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辭官

源義情站在高高的天守閣前，眼裡的雲彩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這樣一個長相俊美卻又帶著一頭白髮的男子一大早在大名所在的天守閣前久久佇立，卻絲毫沒有說話的意思，這不禁讓兩位守衛在天守閣門前的足輕跟到怪異。他們對視一眼，頗有默契地握緊手裡的長槍向前走去，想要問個究竟。卻不料還沒等他們走近男子的身邊，就被一個一直隱藏起來的忍者擋住了去路。「請兩位大哥通報一聲，我家大人有事要拜見齋藤殿下。」突然在身邊傳來的溫婉女聲，讓兩個足輕腳步一頓，不知道什麼時候，春日已經站在他們面前。雖然是在對著足輕說話，但春日的眼神還是一直向著源義情那邊飄去，看著他臉上毫無表情，眼裡卻是深邃得讓人不敢注視，這樣的狀況看得春日心裡直搖頭。主人啊主人，何必要這樣對自己呢？這樣的你，的確更讓春日著迷，可是卻讓春日更加擔心了啊……「這位忍者姑娘，齋藤殿下也不是什麼普通人物，並不是說見就見得到的，你看……是不是讓你家大人找位美濃的大人為他引見一下？」想要見齋藤道三殿下的人，每個星期都有那麼幾撥，當中的大多數都只是些雞鳴狗盜之輩，縱然眼前這兩位看上去是那麼異於常人，也不能光憑他們的一句話就放行。足輕心裡一轉，有了以上的答案。「可是……麻煩你們了，兩位大哥，我家大人確實是有急事要……」說著，春日就要做出日本人最常用的禮節――鞠躬。肩頭突然搭上一隻手，將她原本要做的事和要說的話打斷，春日狐疑地向後望去，正如她所想的那樣，修長的手來自源義情。

源義情的臉色看上去依舊是那麼冷峻，可是仔細看了他臉一個早上的春日卻跟別人有了不同的感覺，主人似乎終於有了明顯的情緒波動。好奇怪的主人啊？明明一個早上都冷著臉，居然在這個時候……是我做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嗎？春日心裡忐忑不安，不自覺地低下頭站在一旁不敢做聲了。「這是，齋藤家侍大將才有的銀牌？」源義情伸手入懷，再次伸出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塊銀色的小令牌。剛才一直不說話的足輕這時卻出聲了，不愧是在天守閣服役多年的人，一眼就把代表身份的令牌看準了。「我倆失禮了！還請大人念在我們職責所在的份上饒我們一回。現在，大人可以進入天守閣了。」源義情沒說話，低頭快步走進了天守閣，甚至連眼睛都沒有在兩個看門的足輕身上停留一刻。春日看看源義情一反常態的行動，搖搖頭對足輕說：「我替我家大人謝謝兩位了！」兩人光顧著看源義情離去的背影，等到想對春日再說些什麼客套話的時候，卻愕然發現身前早已經空無一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春日再次發動了她作為忍者最擅長的技巧――「隱身術」。剛剛那個拉著同伴的讓路的足輕又看了一眼已經遠去的源義情，嘴裡喃喃自語：「好奇怪啊！總覺得這個男人跟五個月前那位來找齋藤殿下的年輕人很像，可是他們給人的感覺卻又是有極大的不同。這個男人，讓人看了總有一種在看飄落的花瓣的感覺……是我想太多了吧？僅僅只是相貌的相似而已，應該是不同的兩個人。再說，這個男人那一頭白髮，我可是見所未見啊……」

「過去，我不管。從今以後，你不準對任何男人鞠躬。這不是建議，是請求。你就站在這裡等我。」還沒等春日發問，源義情淡淡地說出一句讓她摸不著頭腦的話語。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提出反對，他已經快步踏入了天守閣。也顧不得自己身法的驚世脫俗，源義情當即施展開「六式」中的「月步」。卓越的彈跳力以及讓人驚嘆的速度，用出這一招的源義情將步法的靈活展示得淋漓盡致。無論是盤旋的樓梯，還是突兀的轉角，再「月步」面前顯得不值一提。身形閃動的源義情，不時地出現，腳尖輕輕點地，而後身體更加快速地向前掠去，或是詭異地一扭讓身體拐了個彎。首次從一旁看著那樣將自己速度的一面展示的源義情，春日突然發現，也許主人在速度這個忍者一直自豪的方面，已經不比任何的中忍要差，這還沒有算上他步法的不可預測和戰鬥中的實用。皺著眉頭的春日小聲說：「似乎，比起上次在森林的速度更加快了。主人一直很勤奮，這我是知道的，可是這不代表著身法就能夠靠著練習這樣快速地增長啊……難不成，」春日美目中閃出一道驚異的光彩，那道身影的速度有了再一次的提升，「主人，你有了突破？」

源義情的臉上沒什麼變化，心思卻是不停變化，正如春日想象的那樣，源義情突破了。武者中同樣存在階級之分，而階級間實力的差距存在著必然的不可逆性。這就如同一個再怎麼身強力壯的年輕劍手，也鬥不過年紀一大把，看上去快要入土的「鹿島劍聖」?原卜傳。這就如同同樣都是裝水的容器，再大的水瓢也不能一次裝下水桶里的水，再大的水桶也同樣比不上水缸的容積一樣。有的人終其一生也無法達到「劍豪」乃至「劍聖」的地步，縱然他多麼努力地練習，在境界上依舊是差了那麼一籌。而源義情在獨自在房間里收拾心情的時候，就已經收到了來自空間的提示：「劍術突破瓶頸，境界提升，掌握『雨』之心和『雨』之體。悲傷的感情得到大自然中『雨』之精靈的認可，賜予『雨』之印。自動融入身體中……融入完成。所習招式『雨落鳴蟬』提升至LV3，並獲得進化至『真?雨落鳴蟬』的潛能……『精』最大值提升至4500，『精神力』提高至350。隱藏屬性**抗性及細胞再生能力提高，其可達到的最大值提高。隱藏屬性攻擊速率提高……空間等級提升至『心領神會』。完成年度任務一，獲得獎勵。目前擁有積分46329，潛能點4……」

源義情腳上沒有停下依舊保持著高速的前進方式，心裡卻在想：雨，接連不斷落下的雨。就讓我領會，將戰鬥歷程一一細數，將流淌鮮血全數沖洗掉，那宛如鎮魂歌一般的雨。實際上，他心底還有另外一個很小的聲音：如果，這場雨能夠把我痛苦的記憶也沖洗掉……那就再好不過了。靠著那樣驚人的移動方式，在常人看來高得有些離譜的天守閣頂樓，也就是美濃國之主蝮蛇齋藤道三的居住之所的推拉門，很快就出現在了源義情的眼中。跟以往有所不同，源義情的心情並沒有什麼大的起伏，而是難得的平靜。在他雙腳著地之後，扣起右手的食指敲了兩下門。也沒有理會裡面是否有人答應，他就徑自推開門走進了房間。齋藤道三端正地坐在公文桌前，面前正是繁多的公文，他手上這時還拿著一支沾滿墨水的毛筆。源義情走到桌前，眼睛越過厚厚的公文，直直地看向他。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源義情說話了，聲音裡帶著淡淡的寂寞，「我要走了。」齋藤道三捋了捋鬍子，眼睛眯起來看著源義情那張年輕卻不復朝氣的臉還有那頭引人注目的白髮，眼裡不時透出一絲精芒。直到這時，源義情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位年過六十的老人，的確有著擔得起「蝮蛇」這一名號的氣勢。縱然明白對方的武力跟自己比明顯不足，在他面前源義情依舊有著面對老師時的拘束及敬畏。「你已經決定了？不會反悔？如果你有那個意思，我可以讓你正式加入美濃軍，七年，不，五年以內，我可以保你升至部將。不出十年，你就可以升至家老……那時候，『西美濃三人眾』已老。你還可以掌握……」源義情還沒等齋藤道三說完，就已經伸出左手示意他可以停下勸說了。「很多謝您的好意。只是，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了留在這裡的理由，只是想要儘快地離開。令牌我放在這裡，道三大人，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面對著這個一直以來都對他抱有好感的老人，甚至還一度把他當做「准女婿」的老人，源義情一向有著足夠的尊敬和感謝。「唉……」齋藤道三也意識到勸說成功無望了，長長地嘆出一口氣，「看來我的女兒，是做出了讓你傷心的選擇啊。」源義情的臉色終於變了，眼裡浮過一絲迷惘，「不，一切都跟歸蝶姐沒有關係……甚至說，她的選擇才是正確的，無論是對誰，都是最正確的。」說完，源義情不自然地別過臉去，齋藤道三看到他的動作后輕輕地搖搖頭，卻沒再說什麼了。過了一會兒，源義情又說話了，只是聲調已經變回了之前的冷淡，「臨走之前，我尚有一事相求。」齋藤道三看向他，點點頭，「你說，只要我能辦到，一定儘力助你！」源義情感激地對齋藤道三深鞠一躬，輕聲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稍後…………………………………………………

春日聽到逼近的腳步聲，抬頭正看到源義情從空中翩翩落下的身姿，眼裡一陣迷醉。源義情早就知道四周「空無一人」僅僅只是假象，小聲地說：「跟我走。春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這個不是命令，只是私人的請求，你有拒絕的權利。」春日愣了一下，顯然沒有預料到源義情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是她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我接受。我是主人一個人的忍者，只會無條件聽從您一個人的命令。只要是對您有益的事，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只要是您的吩咐，我都會盡全力去完成。所以，請您只管說吧。」源義情停下腳步，小聲地說了幾句。春日這時卻皺起了修長的綉眉，忍不住出聲反對：「主人，這樣真的好嗎？她可能不一定會來……」源義情背對著春日，臉上平淡的表情似乎有了一絲變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這樣做。只是，彷彿本能的驅使一般，我做出了這個決定。願意幫我嗎？如果實在不情願可以不不勉強自己。」春日看著前方隨風飄動的那一頭白髮，忽然有些明白源義情所謂的「本能」指的是什麼，她貝齒輕吐咬住嘴唇，「我會儘力做好這件事的。」他嘴角終於帶起了微不可見的弧度，說出一句「謝謝你」後繼續向前走去。在天守閣頂樓的齋藤道三在窗邊眺望，終於看見了那個熟悉男子的背影，臉上一陣惋惜，「義情，你讓老夫……唉，你這孩子不但會是個好部下，好女婿，還能當個老夫的忘年交啊……歸蝶怎麼就這麼糊塗呢，我真是個，失敗的父親啊……」

………………………………………當天晌午時分…………………………………………

「這到底是什麼感覺？今天一天都難以揮去的抑鬱……好奇怪的感覺啊！這種不安，一直以來都沒有遇到過呢……心悸，強烈到讓我喘不過氣的心悸，彷彿就像某樣讓我會事後後悔一生的事情將要發生的感覺……不行，受不了了……」齋藤歸蝶突然在榻榻米上站起身，「父親一向以智計而為世人所知，一定可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小聲地說出這句話，齋藤歸蝶急切地穿上木屐走出門外，到町里的馬屋裡借出一匹白馬，翻身上馬奔向稻葉山城。她當然不能看到，有兩個男子坐在對面的酒場里，一直看著她騎著馬跑出町外。背後一件血色披風的男子威嚴的臉上有了一抹讓人心寒的笑容，而坐在他對面的銀髮男子，看著齋藤歸蝶離去的眼眸里，譏誚盡顯無疑。他在心裡暗道：美濃之地，今垂手可得矣！表妹，可不要怪表哥，畢竟，表哥可是織田家的家臣呢……而且，上總介大人也親自出手了，你也沒有表示出拒絕的意思不是嗎？這樣一來，失敗者就只能是那個少年了啊……

與此同時，在已經落滿一地粉紅花瓣的櫻花樹林中，春日和源義情坐在當中最大的那棵櫻花樹下。春日不時開口想要勸源義情離開，卻又因為知道他絕不會接受自己的建議而重新合上嘴。而源義情的目光悠悠向前，看著那沒有任何人到來的小道……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