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廊下賭約
李倫見明起遲遲未歸,出去尋找,正看見明起和董博牽馬出去。便急忙回到大堂找到宋飛有些擔憂的道:「降軍中畢竟有無比、摩呼羅迦王這樣的高手,明起身上的傷還未完全好,不如我兩去接應一下,」
宋飛看了眼軒正,沉思了一會,低聲道:「明起剛走,我們晚半個時辰再走。」
一個時辰過後,正在趕到泰山路上的宋飛和李倫看見泰山那火光衝天,一齊加快了速度。
而遠在下邸大堂內的眾人看到窗外西邊的天空,火紅的光芒映得這夜晚好像太陽就要升空一樣。
袁朔起身環顧四周,不見明起、宋飛和李倫,默默的走的窗邊,向西望去。
其他人則是一齊看向軒正,軒正到是好整以暇的對下人道:「命人去西邊看看。」
此刻,將軍的營地內,宋飛艱難的起身,看了眼正在調息的李倫后,跑到明起身旁,蹲下扶住明起的肩膀,關切的道:「沒事吧。」
明起緩緩抬頭,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虛弱的道:「有些累。」
調息后的李倫也是走過來,扶起明起對宋飛道:「我們回去吧。」
宋飛看了眼四周,低頭道:「辛苦了。」
明起勉強的笑了笑。沒有答話。李倫叫人拉來馬車,宋飛將明起攙扶到馬車上。
三人深夜趕回了下邸,到了府衙門口,見到正在門口等待的袁朔和贏補。宋飛和李倫將明起扶下馬車,急忙往內堂走。袁朔見到如血海中回來的明起,粘稠的血液順著明起的身體緩慢的往下流,有些驚慌的往後退了兩步,明起抬頭看了一眼袁朔和贏補。又虛弱的低下了頭。
明起被扶到客房的床上,宋飛就急忙趕出去找軒正和大夫。
袁朔和贏補剛要進去,就被李倫攔住道:「場面比較血腥,郡主還是在外等候吧。」
贏補和袁朔退到大堂,贏補見袁朔面帶憂色,戲謔的道:「你喜歡上明起了?」
袁朔俏臉一紅,蹬了贏補一眼:「一路打過來,患難與共,難道你不擔心他?」
贏補笑了笑,意味深長的道:「現在全中土可是都知道明起對你有意啊。」
袁朔白了贏補一眼,安靜的坐在一旁的。
窗外突然白了一下,跟著天空傳來了轟隆聲,贏補忙道:「我去軍營準備一下,天亮就走。」
袁朔點了點頭,贏補急忙出去,窗外再次白了幾了下,轟鳴聲也越來越近,「噼啪」的雨水打落地面的聲音驟然響起。這時軒正帶人趕了過來,見了袁朔匆忙一點頭,就進了內室。
袁朔走到窗邊,西邊的天空透過雨霧仍然是火光一片,只是在緩慢的變淡。
過了許久,李倫從內室走出來,袁朔見了上前問道:「明起怎麼樣?」
李倫長吁一口氣道:「沒什麼大事,」
:「他是怎麼弄成這樣的?」
:「一會,你還是問他吧。」
李倫說完,就離開了,袁朔向房門處走去,聽見軒正低聲的道:「辛苦了。」
明起虛弱的道:「我的東西什麼時候能準備好。」
室內沉默一會,傳來軒正的聲音道:「我一會就去幫你準備。」
軒正的聲音接著道:「不過,我建議你好好養段日子再走,你原就有黑雷的隱患,後來身體一直處在傷重狀態,這段時間你卻一直再突破精神上、功力上極限,聽宋飛和李倫的描述,你在泰山時,已經走火入魔了。如果不好好調養的話,只怕身體會承受不住,最後不死,也會成為個廢人。」
明起的聲音道:「時間不允許我休息,如果時間足夠的話,我也不會去幫你去殺降軍。」
袁朔震動了一下,回到座位上,緩緩坐下。
袁朔輕推房門步入室內,室內又是一陣沉默,軒正的聲音道:「現在,屠殺之名你也背上了,你還有多大的機會?不如就留下來,不要回去了。」
明起從床上撐起身體,靠在牆上朝袁朔微微一笑,接著面向軒正道:「我們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軒正無可奈何的笑了笑,起身道:「我先走了,去後院幫你準備東西,你多休息一會。」
明起點了點頭,軒正出了內室朝袁朔一抱拳,袁朔起身回了一禮,軒正就離開了。
明起穿上便裝,下了床,來到大堂,看到袁朔后,虛弱的問道:「你什麼時候走?」
:「天亮就走。」
:「哦。」
兩人一陣沉默,明起走到窗前,看著雨水打在地面上濺起的朵朵水花,有些發獃。
袁朔輕輕的走到明起身旁道:「殺了十萬人,是什麼感覺?」
明起轉頭看向袁朔白皙的側臉,淺笑道:「一開始是糾結、煩悶,之後是興奮、狂熱,現在反而沒感覺。」
袁朔轉頭與明起對視一眼,低下頭,後退兩步道:「但是現在我對你的感覺是害怕,雖然戰場上我也殺過人,但是殺手無寸鐵的俘虜,而且一殺還是十萬。」
袁朔轉過身,向大堂內的桌子走去,取了一杯水喝下一口,有些顫抖的道:「當宋飛和李倫把你攙扶下馬車,我見你就像看見來自地獄的惡鬼一樣。」
明起沒有說話,只是看外面的水花,腦中去不禁想到自己扭斷叫韓月的那個女戰俘喉嚨的情形。心中也是空蕩蕩的。有種不著力的感覺。
袁朔沉默了一會:「我回去準備了,天亮就要回中元了。」跟著移步就要離開。
明起低沉的聲音道:「別走,陪我呆一會,就快天亮了,雨也小了許多。」
袁朔停下腳步,慢慢的坐會椅子上,明起看了眼袁朔坐著在椅子上那柔弱的背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現在就是希望袁朔在身邊,心中才不會那麼空而已。
除了嘩嘩的雨聲,室內再無一絲動靜。只是這「嘩嘩」的雨聲慢慢變小,天也漸漸由黑變作深藍。
明起嘆了口氣,低聲吟道:「靜夜涼風拂白髮,清雨垂地遍銀花。晨終將至水亦盡,輕撣心灰走天涯。」
袁朔嬌軀微微一震,明起接著道:「你走吧,告訴贏補,他答應我送我的東西要儘快送到風曉手中。」
袁朔「哦」了一聲,緩步離開了,明起一直注視著袁朔,卻見袁朔沒有一絲停留,也沒有回頭,心中不但回復空蕩,並且增加了一絲落寞。
明起深呼吸了一下,穿上衣服,走到後院看見宋飛和軒正站在長廊內談話,董博在一位老者的指導下,指揮士兵往馬車上搬著東西。
宋飛看見明起,急忙撐傘過來道:「起得這麼早,看來是沒休息呢。」
明起沒有答話,向軒正走去,宋飛在明起身後撐著傘,到了軒正身旁,明起轉過身與軒正並排而立,宋飛則收了傘站在旁邊。
明起忽然問道:「還要多久?」
軒正笑了笑道:「這陣急雨下得不小,耽誤了些時間,按目前的速度,恐怕還要兩個時辰。」
明起點了點頭,軒正接著道:「你覺得,袁旦和贏仁支持你的機會有多大?」
明起笑了起來,笑得咳嗽了幾下道:「如果我是四王的後代,或者是辰動的後代,是不是就有資格跟你爭霸天下了?」
軒正收起笑容,認真的道:「你,我可能出身不同,這便是命,而我具有的資源能讓我比你更快的平定這場戰爭,一統天下。」
明起冷笑道:「若不是你,望國又怎會元江以北盡失,如果四王都能以天下百姓的安居樂業為已任,這天下又怎麼會亂,從上古軒轅黃帝,到你的先祖,再到四王、接著辰動,這天下的皇座本該就是有能者居之。」
軒正笑而不語,過了半響方道:「明起,不如我二人打個賭如何?「
:」怎麼個賭法?」,
:「北疆的部隊已經所剩無幾,接下來中土將會面臨西天主力的猛烈進攻,如果我所料不差,明年開春西天就會大舉進攻元陽,如果你能在不動用我這鐵血軍的班底守住元陽一年,並且得到贏仁和袁旦的支持,我便對你俯首稱臣,如何?」
:「你能堅持到明年春天?」
:「應該可以堅持到明年春天。」
:「如果我守不住怎麼辦?」
:「那你就要歸附我,幫我打天下。」
明起無奈的笑了笑道:「我真的有那麼重要?我可以選擇歸隱嗎?」
軒正轉頭扶向明起的肩膀道:「你會歸隱?」
明起拂開軒正的手,正要說話時,外面來人報告:「袁朔和贏補前來辭行。」
軒正點了點頭,那人出去后,不多時,袁朔一身戎裝和贏補一起來了後院,互相行禮后,兩人便離開了,整個過程,明起除了點下頭外,沒說一句話。
待二人走後,明起默默的道:「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們是君臣了,恐怕再也不會這樣說話了。」
軒正嘆息一聲,低沉的道:「從小,父王就告訴我要一統天下,我所學的,所會的,所擁有的,都是為了這個目標。如果可以,我希望像你一樣,有兄弟,敢愛敢恨。」
明起又咳嗽了幾下道:「站得有些累了,我去休息下,準備好了叫人通知我,我也不向你辭行了。」
軒正點了點頭,明起緩步走到雨中,宋飛將傘打在明起的頭上,明起拉住宋飛,淡淡的道:「我想淋會雨。」
宋飛站定,看著明起慢慢的走回前院后,回頭軒正身旁道:「不知道明起還會不會把我當兄弟了。」
軒正「嗯」了一聲道:「我可能沒有你跟明起在一起的時間長,但我看人不會錯,他放不下感情,所以他只能做帥,做不了皇帝。」
:「你覺得他能幫助袁旦守住元陽嗎?」宋飛問道。
:「一旦我們退到元江以北,婁州和元陽必將是主戰場,只是想要突破監兵王並未易事,所以作為元江以南的門戶—元陽就會成為西天的首要攻擊目標。明起能守住一時,守住一年的機會不大。」
:」按我們的計劃,我們南退會,該是會平穩的收服辰南,為何不讓明起動用這邊的鐵血軍班底。」
:「現在的局勢,西天又怎會不知,一旦南退,只怕他們會攻擊東海或是直接動兵渡江南下牽制我們,東海三州,加上元江以南防線太長,如果你、劉桀、李言都去幫助明起守元陽了。只靠黃凌和肖銳他們怕是守不住南方。」
:」那元陽要是失了怎麼辦?」
:」元陽無論對西川還是元江南部,都是門戶,只要明起能打通南部,元陽若是失了,反而會迫使西川與我們聯合。到時趁敵人在元陽立足未穩,奪回元陽。」
宋飛喃喃的道:「可莫要死了才好。」
軒正哈哈笑道:「現在的明起哪是那麼容易死的,對了,一會天再亮些,去茗妃那把《長生訣》取來。」
宋飛訝然道:「你讓茗妃也練了《長生訣》?」
軒正扶著欄杆道:「雖說當時定下沒有斗甲的人不能看《長生訣》,因為沒有斗甲的話,不但進境緩慢,還易走火入魔。哪怕是明起,在昨夜也陷入的癲狂狀態,但茗妃她的底子不錯,身體骨骼也是練武的材料,在這戰爭時期,我的家眷最好也是有能力自保。光靠一個辰靈還是不夠。」
時近正午,宋飛喊起正在睡覺的明起,告知董博已帶兩百士兵備好馬車,在街上等候,並叫人快馬通知林崖接應。明起道了聲」好」,穿上衣服,到門前翻身上馬,招呼董博就要離開。
宋飛急步上前,拉住韁繩道:「南方地險,多加小心。」
明起淡淡的道:「我知道了。「跟著騎馬便走。
行了一路,董博上前問道:「明哥,你和宋哥一向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不會就這麼掰了吧。」
明起笑了笑:「放心,我和宋飛的兄弟感情是不會變的,我只是怪他不明說,」
董博也跟著笑了笑道:「明哥,你知道軍中是怎麼說你的嗎?」
:」怎麼說的?」
:「害怕你的說你是『屠殺者』、崇拜你的說你是『殺神』、有點文化的給你起了個『泰山府君』。
明起哈哈大笑道:「我們快走吧,到了南方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
第二天傍晚,木琪、虛宿和應念逃到了紫薇城。門口的衛兵將三人接到內城,換了衣服后,三人在侍衛的帶領下進了皇城邊上林府。
三人在客廳坐了不多時,姬天緩慢的走進來,在姬天的身後跟著進來一位看不清面孔、穿白色勁裝,身材瘦削的白色長發男子。
木琪和虛宿見了姬天急忙下拜。應念本是左在椅子上,但一見姬天身後的一白色勁裝的男子,急忙起身跪伏到這男子的身旁,聲音顫抖的道:「王上,我等七將隨北疆七宿出征,唯我一人而回,請降罪,」
木琪、虛宿兩人心中一驚,那白髮男子竟然是二十諸天中的第七天——『密跡金剛』亦是西天八部中夜叉部的首領——夜叉王。抬頭看去,只見夜叉王那白色髮絲中隱隱的出現著黑色的瞳孔,盯的木琪和虛宿心中一陣發寒,急忙低下頭去。
夜叉王將一隻手按在應念的頭頂,應念顫抖的更加厲害。
這時卻聽見「哈哈哈」的三聲大笑,一個身穿暗紅色長袍,半長的火紅色頭髮隨意的散在腦後。身材健壯的漢子走了進來道:「夜叉八將在西天是驕橫慣了,本身實力不濟,是你沒教好,你又何必為難小輩呢,聽散脂說,他們也算盡了力了,你的部下不過是被姬天當了棋子而已。」
姬天坐在堂前,略帶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道:「羅喉,你這是在挑撥我和夜叉王的關係啊。」
木琪、虛宿心中再是一驚,連修羅王都來了。
夜叉王拿開放在應念頭上的手,歪頭看著羅喉。應念則癱倒在地上,呼呼的喘氣,
羅睺與夜叉王對視一眼,大聲道:「怎麼,死魚眼,想干一架。別看我受傷了,你也不是我對手。」
夜叉王轉過頭去,聲音低沉的一字一句的道:「你——的——部——下——也——沒——少——死。」
羅睺在旁邊坐了下來,呵呵笑道:「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夜叉王緩步走到另一側也坐了下來,沒有說話。
羅睺接著對姬天道:「聽說中土出了個殺神明起,殺了十萬將士、這是哪冒出來的人物?」
姬天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對羅睺道:「現在你我都受了傷,雖說孟掌王死了,但如今中土十四斗甲都有了主,恐怕一時之間也是難以征服整個中土。」
羅睺悵然道:「也是,與監兵王一戰,雖然輸了,但那一戰真是暢快淋漓啊。」
姬天接著道:「按目前的局勢,軒正應該會計劃南渡,收服辰南,眼下中土的戰鬥力大家也是明白了,八大龍王未必能將軒正拿下,只有希望夜叉王能從旁協助了。」
夜叉王點了下頭,起身便走,應念緊張的跟在夜叉王身後,離開了林府。
姬天接著對木琪和虛宿道:「你們也辛苦了,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