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既然不始

第十幕 既然不始

「我知道你們這些人裡面沒有任何一個是不想去成為人類的王,最好的話,乾脆成為上帝。一起成為上帝吧。」

那人說。

二十六個年齡差距甚大、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漫步在綠色的田野上,指點江山。光之流在他們的腳下瀰漫。絢爛的櫻花落下,順著搖動的光飄向山的背面。

已是黃昏,天星在黯淡的玫瑰紅的夕陽下歡快地跳動。

樹木注視著這一切,是否也會有惆悵的情緒呢?

這是一段D這輩子遇見的最美好的時光。

直到遙遠的未來,他也不會忘記。種種經歷與體驗以這樣一種最為殘酷的形式塑造生命,然後告訴他們——

不準忘記!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斯生但得一知己,可惜紅塵不由人。

而現在,夢醒了許久,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卻又像是回到了夢裡。

G站在那裡,看著他微笑。

「又到了相別的時刻了。」

他說。

「你不再願成為地上人國的王。我也不願再在這墮落的土地上苟活。我以為你也不會愛這地球。」

他感覺他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二十六人,果然只是二十六人,二十六個不同的人,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二十六個相愛的人。

「我深知自己不該寄望於這種羈絆,只不過是共享了同一個出生,又有什麼意義?」D說,「可我總是忍不住想著,就這樣吧。我真是優柔寡斷的人。」

G以一種純真的眼神看著他,接著說:「我從沒有背叛二十六人,而是二十六人背叛了二十六人。你們不再愛自己,而是去熱愛這個世界,熱愛與這個世界的生活,與不同的人的相遇相知。這讓我很困惑。明明是一起出生的存在,卻差別那麼大嗎?對我來說,我只看到一群淺薄的凡人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間不停地不停地笑罵。而我期待的不是這些。」

「我對造福人類毫無興趣,也不認為自己有任何對社會的責任或義務。這些絕不能束縛一個人的意志。你要知道,人能夠選擇去做一切,這是生命終極的能力。道德只不過是自我束縛的虛幻的存在,誕生於真實束縛人的暴力與更好生存與延續的利益。可是我連這一切都不想要。我已經厭倦了生存與進步的無聊遊戲,做著永無止境的爾虞我詐的博弈。用我的發明去換取資金或者支持?這些是多麼噁心的事情啊!可我又生知人類就是依靠這樣的交換而存續的。但我想要去真正的創造,去做純粹的事情。從這一點看,我是反社會的。因為我並不希望任何的利益交換甚至可以說是反對進步的人。我是個體的生命。」

D很困難地想要理解G的話。

可他做不到。

他只說:

「於是你選擇了炸掉地球?」

「你對地球又有什麼眷念呢?僅是九個年頭的生活嗎?安居樂業的場所正是人類腐壞的開始。而二十六人甚至可能不是人類。你也知道了吧?L,luna他是路過這個宇宙的瞬間與我們一道被那事物捕獲的不可思議的生命體。說不定,我生前也只是一頭真正的豬而已呢。我對漆、不、現在他叫岑蒼了,我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又怎麼能搞清楚呢?僅僅憑藉那物質的血脈嗎?」

「唯有二十六人,二十六人是我遇見過的最美好的時光。二十六人是我遇見過的最美好的人們。直至我以捷徑抵達荒天乘我,窮究歷史之極限,也那麼說。還有,我希望你能轉達R,我不曾背叛R。可是現在二十六人已經解體,背叛與欺騙的遊戲,真是讓人感到沮喪。前些日子,J死了。這些是我最後想說的話了。」

G露出疲倦的神情,一下子竟然有了過去的老態。

R之前將守護著G的圓成金獅直接殺死,但在想要將欲同化她的調色板之一直接殺死時,一個不慎,居然調色板拖入了其他的宇宙之側中。

G將那介於虛實之間的白蛇捏斷,倒是與D再度交談起來。他也不需要再拖住G。

他打不過這一切,可這些也並非是他的對手。

他的計劃已經開始了,也不需要他來插手了。

「一切但憑天命。」

巨大的十字架飛落,與林秋雨戰成一團。

不盡之水從無明處始,從各個維度上切斷十字架的形體。

「你為何要對我的父親攻擊?」

「唯有典的共鳴還將我束縛,我必須要將D驅逐出這個宇宙。」

啟示錄。

被林秋雨掌握的典,也是在這荒謬林間偶然遇見並獲得。

「那倘若我消滅這典呢?」

「你做得到嗎?覆世海!那典是黃衣之王的文書啊!蠢貨,你轉生之後到底變成一個白痴了嗎?」

啟示錄,唯有啟示錄決然不同。外典深知,那是由蠅王直接默示歐阿律而來的怪物。

這時,林秋雨才大驚,想要將那典扔掉,卻發覺那典頁微張,露出其中那怪異的觸手和進食器官。火焰從中燃起,鮮紅,慢慢地飄散成一種怪異的扭曲的章魚似的形狀。

「來我身邊,秋雨。」D瞥了一下那一邊,說。

啟示錄也不敢接近D。

而外典更是掙扎。它被過去的命令束縛,可是知道自己無法對抗那不死之人。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超脫了那些舊有的束縛,現在才發現自身並沒有。

這個宇宙與他的認知不同。

「傾斜黃道的女神。」

外典呢喃。

「它們也屈服於你那強大的暴力之下了嗎?」G還是靜靜站在那裡,笑道:「林秋雨,真是個好名字。以前,我也以為你們會成為二十六人第一個異變——從二十六個人中獨立出來僅僅依靠彼此的兩人,結果卻落成了這樣。人間的事情真是難料。塵土之上,儘是些煩人事情。塵土之下才是安寧。」

D聽完這一切,只是重複道:

「我是來殺你的。」

「那麼來吧?」

G就站在那裡,什麼也沒做,像是個凡人似的。

天淵升起,於是善惡與分別也就成了一個不解的謎題,死作為最為終極的答案,直貫穿到宇宙與時間的盡頭。

可在那之前,天淵頓住了。

也在那之前,鮮紅那血的顏色便綻發出終極的生命之美。

「對不起,D,我只想死於自己的手裡。我不接受來自他人的埋葬。」

他想道。究魔演繹即使是用於自殺,也是一流的法術,快到連天淵也追逐不上,。

「D會生氣嗎?」

他又想笑。

接著他的意識便被黑暗埋葬,既想不得過去,也看不到未來。

「他死了,你難過嗎?」

林秋雨問。

「只不過芸芸眾生中少了一個人,又有什麼難過的呢。人都是能被替代的。過往的事情又有什麼值得記住的呢?」D說,「何況他還活著。」

他的眼中什麼感情也沒有。

「活著?」林秋雨訝異地問,憑藉她的能力也能發現G的自殺是徹底的,涉及到神秘的聯繫之中。

「有多少和他一樣思想的人分佈在這個世界各個黑暗的角落裡,誰也數不清。他將這些人塑造成他所希望的樣子,順著他的意思去做。這就是個巨大的無形的怪物匍匐在人類的社會中。前巴別語,所謂的原代囈語,正是有特別的這種用處的。一個個,真是……讓人不爽。」

「但終歸不是同一個人了,也不是那個G了啊。」

「扔掉這種想法吧。你也被社會的拙見束縛了嗎?」

林秋雨以一種可愛的疑惑得表情看著D,不再說話,只是跟在他的身後。

經過G的法術而改造的荒謬林開始發生崩塌。

空間的崩塌是一種極為抽象的事情。光線與物質都在狂亂地舞動。最後被深沉的不可視見的黑暗吞沒。

防止物理規律被破壞的宇宙監察視界終於再現,開始迅速在此處密布。林秋雨的眼中自然不同,可她也不敢多看。那種複雜的信息並不是現在的未完成的她可以接受的。

這個世界里諸多危險的神器都散落出去了。D撿起那仿製的象罔元珠,對林秋雨說道:

「這東西最後也沒派到什麼用場。」

林秋雨倒是燦然一笑,說:

「若不是這東西,我還未必能將父親你拉出那個奇怪的集簇中呢。」

D不語。

外典與那詭異的啟示錄也不見了,林秋雨注意到這一點。

D也不關心這些,徑直讓林秋雨帶著他回到G的基地里。

這裡冷清清的。在那段短暫的戰鬥中,所有人都撤離了。

只有杜年站在這裡,等著D歸來。

「你倒與他相處得很好。」

「G先生是個很特別的人,知識很淵博。」

「是的,他確實懂得很多。」D應聲道,「那你是否是他布置在這個世界的人之一呢?」

杜年搖頭,但不是否認。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知道。」

「那麼那些人去哪兒呢?」

「各自為鄉。」

D點了點頭,又問:「那麼G做了些什麼?」

「我只知道他現在應該是發動了究魔演繹·假想天國創造。」

D的臉色變了。

「他真的選擇毀滅地球?」

「是的。」

四十六億年後的夜晚,和四十六億年前到底是不同的。

月光在水,這一切與四十六億年前也都是不一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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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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