過草伏,白須橫飛。

人坐在石上,任著百般奼紫嫣紅,冷靜的雙眸平視生前萬物,伏坐的姿態壓著心中眾生。

「故道白雲,奸賊老而不死。我就說你不會脫選,怎樣,生活還好嗎?聖人是不是也要拉屎?」

優曇拍手稱快,意在激怒這人。

「唉,人老了,人老了。沒想到自己好好在家裡坐著,也能禍從天降。這可如何是好啊?思教宗為何出此昏招,要令這事件不太平。空起優曇,曾若有情。你們曉得嗎?這位教宗的意思。」

無間生滅,虛空覺始,譬如優曇華一切美,譬如有情眾生一切苦,譬如遠天白雲。

空華不實,自然衰敗。

超越的境界展開,其中有著只有赤裸裸的暴力。

崇拜暴力吧,這就是一切,原始的真意。

「你說你的水平早已遠遠超過那個可憐的小地仙。可我現在倒覺得他更高一些。我們哪裡曉得那個欺世盜名的大騙子思的意思呢。」

優曇嘆惋,雙手微動。

風動,心動。

無數花敗,散為灰飛,遍布上下四方。絕美的殺機,冷酷的仙境。一時宇宙變幻,大千造化竟皆止於此。

哲人之至境,法術千變萬化之極限於此而展露。

——只要還是原始人體的基礎架構就不能觸摸到的至極的魔域。

「不能迴避的,自我改造。」

優曇的眼神變得黯淡,然後是憤怒,接著是悲傷。

「全都拋棄了人類的身份么。人類的極限啊。」

覺有情詫異地看了優曇一眼,也不言語,只是默默思考。

風勒住了他們的脖子。

「如果是為了我的祖國,那麼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優曇是不能理解的。二十六人是沒有故鄉的。現在可不是能文質彬彬地思考說話的時候。

從時空的小徑中泄露出的光影迷亂。步步落去,細細看來,竟是一片混沌不明,真偽莫辨。

被封印的法術系統,生死滅度·另我別顯。

在不可分明的時空外側踏步,一不留神,精神與物質的規定與結構便會突然壞滅。那是既不能以肉眼觀看,也不能用雙手觸摸,對人類的感官而言全然未知的領域。另我別顯就是踏足了這個領域並利用其的法術。藍與黑色的法術力在其中梳理出道路。現實的扭曲遮蔽了這兩人的塵形。

【生死滅度·自在天魔暗幻】,另我別顯所屬於的系統全名,並非由一人創造,而是大量的人或出於自身才思,或汲取了來自異界的思緒而創造出的為了突破生死的諸多法術。在第二次反能力者運動時,所有這些法術都被搜集並燒毀。這並非只是自我限制發展的愚昧。從正面而言,大量能力者利用其中的法術不停延續自己的生命,而完全變成了異物或者對其他人造成了極大的危害,塵封是可以理解的選擇。外界機關利用職權當初偷偷搜集了一部分加之保存,使這些在絕少部分人之中仍然有所流傳。

原來也並非是叫這個名字,不過民間相當多數的人一直如此稱呼,就這樣成了書面上的正式語言。

優曇、覺有情也不言語,直接發動另我別顯。

白雲一聲長嘯,劇烈的法術力噴湧出來,居然使得虛空震蕩不止,萬物因此從原子的層面上粉碎,眼見著此處就要再天心破碎之景。宇宙檢查的視界又要重現。

花以物成,花非物是。

優曇哪裡能讓他那麼做,再演何塔,物質的形態剝除,竟然引動那微弱的引力聯繫,壓倒了電弱作用和強互作用,強行封鎖時空。

覺有情雙手合十,全身魔量沸騰,居然引得虛空物化,欲要鎮壓白雲。

他們兩人藏在時空外側,在平行宇宙的迷宮之中,無數個他們重重疊疊,白雲一時也難以施為,但他殆非常人,雖然也不會即刻飛升化為魔神,但也是全力催發境界,捲起了微度異象潮汐。

白雲起身倒滾,沿著特殊的路徑,並未被震動不已的時空卷滅。優曇早知道白雲會聚散無竭,也時刻聚精會神觀察動靜,不敢掉以輕心。

「諸位,在別人家的家裡大鬧可不符合禮節吧。」

虛空平息,萬物和諧而止。

空窗變化,現齣卡通人臉。簾幕拉開,魔聲清澈。

正是外典自身,地上萬國之一。

「把人擅自拉入家中,怕不是強盜行徑。」

白雲哼了一聲,倒也止住腳步,只作出自衛狀。他能飛升為魔神,自然也不懼外典,但在還未作為魔神的時候,與地上萬國這等怪物相比實在太為弱小。

優曇、覺有情點頭稱和。

這時他們倒是站在同一戰線上了。

力量是多麼虛偽的存在啊?

「這是思與我的約定,確實冒犯了各位。可各位只要等著,不就好了么。在這裡一切安康,有自古以來的音樂家與演奏家編曲奏樂,還可以與諸多思想家辯論,可以觀賞戲曲演繹,可以讀書,可以寫作,沒有生活上的種種煩惱,自由自在。並不是什麼壞事啊。」

外典與他們交談又與D不同,不是那種和聲平氣的,而是自作主張的。

白雲心中也是咒罵莫恪,當初把那些敵手拉入后,竟然將自家的也拉入。

「但是外界尚且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把我們帶入此方不是個好選擇吧。」

優曇敏銳地發現外典的狀況似乎不太對勁。

「那你有什麼意見嗎?」

天空晦暗,諸星隱沒。

巨大的卡通方塊臉在巨大的如天般的窗中選擇,遠而低,彷彿近在眼前。無限的存在感充滿了這裡,戰慄而壓迫。

覺有情心中微動,他也是能夠飛升魔神之人,有足夠資格與外典談籌碼,準備出言。

正當此時,地上影子如水,七枝兀現,迅穿而來。

優曇肌肉繃緊,強止住鮮血。

他兩手抓那兩穿過胸前的樹枝,轉過頭去。

覺有情震怒,一手橫升,指骨凸起,將剩下樹枝擋住,發動燃一以替。

白雲兩眼一亮,一邊止住覺有情動作,一邊發招優曇,擾亂其思考。

優曇踏步,另我別顯再度發動。可轉瞬間,又有一刀劈來,他吐氣化虹擋住,刀偏了偏,其勢不減,堪堪斬下優曇左臂。

鮮血淋漓,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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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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