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重傷
地上的人一動不動,就那樣橫躺在官道的正中央,馬車難以前進,也難怪小廝會突然停下馬車。
洪寶打量了一眼那蓬頭垢面仰躺在地上的人,隱約可以看出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
「過去看看吧。」
即便此時洪寶著急趕路但也不至於見死不救,吩咐小廝下去查看后自己也跟著彎腰跳下了馬車。
「欸,你這人怎麼躺在路中間呢,醒醒,醒醒,欸?」小廝久久不見那人醒轉,心頭一驚,這人怕不是死了吧?
念頭才剛剛浮現,他就驚出一身冷汗,這會子馬車離這個老乞丐不過三步遠的距離,要是老乞丐真的一命嗚呼了,他可真的有嘴也說不清楚了。
天知道他剛剛真的很及時地停車了!
「怎麼了?」
正當小廝驚疑不定之時,洪寶走到了他身後,一邊打量地上躺著的老乞丐,一邊問道。
「小的也不知,喊了半天也沒個動靜,怕不是已經……」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道,「洪公子,這老頭生死不明,咱們還是不要管他,免得出了什麼幺蛾子,到時候咱們可是有理也說不清,更何況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您不是急著見我家公子嗎,咱們還是趕快上路吧!」
左右這一段官道的路旁也算平坦,他小心一點趕車,繞過這老乞丐並非什麼難事。
洪寶聽了小廝的話後有稍稍的猶疑,然而看著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老乞丐,她實在無法坐到視而不見、見死不救,因此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哪裡有見死不救的道理。」說著又看了一眼官道延伸的方向,「左右離白水鎮也近,咱們順道將人送去鎮上的醫館便是。」
小廝被說得無話,只能依言上去將老乞丐背到馬車上,期間因為老乞丐的身上實在難聞,小廝只能全程屏住呼吸。
老乞丐十分邋遢,身上的味道實在難聞得緊,把他放入馬車后,小廝立即跳下馬車大口呼氣,看到走過來準備上馬車的洪寶,連忙攔住她道:「洪公子還是與我一道坐外面吧,裡面的味道實在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他說話時皺著眉滿臉嫌棄,洪寶縱使裝作男子十六載,但怎麼也是錦衣玉食嬌養大的,臭味……她自然也是避而遠之,因此便頷首坐在了外面,小廝也跟著跳上馬車,馬鞭子一揮,馬車再一次在平坦開闊的官道上飛快地跑了起來。
進了白水鎮,忍受了一路臭味的小廝也不用洪寶開口吩咐就直接將馬車趕到鎮上的一家醫館門口。
將老乞丐送進醫館,聽說老乞丐只是餓昏了以後,小廝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立馬跑出去跟洪寶說了。
洪寶見此也安了心,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交給小廝,正準備囑咐他請大夫好好照顧那個老乞丐時卻被不遠處的一個熟悉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長風跑得滿頭大汗,平時一張白皙好看的臉上這會兒滿是慌張,他腳步匆忙沖著醫館而來,冷不防在醫館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而不該出現的人,腳下的步子一滯,反倒是趔趄了兩步來到洪寶跟前。
「洪,洪公子?」
「長風?你急急忙忙地可是發生了什麼?」洪寶心裡揣著事兒,這會兒問起話來難免帶著幾分急迫與擔憂。
長風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微微喘息道,「說來話長,這會兒情況緊急,等回頭我再與洪公子您解釋。」
言罷也顧不得洪寶作何反應,徑自快步走進醫館,二話不說提溜了坐堂大夫就走。
老大夫顫顫巍巍地被拖走,洪寶心頭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把手裡的銀子扔給小廝以後就匆匆忙忙地小跑著去追長風。
縱使長風的腳程再快,這會子拽著老大夫也不免慢了下來,洪寶氣喘吁吁地追著,等到追上人以後,一抬頭,眼前赫然是當初她曾經住過兩宿的宅子,貌似也是庄凝在白水鎮落腳的地方?
這宅子里有人生病了亦或是受傷了?
跟在長風後面小跑著,洪寶就著長風急匆匆的緊張模樣,心裡頓時生出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郡主大人……
不算陌生的房間出現在眼前,洪寶的腿不由一軟,險些跌倒在地上,她腳步凌亂地跟進了屋子,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讓她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床榻前,長風長信有如黑白雙煞一般肅立,面上相同的都是擔憂和緊張,而被長風提溜來的老大夫正顫抖著身子給榻上的人查看和清洗傷口。
洪寶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雙腳有如注了鉛一般,半天也邁不開步子。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躺在榻上面如金紙、渾身是傷的庄凝,眼裡湧出了淚水。
長信注意到洪寶后看了一眼長風,長風這才想起被自己差點兒忘了的人,斂了斂情緒走到洪寶跟前,聲音有些啞,「洪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知道長風大抵是要向自己解釋一些什麼,可這會子洪寶根本顧不上別的,她的眼裡只有滿身是傷的庄凝,心也一陣一陣絞痛。
明明昨天早上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成了這幅模樣?
洪寶驚疑,可現在她什麼都不要知道,她只想儘快確定庄凝不會有事。
血水換了一盆又一盆,老大夫那袖子胡亂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終於把最後一個傷口清理乾淨上了葯,之後虛脫地坐在一旁,抖著聲音道:「這位爺身上的傷雖然並未傷及要害,可是傷口實在太多太深,老朽已經盡了力,但是後面如何得看明早之前這位爺能不能醒來再下診斷。」
洪寶聞言,越過長風走到老大夫跟前扯著他的衣領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大夫一番折騰早已累得脫力,被洪寶這麼一扯險些沒從凳子上摔下來,縱使對屋裡的人心存畏懼,這會兒也生出了幾分惱怒,冷冷道,「盡人事,聽天命,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造化!」
做正經好事的好人有幾個能把自己傷成這樣?
老大夫站起來,背上自己的葯囊就要離開,然而腳下的步子還沒有邁出去,一把閃著銀光的利劍就橫在了離他脖頸不到一寸的地方。
長通道:「我家公子醒來之前就勞煩大夫先在這裡住下,隔壁已經備好了屋子。」
老大夫眼裡的情緒絲毫沒有瞞過長信,故而他此時的聲音冷得掉渣。
長信帶走了老大夫,洪寶坐到床邊看著床榻上雙眸緊閉的庄凝,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庄凝冰涼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低聲呢喃道:「你一定會沒有事的對不對?我陪著你,你快點兒醒過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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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兒一點兒流逝,夜幕四合,更聲響了三遍,可是庄凝還是靜靜地躺在榻上,臉色蒼白,冷汗泠泠。
洪寶絞了帕子為他擦拭,手指不經意碰到他的額頭,驚覺指下的溫度燙得駭人。
她手中的帕子落下,迅速地站起身衝到門外對守在門口的長風道:「長風,把大夫帶過來,公子燒了起來!」
身上有傷,這會兒燒起來可不是什麼小事,長風幾乎是一聽到洪寶的話就拔腿跑了,不過須臾就將穿著一身寢衣的老大夫從邊上的耳房提溜了出來。
被稽留在耳房裡大半天的老大夫早已被磨平了銳氣,這時候替庄凝診治起來要比之前認真得多。
搭脈聽診,老大夫眉頭越蹙越緊,看得一旁的洪寶和長風一樣提心弔膽。
好半天,老大夫才收了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脈象紊亂,尺關無力……傷口並無惡化的情況,老朽以為,這位爺除了這些外傷,只怕體內也中了毒。」
一句話說出來,震得洪寶和長風同時白了臉。
「什麼毒?」
洪寶聲音顫抖地問道。
老大夫卻是搖了搖頭,「非是老朽不識抬舉不肯救人,實在是因為我沒有這斷毒解毒的本領。」
「你難道說你救不了他?」
「哎,我雖救不了人,但可為他續命三日,你們趕快另尋高明罷。」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倒了三粒藥丸出來,「這是續命丹,溫水送服。」
洪寶接了葯轉身去喂庄凝,而長風卻眯著眼看著老大夫,「你認識山老前輩?」
老大夫本是急於脫身才會忍痛割愛把續命丹拿出來,這會兒聽長風一下子點出這續命丹的來歷,不由一愣,「你怎麼知道這葯是山谷老前輩所贈?」
「我家公子曾經師承山老前輩。」
老大夫一驚,扭頭看向床榻上氣息微弱的庄凝,目光驚疑不定,半天才道,「既是山老的徒弟,找到山老就有救了。」
他先前不提山谷只因為老神醫脾氣古怪不肯輕易救人,眼前受傷的主既然是山谷的弟子,那可真是有救了!
「你不知道山老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