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大殿之內,賀嫣嫣高坐案后,俯視這眼前一身狼狽的兄弟倆。
看他們這身狼狽,還有胡亥偶爾眼角餘光瞪視扶蘇的模樣,哪裡看不出來他們這是剛剛打過一架?
侍立殿內的諸多宮女、內侍都低下頭顱,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引來陛下的雷霆之怒。
賀嫣嫣見此心道她們腦補太多了,自己又不是真的始皇帝,這打架的哥倆也不是她兒子,她有什麼好氣的哦?
看著眼前一身狼狽的兩人,賀嫣嫣內心毫無憤怒的波動,甚至想笑。
雖然一看兩人的模樣就是剛剛打完架過來,賀嫣嫣強自按住嘴角幾乎要浮起的笑意,實在表現不出憤怒的模樣來,只好面無表情道:「扶蘇、胡亥,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嗚嗚嗚……」賀嫣嫣話音剛剛落下,胡亥便嗚咽著向他哭訴,順便告狀:「父皇,兒臣方才見到兄長輿車便上前打個招呼而已,誰知道無緣無故的,兄長便掐住我的脖子,想要掐死我!」
「父皇,兒臣、兒臣險些就見不到您了!嗚嗚嗚……」
嘴角一抽,賀嫣嫣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胡亥,再看看面無表情的扶蘇,覺得眼前的一切真是神奇。
「扶蘇……」賀嫣嫣看向扶蘇緩聲道,「你怎麼說?」
抬眼看向扶蘇,賀嫣嫣手有點痒痒的,當然,不是因為別的,也就是是強迫症快發作了而已。
——好想把一個黑眼圈變成兩個,對稱……
「啟稟父皇,兒臣……」扶蘇一副悔不當初、萬分愧疚的模樣,道,「是兒臣的錯……」
「嗯——?」
就這麼輕易地認罪?好歹說一個過得去的理由吧,雖然我對胡亥毫無好感,但表面上我也不能太過偏袒你啊!
「理由!」
對,理由!快給我一個你毆打親弟的理由,一個讓我從輕發落的理由啊!
「兒臣,兒臣……」扶蘇似乎有幾分難以啟齒,最後一咬牙,道,「自接到父皇召扶蘇回咸陽的旨意,扶蘇日夜兼程趕回咸陽只盼能早日見到父皇。」
嗯,然後呢?
「方才,兒臣因多日不曾休息好,在輿車內昏昏欲睡,恍然間以為自己還在上郡,竟……竟將十八弟錯認為匈奴,這,這才錯手……」
說罷,扶蘇轉身對胡亥躬身一禮,歉然道:「胡亥,是為兄的錯,教你受累了!」
胡亥:「……」呵呵!
賀嫣嫣:「……」這理由不要太敷衍!難道因為知道她不是他真正的父皇,所以就隨便扯一個理由嗎?
話是這麼說,然而賀嫣嫣自上往下看,還是看到了扶蘇雖表情真摯,但眼底閃過的那一絲冷意卻不是假的。
賀嫣嫣心裡生出一絲疑惑來——按史書所說,扶蘇公子堅毅果敢、天性仁慈,眼前這位……是不是有點兒出入?
想到嬴政所說的,扶蘇有些不對,就是眼前這種不對嗎?
揉了揉額角,賀嫣嫣發現自己之前笑得太早了,這要怎麼處理?
……
寢宮內,宮人皆被遣出。
「……」
聽完賀嫣嫣的述說,嬴政面色怪異,一時間無言以對。
過了良久,嬴政微微眯起雙眼,看著賀嫣嫣,問道:「你說扶蘇竟與胡亥鬥毆?」尾音高高挑起,顯然對這個消息不可置信。
賀嫣嫣生活的年代距離秦朝兩千兩百多年,扶蘇公子在史書上也不過只留下寥寥幾筆罷了,對於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賀嫣嫣只有一個籠統的印象——堅毅果敢、天性仁慈。
故而,雖然覺得這位扶蘇公子與歷史上記載的有所不同,卻是沒有想太多,本來嘛,史書上就那麼幾個字能說明什麼呢?
嬴政卻是看著扶蘇長大的,做了三十年的父子,自然知曉扶蘇是個什麼樣的人,就是因為了解,所以才覺難以置信。
心下諸多猜測閃過,緩了緩,嬴政回過神,問道:「你如何處理的?」
「扶蘇說他是因為旅途勞頓,睏乏之下誤以為自己還在上郡將胡亥錯認成匈奴了。」說到這裡,賀嫣嫣忍不住吐槽,道,「這個理由,讓我怎麼說呢?」
看了看嬴政的臉色,見他不露聲色實在看不出他現在是怎麼想的,這才道:「雖然這個理由很扯,但是好歹是個理由吧!然後他又主動給胡亥道了歉,而且胡亥也給了扶蘇一拳頭嘛,我就安撫了一番胡亥,給他們都遣了太醫,順便罰扶蘇閉門十日思過。」
說完,眼巴巴地看向嬴政,好像在問她處理得怎麼樣。
「那便這樣吧!」嬴政聽了賀嫣嫣的處理結果,也不反駁,心下雖然有所猜測,卻是什麼也沒說。
「要把扶蘇召過來問問嘛?」
「不急。」嬴政閉上雙眼,道,「總是在咸陽,隨時可以召他進宮,今日便先讓他好好休息吧。」
好吧,賀嫣嫣聞言心下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她是真的很好奇啊。
另一邊,胡姬卻對這個結果表示強烈不滿。
心疼地看著胡亥脖子上腫起的指印,恨聲罵道:「扶蘇枉為人子,竟然對自己的親弟下這般重手!」說罷,想到賀嫣嫣的處罰,又有些不甘,道,「陛下也是偏心,怎麼能只罰他靜閉十日?!」
「母妃!」胡亥本卧在榻上閉目養傷,聞言睜開雙眼,聲音嘶啞道:「怎可非議父皇,若是讓外人聽見,怕是會以為母妃對父皇有所不滿,那當如何是好?」
「這不是沒人嘛?」胡姬聞言不以為意。
胡亥沒有再多言,此時他的喉嚨劇痛無比,本就不想說話,何況胡姬也不是一言兩語能被他說服的。
對於這個結果他心中不是沒有不滿,然而他能怎麼做呢?
自沙丘平台行宮父皇病重醒來后,就對他態度大變,眼中也不復再有疼愛之色。此次,與扶蘇發生衝突,父皇偏向扶蘇亦是意料之內的事兒。
但是,心中還是不甘啊!
胡亥尚未加冠,此時還是住在咸陽宮內,而扶蘇卻是早已成婚,故而已經搬出咸陽宮,住在宮外咸陽城內城。
多年不曾回到咸陽,上一次見到咸陽宮還是前世身死之後咸陽城破被毀之時,不過此時自己的形象實在不雅,扶蘇便息了掀開輿車上窗帘的衝動。
回到他的公子府,剛剛下了輿車便見李氏已經帶著他的長子等在門外。
「良人。」李氏見車簾掀開,剛要欣喜地迎上去,就見扶蘇那腫起發黑的眼圈,「呃……」
目瞪口呆地看著扶蘇,一時間什麼都忘記了。
李氏是大秦丞相李斯之女,事實上,嬴政的幾個兒子娶的都是李斯的女兒,連胡亥定下的未婚妻也是李斯幼女。不僅如此,李斯的兒子娶的也都是嬴政的女兒,其長子李由娶的便是長公主。
這種君臣兒女互嫁的聯姻方式在歷史上可真是只此一例,絕無僅有的。
「父親,您這是怎麼了?」扶蘇的長子嬴亱也是驚呆了,自始皇三十五年扶蘇被遣上郡,他的妻妾子嗣都被留在咸陽,也有兩年未曾見過面了,此時相見,不想竟然是這般情形。
「為父無事。」扶蘇抬手微微掩住面容,雖很是疲憊,見到長子心下還是有幾分歡喜,拍了拍嬴亱的肩膀,道,「亱兒,你長高了!」
嬴亱今年虛歲九歲,扶蘇前往上郡之時他方七歲,小孩子長得最快,這才兩年不見已經快到他的肩膀了。
看著嬴亱,想到前世他慘死於胡亥之手,扶蘇眼中微微閃過冷意,心下只覺方才下手還是太輕了!
說罷,見李氏在一旁面帶擔憂之色的看著他,長嘆一口氣,道「先進府再說吧。」
雖說前世他的死李斯也參了一腳,但扶蘇卻並未遷怒李氏,何況她還生下了他的長子嬴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