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被困

34.被困

山風呼呼地刮著,雖然已近暮春時節,可是這風裹挾著山裡獨有的幽寒卻讓人不由背脊生寒。

洪寶寸步不離地跟在自家二叔的身後,一雙杏眼不停地四處瞄著,目光劃過寨子里的或高或低的黑漆漆的屋舍,她不由打了個哆嗦,小碎步迅速地挪到洪簡的身旁,覷了一眼前面領路的高個子,她壓低了聲音,與洪簡道:「二叔,我怎麼覺得這寨子讓人毛骨悚然的?」

洪簡聞言,腳步的步伐微微一滯,心裡也犯了疑惑,啟唇,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前面的高個子開了口。

「二位膽子也真大,這夜色沉沉地也敢打這荒山野嶺過,幸虧路過咱們這兒,不然非得在外面的林子里迷路不可。」高個子的聲音朗朗,帶著一股豪爽之氣,讓人聞聲便能鬆了一口氣。

洪簡瞥了一眼侄子,手收在寬大的衣袖裡,溫和一笑,應道:「是啊,今番多謝好漢收留,我叔侄二人必當酬謝。」

高個子領著主僕四人拐過一個小門,又穿過寬敞空蕩的練武場,拐拐繞繞到了一處廳堂,領著人進屋后,高個子拱手道:「你們先在此稍稍等候用點兒茶,待我去問過我們寨主,好給你們安排地方住下。」

洪簡亦拱手,「有勞。」

高個子轉身從邊門往後面去,一會兒就有兩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小丫頭端了茶水糕點進來。

三六看著桌案上精緻誘人的糕點默默地吞了吞口水,抬頭看向自家少爺,語氣裡帶著少許驚嘆,「這寨子外面看著不顯,沒料到內里乾坤還不小,這糕點瞅著也不比咱們府里差啊,少爺你快嘗嘗吧。」

一旁的問津也連連點頭附和。

洪寶沖著三六勾了勾手指,後者不明所以走到洪寶跟前,「少爺……哎喲!少爺你打我做什麼呀?」

三六捂著額頭往後退了兩步,頗有些委屈地看著洪寶。

「我說你是不是把腦子落在路上了,隨便什麼東西都能肚裡吃?」洪寶側首看向落坐在一旁的洪簡,低聲道,「二叔,我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這裡給人感覺實在古怪。」

先前她遠遠瞅著這兒的微弱亮光只當是山中的獵戶住所,哪裡料得到是這麼大的一個山寨?現在雖她說不出來究竟哪裡不對,可是直接告訴她這個寨子並不是什麼歇腳的好地方,那隱隱的不安,令她忍不住頭皮微微發麻。

聞言,洪簡蹙了蹙眉,沉吟片刻才開口道:「你這麼一說讓我也反應過來,這荒山野嶺的地方藏著這麼大的山寨確實蹊蹺。」洪簡越想越心驚,暗惱自己一時糊塗居然掉以輕心至此,「趁著那人還沒回來,咱們這就離開。」

說著就站起身,拉了洪寶往大廳外走,三六與問津覺出不對也連忙跟了上去。

然而,廳堂的門一打開,入眼一排明亮的火把幾乎把整個山寨都照得如同白晝。

洪寶下意識地閉上眼扭過頭去,耳邊卻聽到自家二叔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知各位這是……」

感覺到握著自己手腕的手在輕輕顫抖,洪寶輕輕抬眼看了看洪簡,眼尖地發現他額角布滿了細汗,情況果然是不大好了。

洪寶才轉過頭看向那一排火把的方向,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之前那個高個子的聲音,不復爽朗,只剩陰陽怪氣。

「幾位這樣急匆匆地是要往哪裡去呀,怎麼連這上好的糕品點心都不吃了呢?」

叔侄二人一回頭就看見高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廳堂里,此刻手裡正捻著一塊糕點,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陰戾,而在高個子的斜前方卻立著一個身形頎長健碩、蓄著髯須的中年男子,一樣都是一臉戾氣。

那中年男子朝著洪簡和洪寶的方向踱步而行,周身的不善之氣絲毫不加掩飾,驚得三六和問津連忙一前一後張開手臂將主子護在身後。

中年男子見狀冷冷一笑,嗤道:「你們真當我這八寶寨是客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上下打量四人一番,「既然已經來了,也該讓你們好好感受感受我們八寶寨的待客之道不是?」

他抬起手沖著台階下的手下示意,登時就有七八個彪形大漢衝上來將洪簡和洪寶等人圍了起來。

三六身子打著哆嗦,雖然被嚇到了,但還是大著膽子沖著那中年男子喊道,「我告訴你們,我們家老爺可是新晉的舉人,我們家少爺可是京都永寧侯府的姑爺,你們,你們識相得就快點兒放我們老爺和少爺離開,不然官府非剿了你們這土匪寨子!」

問津亦故意粗著聲音附和。

洪簡見中年男人和高個子愣住,握了握袖中的手,開口,「今夜是我叔侄不長眼冒犯擾了各位好漢清凈,只要你們放了我們,我定當派人送上重金酬謝。」

中年男子聽了洪簡的話反而雙手叉腰大笑了起來,「舉人老爺?侯府姑爺?他媽的老子還是太上皇呢!」他走到叔侄二人跟前,一把推開擋住自己的三六,目光在洪簡和洪寶之間逡巡,「這個小白臉瞅著怎麼跟個大姑娘似的……」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拉洪寶,可手還沒碰到洪寶便被一旁的洪簡拍開,他抬頭看時,洪簡已經往這邊挪了一步將侄子擋在了身後,儒雅的面龐上滿是肅色。

「今日你們若是不放我叔侄主僕離開,只怕這八寶寨明日就得招了官府的人來,有道賊不跟官斗,你們難道目中半點兒法紀也沒有?」洪簡一字一句地說道。

中年男子卻彷彿聽了什麼笑話一般,拿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冷笑一聲,「在這八寶山方圓百里我胡達就是法紀就是天!」

「大哥何必跟他們啰嗦那麼多,直接帶下去關起來,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八寶寨的待客之道,他們才知道天高地厚。」高個子立在胡達的身後,抱著胳膊提議。

胡達捋了捋鬍鬚,點頭,揚聲吩咐,「把人帶下去關起來。」

一個長得一身肥膘滿臉堆肉的大漢應了一聲,揮手讓人綁了洪簡與洪寶四人,正準備把人帶下去,又遲疑了一下,問道,「寨主,這人是否送到地一號地牢還是……」

胡達掃了一眼四人,指了指洪寶,「這小子就一個弱雞樣,關到地三號去。」

「是。」

——————

肩膀被人狠狠一推,洪寶一個趔趄就摔進了一個枯草堆里,被扎得渾身發疼。耳邊傳來落鎖的聲音,雙手被捆住的洪寶掙扎著起了身,卻被撲鼻而來的惡臭味熏得差點兒沒吐出來。

洪寶的雙眼被黑布蒙著,看不見自己身處何方,可是耳邊傳來的動靜卻讓她後背一僵,幾乎是下意識般的往後挪了挪。

她好像聽到了有什麼東西在靠近她的聲音……

洪寶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遭遇過這些,心裡怕極了,可手被綁著,眼睛也被蒙住了,無邊的黑暗裡她只覺得無助和害怕。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洪寶的身子微微一頓。

「小夥子別怕,我給你把繩子解開……」

這裡還有別人?

洪寶整個人僵在那裡,沒有再動了。

她側耳去聽,發現那果然是蹣跚的腳步聲,暗暗鬆了一口氣。

枯草被踩得嘎吱嘎吱響,身旁彷彿有人動作極為緩慢地蹲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洪寶感覺到有人在幫自己解繩索,不由側了側身子。

「繩子扎得緊,小夥子別著急,老婆子眼睛不好使,力氣也小,別著急啊……」

「謝謝大娘。」洪寶低聲道謝。

「謝什麼哩,俺們都一樣闊憐著,幫幫你不算什麼。」

過了好半天,洪寶手上的束縛終於被除去,她伸手拽下蒙眼的黑布,眯著眼適應了光亮,才看見自己身旁跪坐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

「大娘謝謝你。」

老嫗擺了擺手,緩緩地起了身,「都說不用謝了,都是被賊頭抓來的,互相幫助才是該的。」

洪寶蹙了蹙眉,舉目四望時才發現這裡關著的不僅僅只是她和老嫗兩人,偌大個地牢里大約關了有五六十人,都是頭髮花白的老人,還有五六個看起來行動不便的中年人和三兩個小孩。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八寶寨里怎麼關著這麼多老弱病殘,二叔和三六問津又被關到哪裡去了?

心頭疑雲重重,洪寶動了動手腳,四處望了一回,才站起身走向剛剛的老嫗。

老嫗靠著牆角坐著,身旁還有一個老丈和一個年紀略小點的老婦人,洪寶蹲下身,抿了抿唇,問道,「大娘,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你們怎麼會被關在這裡?」

老嫗還沒開口,老丈先開口啞著嗓子罵道,「還能是什麼地方,賊窩土匪窩!」

老嫗瞪了老丈一眼,「你有脾氣沖著那幫土匪發去,這小夥子跟我們都一樣。」說著又對洪寶道,「你別理他,這裡是八寶寨的地牢,我們都是周圍村子的村民,三個月前被胡達那一幫土匪抓上山的,這個地牢里都關著我們這些的老弱病殘,其他的年輕力壯的都不知道被胡達那賊頭關哪兒去了。小夥子,你怎麼得罪賊頭,又被關來這兒了?」

洪寶言簡意賅地交代了一下,一邊在心裡暗罵胡達把自己當老弱病殘處理了,一邊問老嫗,「也不知道我二叔他們被關哪兒去了。」

老嫗有些唏噓,「怕是被關去了別處,你也別慌,賊頭不知打的什麼主意,並不會傷害人命……」

洪寶心裡擔心害怕,整個人彷彿置身油鍋,難受卻無可奈何。

陷在這裡還有誰能救得了她們?

地牢里陰暗潮濕難辨朝夕,估摸著過了兩日光景,一身狼狽的洪寶覺得不能坐以待斃,默默地查看了一番,確定南牆通著外面,就開始想辦法鑿牆了。

因為害怕動靜太大驚動土匪,又因為力氣太小,洪寶鑿了半天才砸下一小塊磚,徐大娘也就是老嫗勸她,「小夥子啊別白費力氣了。」

洪寶搖了搖頭,「不行,大娘你別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們出去!」

徐大娘無奈地嘆了口氣,正準備開口說什麼,卻聽到地牢上面的傳來的動靜,登時消了聲靠著牆壁假寐,洪寶也匆忙藏起了手裡的匕首,用後背擋住剛剛被鑿的地方。

有悶哼聲和重物倒地的聲音傳來,洪寶偷偷抬眼去看,就看見之前看守地牢的幾個小嘍啰都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洪寶眯眼看去,就看見幾個蒙著面的黑衣人手裡拿著鋥亮的寶劍過來了。

鐵鏈鎖被砍斷,一個黑衣人沉聲道,「大家相互攙扶幫助跟著我們走。」

「大俠救救我兒子!」

「救救我孫子吧!」

「……」

地牢一片喧鬧。

「大家安靜,你們離開了,我們才好安心救人,都不會有事的。」

黑衣人做了保證,就開始組織地牢里的人往外走。

洪寶靠著牆壁坐著,一動不動,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地牢外負手而立的頎長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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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本是女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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