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初吻
所謂十指連心,葉武被扎了的是腳趾,道理也是一樣的,登時痛得整個人都蜷成一團,齜牙咧嘴抽了半天,才哼唧著抬起一雙淚汪汪的眼。
「被戳著了。」葉武說,「不知道是釘子還是別的什麼。」
「我看看。」說著就彎下身,也沒猶豫,細長白皙的手捉起她在地上踩的髒兮兮的腳,抬起來仔細端詳。
他沒嫌棄,葉武倒有些意外了。雙手反撐在涼涼的地面,凝視著段少言專著的眉眼。
青年細軟的睫毛像棲宿的蝶翼般微微忽扇著,英俊的臉龐低垂,從精緻考究的襯衫領口流露出一截玉色的脖頸來。
這個乾淨整潔到令人髮指,高貴無極到令人怒目的傢伙,此刻西裝革履,衣冠楚楚,卻正半跪在地上,握著她一隻踩得灰乎乎的腳。這令葉武感到又詫異又異樣,心裡像是有螞蟻在細細地啃噬,很是酥/癢難熬。
「是花刺。」段少言說,「大約是園丁剪花枝的時候落下的,到客房去,我幫你處理。」
他說著句話的時候乾脆利落,配上那張英氣十足的臉,就連葉武這樣的老流氓看著,心都忍不住猛然一顫。
「那,我自己可走不動。」老流氓開始打小算盤。
「我背你。」
趴到段少言的後背上,葉武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覺得自己這玩家做的有點成功,縱觀中國遊戲史,應該沒有哪個玩家可以把boss當作坐騎的,哪怕是人民幣玩家充值,商城裡估計也沒得售。
青年的背脊寬厚結實,肩膀的弧度十分挺俊漂亮,她把下巴擱在他的衣領後頭,時不時鼻尖傳來他身上淡淡的氣息,是潔凈衣服的清香,混著一種幽淡冷冽的體味,就像早春的一枝冷梅。
她伏在他背上,心思飄飄忽忽的,東想西想。
一時想到段少言小時候的某些陳年往事,又一時想到這個小畜牲遲早是要另歸良人的。
說句實話,雖然她一直處心積慮要把段少言這個燙手山芋「嫁」出去,但如果真要讓她想象一下段少言和某個女人在一起的場面,她就不禁有些牙酸胃疼。
一來她覺得他這般性冷淡的模樣,嫁給他的女人應該不會獲得性福,因而十分憐憫那個可憐的傢伙。
二來卻又覺得段少言雖然討厭了點,但畢竟這麼帥,且十項全能,嫁給他似乎又能算是賺的盆滿缽滿。她從來都不羞於自己對於美色的垂涎,因此又有些羨慕那個假想中的女人。
這樣矛盾又糾結地腦補著,不知不覺到了客房,都還沒有覺察。
直到段少言開了燈,將她在包著絲絨軟墊的躺椅上放下來,她才回過神,有些意猶未盡地小幅度咂了咂嘴,盯著重新站直了的男人看。
面對她如狼似虎般綠光的眼睛,男人腰挺背直,波瀾不驚,似乎自帶屏障,隔離世間一切塵埃和污濁。
「伸腳。」
聽他講話的語氣,葉武簡直覺得自己要是敢把腳伸出來,下一秒他就敢手起刀落,給自己沿著腿根截肢。
葉武顫巍巍地:「還是我自己拔吧,你幫我拿個手電筒照著就好。」
「伸腿。」
「……」這和伸腳有區別?
「伸。」段少言這次是連腿和腳都省略了。
葉武被他催債鬼般催促著,終於十分不耐煩,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心態,兩腿一叉,向後癱倒,兩眼翻白:
「來來來,少年,要干快乾,隨你上,我要喊疼叫你爸爸。」
段少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這猥瑣的姿勢一眼。去抽屜里取了醫藥箱,走回來,拉一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過來。」
葉武挪了挪,靠過去一點。
「再過來一點。」
「……」
「你躲這麼遠幹什麼?」段少言冷眼瞧著她。
葉武心中默默無言,她才不會說自己十分懼怕醫生而段少言現在的樣子就像個變態殺人狂醫生。
「腳。」
葉武髒兮兮的雙腳來回交替著蹭了蹭,不情不願地伸了過去。段少言將她的腳丫拉過來,擱在自己膝頭,另一隻手咔噠開了醫藥箱,取出鑷子碘伏和棉棒。
「啊——!!!」
「……」段少言斜乜過眼,神情裡帶著不加掩飾的鄙夷,手上的鑷子流動著閃閃寒光,「你叫什麼?我都還沒下手。」
「?」葉武膽戰心驚地把眼睛睜開一道縫,她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腳上特別怕痛,但這個弱點她又實在不好意思告訴別人,尤其是身為她敵對boss的段公子,因此只能幹咳兩聲,「我隨便叫叫,測試一下你手會不會抖。」
「……」
段少言簡直懶得揭穿她,垂下眼帘,舉著鑷子準備動手。
葉武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猛地掙脫了他的手,兩隻腳狂蹬,全踹在了段少言胸口:
「不拔了不拔了!我叫你爸爸!不拔了!爸爸!我自己來就好!」
「師父。」段少言咬牙切齒,黑著臉,陰沉地瞪著她,「你是想把我踢死?躺下!」
葉武一見硬踢不行,乾脆老臉也不要了,就來軟的。
只見這臭不要臉的女流氓抽兩下鼻子,眼圈兒就紅了,神態楚楚可憐,似要掉下淚來。
「這位先生,如果叫你爸爸你還不滿意,要不我叫你爺爺?」
段少言面色不善。
「嫌老?那叫叔叔?叫哥哥也行呀。」
段少言眼神陰鷙。
「要不老闆?哦不行,那是你爸的專屬稱呼,那你看老公怎麼樣?」
段少言眯起眼睛。
偏偏葉武還覺得這個稱呼十分特別非常棒,臉上堆起一層諂媚的笑,賤兮兮地:「老公,商量個事兒唄,放下人家的小腳腳,讓人家自己來唄。」
她如此千嬌百媚妖嬈婉轉地說完,段少言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倒真的把手鬆開了。
他站起來,走到她躺椅旁邊,卻又抬手捏住了她的臉,鷹隼般犀銳鋒利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扎穿。
「我警告過你。」段少言一字一頓,目光中閃爍著寒光,「下次再說這樣的話,當心你的舌頭。你是不長記性,還是壓根聽不懂中文?」
「……………………」
葉武被他粗暴地捏著下巴,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簡直覺得他隨時都會一把抄起醫務箱里的剪刀,卡擦剪掉自己的舌頭。
「你要幹嘛!」
段少言不答。
葉武只見得他眼神危險,一張立體又英俊的臉愈靠愈近,嚇得想要掙扎,但他的手指間微微用力,將她雪腮瞬間掐出幾道紅痕。
武爺爺一把年紀,就還只有這張漂亮臉蛋還能勾引勾引男人,要是被他這不知憐香惜玉的混球給毀了容,那她以後可就真的完完全全花錢買男人上了。
這哪兒行啊,葉武瞬間消停了,不敢鬧了。
她動彈不得,便只能用那一雙細長眼睛凝視著段少言,像是受了傷的狐狸,可憐巴巴又不失狡猾,看他究竟要做些什麼。
兩人的鼻尖只有幾寸遠的時候,段少言長睫毛忽閃著,像是漆黑的蝴蝶扇動了翅膀。
距離太近,震得葉武心中猛然一動。老毛病發作,又起了色心。
想到剛剛計劃好要勾引boss的藍圖,葉武只覺得心裡像有一壺燙水,咕嚕嚕地煮沸了,在焦躁又歡快地冒著泡,水汽翻騰,燙得她酥酥麻麻,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臉頰開始燒燙,但神色仍是端著的:「我警告你……」
段少言十分淡漠地打斷她:「還是先等我警告完你再說吧。」
葉武瞧他這個架勢,像是真的打算抄刀子割掉自己這一條能說會道的舌頭。不由地汗濕重衫,腦袋飛速運轉,想著脫身之法。
不過很可惜,她那華而不實的頭腦中,除了奇淫巧術之外,剩下的就只有黃色信息和各色美男**之幻想。
這下流之人在危急關頭,能想到的自然也就只有下流之法。眼見著段少言的臉越來越近,雖然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要保住舌頭,顯然還是有一條路可以一試的——
雖然冒險了點。
她一半是因為好色心起,一半是因為頭腦發昏,竟像對付普通床伴似的,懷著視死如歸的心情,直接吻上了段少言的嘴唇。
砰的一聲,心臟猶如受到萬噸重擊,血流逆涌。
葉武驚愕地發現,自己眼前竟像有煙花炸開,奼紫嫣紅一片,火樹銀花漫天。
她平素里只清楚自己雖然討厭這小私生子,但卻也天性使然,愛看段少言的俊美模樣,且他身上似有種令她十分舒服的味道,大約是特殊的荷爾蒙因子,可以吸引著她沉睡的多巴胺蠢蠢欲動。
可當她真的一時衝動,昏了頭親了他,卻覺得渾身每個細胞都開始歇斯底里的尖叫狂歡。
竟是那麼多年以來,極少有過的激動。
青年的眼睛因為她這忽然的舉動而微微睜大,露出罕有的驚愕來。形狀和色澤都十分美好的嘴唇被這個女流氓含住,冰涼的唇瓣猝不及防碰上火熱和濕潤,像是沉寂的封蠟滴入了滾油,再添一把火。
從心臟到手指尖都燒著了。
要死。
這還是他的初吻。
段少言這樣想著,卻仍綳著那張帥氣的撲克臉,嘴唇緊抿,不願輕易就範。他凡事都喜愛掌握主動權,因此雖然渾身燥熱,但偏就還冷冰冰的姿態,半點沒有回應,活像是個被強迫的受害者。
要命。
這還是他的初吻。
葉武也這樣想著,但那油腔滑調的老心臟卻愈發顫巍巍的悸動,連帶著脊柱都微微酥麻。
雖然事後解釋起來要頗費一番功夫,但沒想到這個男人的滋味會是如此**且對她胃口。
只是一個親吻就讓她寒毛倒豎的人,就算冒著被他捅死的危險,那也是很划算的。
唉,只可惜他不回應。
葉武幾次三番想撬開他緊閉的嘴唇,讓他明白自己的舌頭很是有用武之地,就這麼割掉實在可惜。
但段少言就是不為所動,像是一塊玉石,一尊雕塑,一個不折不扣的聖人。
雖然段少言原本讓她「當心自己的舌頭」,指的就是親吻她,但是自己主動是他欺負葉武,而葉武主動則令他錯愕之餘,有種反過來被她玩弄的感覺。
這顯然是兩碼事。
她努力了一會兒,終於是有些氣餒了。
眼前的璀璨金光也逐漸泯滅消失,對方那冰涼溫潤的唇,像是冰塊,讓她發熱的腦袋逐漸降下溫來。
葉武終於鬆開了正人君子段少言。
她坐回椅子上,以一種全新的眼光審視著眼前這個冰雪般的男人。
那眼光里有納悶,有氣惱,還有點害怕。
但更多的是一種新的情緒——色迷迷。
她經常用這種眼光看別人,但極少用這種眼神看段少言。主要因為她一直覺得這男人特討厭,礙她事兒,因而瞧著他就覺得腎虧水竭,缺乏性致。
然而剛才那一時衝動,糊裡糊塗的一吻,卻讓葉武這個老饕立刻機敏地認識到,這個男人,是自己的菜。
「你是要死?」
美人說話了,聲音冷的掉渣,黑眼睛里霜雪欺天,萬里冰封。
他剛剛被她吻過,素來色澤淺淡的唇色,此刻顯得嫣紅,竟然有些冬梅傲雪的驚艷。
「葉武,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