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失蹤

64.失蹤

事實證明山谷的醫術的確名不虛傳,令滿城大夫束手無策甚至齊折柳都覺得棘手的毒,他只花費了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就給解開了。

等到庄凝喝了山谷調配的解藥后,將將兩個時辰人就醒了過來。

庄凝悠悠醒轉時,只覺得身上的傷口彷彿疼得要裂開,連頭也疼得緊。睜眼看著頭頂的帳幔,他有些發懵,半晌才陸陸續續的記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鳳眸一下子就冷了個徹底。

他動了動胳膊,想要抬手去揉自己的眉心,一不小心卻碰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勉強扭頭去看,一眼就看到洪寶趴在床邊憨憨睡著,小臉朝著外面,一臉疲憊。

手指微曲,輕輕地撫上那明顯消瘦了的小臉,庄凝有些心疼。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后洪寶是怎麼過來的,但是看著她樣子就知道定是把她嚇壞了。

自打來了白水鎮以後,因為庄凝受傷中毒,洪寶一直不曾合過眼,今日有山谷替庄凝解了毒並確保庄凝性命無憂后,她才鬆了心神在守著庄凝時一不小心睡了過去。

當指腹的溫熱在面頰上遊走時,洪寶迷迷糊糊地嚶嚀了一聲,緩緩睜開眼恰好對上庄凝幽深暗沉的雙眸,她怔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興奮地直起身子,就這樣跪坐在床榻邊看著庄凝,驚喜地開口問道:「你醒啦,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暈不暈,身上的傷口還疼嗎,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她一連串的問題砸的庄凝哭笑不得,緩緩地收回落了空的手,他摩挲著指尖,無奈笑道:「你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我可記不住。」說著沖洪寶招了招手,「先扶我起來。」

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這會兒再躺下去他整個人都要不好了,渾身僵麻難受。

洪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驀然記起山谷之前的叮囑,解藥過了勁,人醒了會身子不適,半靠著要比躺著更好些。她連忙起身半彎著要去扶庄凝,一邊伸手拽了一旁的引枕墊在他的後背好讓他坐得更舒服一些。

坐好了,庄凝伸手握住洪寶的手腕,牽著她坐在自己的身旁,目光柔和盯著她的小臉,緩緩開口道:「這幾日辛苦你了。」

洪寶微微低著頭,聞言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極低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快嚇死我了,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嗎,狗急了都會跳牆,偏你本事,單槍匹馬的賊窩都敢闖,你知不知道我……我們都很擔心你。」

「對不起。」聽出她聲音里的哭意,庄凝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極為誠懇地道了歉。然而當他想起自己中毒昏迷前看到了那個人以後,眸光倏地就徹冷了。

察覺到他的異常,洪寶抬了抬頭,見他臉色難看的緊,便開口問道:「你臉色怎麼這樣難看,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去請山前輩來給你看看?」

說著便要起身出去。

庄凝開口阻止,扯了扯嘴角,溫聲道:「我沒事,不必擔心。」見洪寶依舊一臉擔心,便笑了一聲,轉而問她,道,「是我師父給我解的毒?」

見洪寶點頭,庄凝有些意外。

他原以為為他解毒的人是齊折柳,倒沒料到會是他那位行蹤飄忽不定的師父山老頭,不由疑惑地問道:「不知你們用了什麼法子把那老頭給找到的?」

洪寶見他精神尚好,便細細地將自己當初湊巧救了一回山谷的事情說了,之後想起柴房裡關著的何老大,她蹙了蹙眉道:「當初重傷你給你下毒的人真的是何老大嗎,他現在裝瘋賣傻得不論長風長信怎麼審問他都不管用。」何老大軟硬不吃,只顧每日瘋癲,甚至連齊折柳都拿他沒法子。

「叫長風將人放了,讓折柳給他治傷。」

「嗯?真的與何老大沒有關係?」

庄凝抿唇,道:「何老大雖是懂得一些伎倆算計,但是此事與他無關。他本就是商人,深諳與誰合作利益最大,他還不至於傻到對我下手。」

洪寶有些懵:「既不是他,那究竟是誰?」

庄凝卻無意說下去,按了按眉心,望向洪寶,低聲道:「我有些餓了。」

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是洪寶知道這是庄凝不想讓自己摻和進去,也就聰明地沒有繼續追問,因見他說肚子餓了,便立即起身,丟下一句「我去給你熬粥」就跑去小廚房了。

庄凝目送洪寶的身影遠去,之後方才緩緩地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床邊的一盆文竹上,又有發冷。

「郡主大人您可算是醒了,知不知道人家很是擔心呀!」

熟悉的輕佻聲由遠及近,庄凝一抬頭就看見齊折柳一襲紅衣搖著扇子走進屋來,桃花眼裡滿是興味與打趣。

睨了他一眼,庄凝收回了視線,淡淡地道:「好好說話。」

已經落坐在床邊的齊折柳聽了這麼一句當即合了扇子捂住自己的心口,控訴道:「小爺我辛辛苦苦跑死了兩匹千里良駒才從京都趕來平陽救你小命,你倒好,才剛剛醒過來就翻臉不認人了?」

庄凝心裡的確有些動容,但他和齊折柳斗慣了,揚了揚唇,故意道:「我怎麼聽說你差點兒用你那銀針送我去見了閻王爺呢?」他自己中了什麼毒心裡也有數,兼之方才洪寶的講述,庄凝知道那不是齊折柳有意而為,但也樂得那這件事去打趣他。

怪醫齊折柳最驕傲的就是自己的一身醫術,最容不得也是別人瞧不起他的醫術。

因此,庄凝的話才說完他就急得要跳腳,「噯,那可不是我醫術不精,實在是下毒的人心肝太黑!」他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寧修啊,依著你行事的風格,你不會讓自己白白吃這麼大一個虧,給你下毒的人你是不是知道是誰?」

「山老頭人呢?」

「那老頭子見你死不了了,早就溜了,怕你煩纏呢。」

「確定不是你又在惦記他的東西,嗯?」

被戳中了心事,齊折柳頓時合了嘴,半晌才看向精神還不錯的庄凝,正了臉色問他:「你別與我扯開話題,方才我在外面也聽到你和你媳婦兒說的話了,你支開她不願意她摻和進來,但是我可是你過了命的好兄弟,總不能連我也瞞著吧?」說著磨了磨牙,「你告訴我是誰下的毒,我先去給他弄個差不多的毒嘗嘗再算賬。」

庄凝動了動身子,雙手合握,鳳眼眼角微挑,淡淡道:「我得罪的人這些年算下來不算少,你猜誰最想取我的命,嗯?」

齊折柳拿著扇子抵住下巴,沉思片刻,搖了搖頭道:「你得罪的人不少,可是能動得了你的人卻沒有,要有,你早該死了百八十回了。」說著他頓了頓,桃花眼微微一眯,要說有手腕有狠心的人倒有一個,「如果那九爺起了疑心,怕是會對你除之而後快,只是九爺遠在京都,雖然我瞧著他對你怕是起了戒備,可是理應不會這麼快就下手啊。」炤親王派人盯著東門衚衕,同樣的他也派人悄悄盯住了炤親王府,如果炤親王真的派出刺客了,他不至於一點兒風聲也得不到啊。

「誰與你說一定要從京都派人來?」

炤親王從來沒有完全信任過他,他前腳離了京都南下,誰知道宋承琨有沒有緊跟著派人盯住他?

齊折柳煩躁的打開扇子扇風,睨了一眼庄凝,「你能不能不跟小爺賣關子了,腦殼疼。」

庄凝面上卻露出一抹涼涼的笑意,聲音也冷得徹底,「寧昶的孫子,慎遠的弟弟如今可就在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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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寶急匆匆跑去小廚房準備熬粥,臨時興起想放些白果,翻遍了廚房也沒找到以後,就揣著銀子跑到白水鎮的大街上去買。

買了白果,又順便買了幾分開胃的小菜,洪寶提著東西正準備回去,卻迎面遇上了一個算是熟悉的人。

「寧慎修?」

面前的人一身慘綠直,面如冠玉,恰是寧慎修。

洪寶有些意外,竟也沒有向以往那樣避開他,反而主動迎上去與寧慎修打了招呼。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直覺告訴她,寧慎修無緣無故地出現在白水鎮絕非什麼簡單的事情。

寧慎修也早就看到了洪寶,原以為她會向以前那樣對自己避而遠之,冷不防見小小的個子站到自己三步開外的地方,狐狸眼底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又恢復一派風淡雲輕,「原來是洪寶你,真是巧了。」

「寧二公子怎麼會在白水鎮?」寧慎修雖然性子古怪,但是從來都不是那種會逃課的人啊。

寧慎修的目光落在洪寶的臉上,嘴角輕扯露出一絲笑來,反問道:「那敢問洪寶賢弟怎麼會在這兒呢?」

他臉上雖然帶著溫和的笑意,可是洪寶卻覺得後背發寒,她後退了一步,訕訕笑道:「我家有一遠房親戚生了病,因為身邊沒個人照顧,我就來照料他了,我先不與你敘舊了,我三表叔還等我回去給他弄吃的。」

洪寶說完準備繞開寧慎修卻被他攔住,疑惑地抬頭,卻聽見寧慎修淡笑著問自己:「洪寶賢弟難道不請我過府一敘?」

洪寶在心底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莫名覺得今日的寧慎修委實古怪,她的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有些熟悉,心裡納罕疑惑,面上卻只訕笑著,道:「我三表叔重病,府里難免不太乾淨,還是等來日回了平陽,我再請寧兄往醉仙樓飲宴吧。」

寧慎修面上的笑意更濃,狐狸眼微微眯起,看著眼神躲閃的洪寶,他藏在袖子裏手指微微彎了彎,側身讓至一邊,「既如此,等回了平陽,我可要討賢弟一杯酒吃。」

洪寶捏緊了手裡裝著白果的袋子,腳步飛快地從寧慎修身旁經過。

寧慎修隨之轉身,看著洪寶匆匆而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慢慢地放大,一雙狐狸眼底卻滿是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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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你打算怎麼辦,還要繼續留在平陽?」齊折柳合起扇子,站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庄凝,搖了搖頭,道,「八寶寨的金礦和平陽的私鹽都出了亂子,你露出了馬腳,只怕炤親王也猜到你和宋晗交情匪淺,現在他連我都防上了,可見炤親王如今已經是蠢蠢欲動,京都那邊我猜怕是要出亂子。」

「宋晗會警惕的。」

「噫,聽你這話還要繼續留在平陽?」齊折柳有些不淡定了。

他不是非要把庄凝扯回到京都那灘渾水裡,只是單純地想讓他離開平陽這塊是非地。

庄凝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壺,示意齊折柳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后,才笑著問他:「我身上的傷需要幾日才能恢復?」

「你的毒是山老頭解的,他的葯靈,不過三四日毒素便能排凈,至於你身上的那些傷口也不深,小心將養著也就十日左右便能好起來。」齊折柳細細算盤著,扭頭問他,「你在打什麼算盤?」

庄凝喝了一口水,勾唇一笑,「炤親王按捺不住,然調兵遣將仍然需要些時日,如今只能和他比誰的速度更快。」

「什麼意思?」

「八寶山和平陽城這邊的路已然走不通,他要換路走了,我們也只能另闢蹊徑。」庄凝眯起鳳眼,「折柳,這兩日你立即動身悄悄地回京都去尋宋晗,讓他早作防備,另外去靜心庵讓聞鶯回洪家。」

齊折柳皺了皺眉,「聞鶯去洪家做什麼?」

庄凝挑了挑眉,笑道:「當日離京時朱家便有異動,他們跟炤親王走得近打的就是洪家的主意,這洪家可不能出事。」

洪家乃是大楚第一皇商,家財萬貫,炤親王一旦把主意打到洪家可就不是什麼妙事了。

「你倒是護著你那小媳婦兒。」齊折柳不由打趣了一句,打趣完才疑惑了起來,「我來的時候見你支開那丫頭去給你熬粥,怎麼都這麼久了也不回來啊?」

庄凝倒沒覺得奇怪,畢竟洪寶的廚藝如何他心知肚明,即便是熬粥,她也不知道要折騰多久。

「你這幾日也沒好好吃過東西,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肚子可不能餓壞了,我替你去催催你媳婦兒。」

齊折柳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也覺得有些餓了,說完便真的轉身出去找洪寶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齊折柳便又折了回來,一見庄凝便道:「小廚房壓根沒有人影,鍋灶都是冷的,問了看門的說是一個時辰前就出去到街上買東西了,現在也沒回來。」

庄凝聞言當即坐了起來,不小心扯到身上的身後也顧不得,皺眉問道:「你說什麼?」

「聽說去買白果了,可這麼個小鎮子來來回回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你小媳婦兒怕不是在街上迷了路?」齊折柳說著撓了撓頭,想不明白。

庄凝卻沒來由一陣心慌,伸手掀開身上的錦被便要下床。

齊折柳眼疾手快地攔住他,「你這是做什麼,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現在還虛嗎?」

庄凝面色凝重,蹙眉沉聲道:「我擔心寶兒會出事。」

「能出什麼事,許是街上有什麼熱鬧玩得忘了時辰也不一定。」后一句話齊折柳說得有些心虛,這兩日他冷眼瞧著,洪寶對庄凝可是關心的緊,再不著調應該不會讓庄凝才醒過來就餓肚子,那麼……「寧修,你先別著急,我這就去街上給你找人。」

說完,齊折柳就把扇子收了起來,轉身匆匆地出去,順帶著把半路上遇到的長風也拽走了。

兩個人去找也快一些。

廂房內,庄凝卻沒有心思繼續躺著休養,他掀開被子準備起身,可到底好幾日沒有進過食身子發虛,勉強扶著床柱站了起來,一步一挪地走到不遠處書案前,書案上擺著一個染了血跡的荷包,他伸手拿起來放到鼻子前聞了聞,除了刺鼻的血腥味以外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這是他當時從下毒人身上扯下來的,這香味很熟悉,四年前他曾遇見過,只是那個人明明不是寧慎遠,為什麼身上也總帶著這味香料?

屋外夕陽西斜,屋內庄凝眉頭緊鎖。

但願洪寶真的只是在街上貪玩一時忘了歸期。

夜幕四合,院子里的燈火一盞一盞亮起,庄凝沒有等回洪寶,也沒有等回齊折柳,一顆心慢慢地沉到谷底,他將握在手裡的荷包擲在地上,轉身去換了衣服。

長信守在屋子外面,看到自己主子出來了,不由一驚,連忙跑過去將人扶住,看著庄凝蒼白的臉色,他不由勸道:「公子才醒過來不久,還是在床上多躺著休息罷,我知道公子擔心夫人,但是齊公子和長風已經出去找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他的話音才落,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腳步聲。

長信聞聲望向院子的門口方向,見夜色下匆匆一個身影向這邊跑來,近了,發現是長風。

庄凝已經邁步迎了過去,「人呢?」

長風氣喘吁吁,見問掏出懷裡的東西呈過去。

「這是在前頭小巷發現的,我依著去問了城裡幾家賣白果的,城東李記的掌柜說傍晚的確有個小公子來買了一斤的白果,據他描述的理應是夫人沒錯。」

庄凝將手裡的東西攥緊,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沉聲問道:「我問人找到了沒有。」

長風倏地跪倒在地,「屬下無能,只是這包裹白果的紙袋上有一種香味,齊公子已經去追查了。」

怪醫齊折柳除了醫術驚人,嗅覺也比常人厲害,再淡的香味也瞞不過他的鼻子。

那紙袋子上的香味雖然極淡,但是他還是辨識出來了,判斷出那不是洪寶身上的熏香,便猜著跟洪寶失蹤有關,齊折柳聞香尋人而去,只讓長風回來傳個消息。

聽長風提起香味,庄凝眸底愈發冷了三分,他聞不出這紙袋子上沾了什麼香味,然而心裡卻有了隱隱猜測。

他還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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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本是女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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