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桃花
妙嘰端著散著清香的小粥,小心翼翼踏進殿門,應是怕將粥打翻了。
但剛進殿內,妙嘰便覺著有種難言的莫名氛圍籠罩。
眼前自家殿下紅粗著脖子,殷紅之意竟是漫上了耳根、臉頰。莫不是這兩日太過勞累身體出了什麼茬子?
可又見床榻上的律公子的反應,臉色雖很是虛弱的模樣,但嘴角還有依舊好看的笑。
——依著律公子這般心細,應是發現了殿下的異常,怎的絲毫反應都未有?奇怪。
妙嘰很是疑惑,但在關乎婁止身體狀況的事情上,不敢有半分馬虎。
「殿下,您的臉怎麼這樣紅?可是身子有甚不適之處?」妙嘰忙將手中放著粥碗的木托輕輕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轉來仔細打量婁止。正想著抬手試一試婁止額間的溫度,卻被婁止微微一個揮手阻擋了去。
「我身子沒什麼。」婁止聲音有些低沉,又仿若尖銳的箭矢劃破虛空時的喑喑嗡鳴,只叫妙嘰聽不出其中的情緒。
便是只有唐律與婁止自己知道,此時婁止身體的某處異樣。
唐律臉上笑意更甚,顯而易見是在嘲笑婁止。一雙琥珀鹿眸中揚著粲然星芒,更是在挑釁著婁止,一臉「你奈我何」。
婁止面上著實尷尬得緊,又見唐律這副神情,心中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
隨後眉眼微挑,唇角劃開一絲詭譎弧度,婁止咧嘴一笑,看著唐律:「先喝粥。」
婁止俯身輕手輕腳想將唐律扶起來,不過嘛——趁機在唐律背脊窄腰摸上一摸,揩油一番也是未嘗不可的。
這不,這位唐律公子在麟王殿下的輕柔撫摸下,面上片刻便犯上了紅意。映在麟王殿下眼中,真真是別有一番風情萬種。
婁止覺著差不多了,適才拉過一旁的枕墊置在唐律背後,讓唐律靠著床沿能夠舒適些。
半晌,唐律才從婁止方才沒羞沒臊的撫摸動作里緩過神來,對著婁止瞋視,緩緩抬手指了指那碗被放置在一邊的粥。
婁止才急忙笑著,又向妙嘰看去,伸出一隻手攤開來,輕聲吐出一個字:「粥。」
「哦哦。」妙嘰對二人間極是詭異的氛圍大為不解,卻還知曉看婁止臉色。忙點頭應道,將矮桌上的粥端起遞到婁止伸開的手中。
「妙嘰你且先下去歇著吧。」婁止將視線收回,轉而看向唐律。卻是對著妙嘰說著話,語氣不溫不火,很是平常。
「殿下,該歇息的是您才對。」妙嘰皺著清秀眉頭,顯得十分嫩氣的小臉上帶著關心擔慮,不由出口勸道。
婁止自當是知道妙嘰對自己身體的擔憂,但到底是底子在那兒,自己身子本就沒什麼不妥之處。只得輕輕斜了妙嘰一眼。
「叫你下去變下去,便是要忤了我的話不成?」雖是這般呵斥著,但也未聽得甚責備之意。婁止又輕嘆一口氣,補充道,「其餘的我自當有分寸。」
即便是真累了,就在這床榻上合衣躺下歇上一歇,也不是不可的。又有著謹之作伴,豈不美哉?
這般想著,婁止心下又將妙嘰給數落一番——這妙嘰太是不會看情況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自個兒想與謹之獨處。
「哦,」妙嘰有些個小委屈,才蹙眉撇撇嘴,聲音噥噥道,「那奴才先下去了。殿下若有要緊事,便讓殿外的宮人傳喚……」
「啰里啰嗦,我知道了,你快下去吧。」婁止打斷妙嘰的話。
見婁止這急不可耐的模樣,唐律不著痕迹地捂嘴輕笑。
「是。」妙嘰頷首應聲,便轉身疾步退出了殿內。
唐律笑著,清清嗓子,隨後的話語間聲音儘是溫潤,如玉如璞:「殿下,您的臉怎麼這樣紅?可是身子有甚不適之處?」
眼中全然是戲謔調侃的興味,唐律說出口的,是方才妙嘰問著婁止的話。
——這算是在挑釁自己,還是算作調戲自己?
「呵呵,」婁止揚起輕笑,笑中的顫意帶著唐律的胸口內里一起跳動。又向著唐律湊近了些,低頭俯在唐律耳邊,聲音沉沉撩人,「我為何臉紅,有何不適,謹之不當最是清楚嗎?嗯?」
尾音輕輕上揚幾分,婁止自然是故意這般。還不忘張口輕咬唐律圓潤皙白的耳垂,留下淺淺的一道齒印,以及空氣里劃過唐律一聲倒吸冷氣的嘶吟。
唐律一時語塞,卻是面不改色,維持著臉上溫和的笑。卻不料婁止下一刻,便在自己唇角留下蜻蜓點水一吻。
雖是輕柔無痕,卻是在心湖上撩撥盪起圈圈不息的漣漪。
「粥快是要倒了。」唐律笑著提醒道。
婁止身形微微一愣,轉而直起身來,笑得令人不明所以:「得,先是餵飽你的肚子才是。」另一隻空閑的手替唐律理了理鬢角的幾縷髮絲,動作輕柔徐緩,嘴裡說著很是漫不經心,「謹之如今這般模樣我也是不能對你做什麼的,你只管好好養著傷。我嘛,就先放過你。」
語罷,將粥端在二人胸口之間,收回手輕輕舀一勺粥,見著上邊兒還冒著些許熱氣,婁止先是送到自己唇邊吹了吹,估摸著溫熱合適,才遞到唐律嘴邊。
唐律笑著,婁止所做分毫細節皆是入了自己眼底。張口抿過,清粥的糯香溢滿舌齒之間,倒是十分清淡可口的,隨後又才緩緩咽下。
「其實我可以自個兒來的,又未傷及手,作不得這般嬌氣。不過……」唐律聲音拖長,似是賣著關子。
婁止握勺舀粥的動作我稍稍頓了頓,眼底儘是興緻,才又疑惑出聲:「不過?」
「不過見你如此想著表現一番,自是不能掃了你的興,給你這個機會。」唐律緩聲解釋道。
「得是多謝律公子給在下這個難得的機會。」婁止笑出聲道,轉而又有些正色,卻是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語,「不過謹之莫要再做那些撩撥人的事,我怕是…一個忍不住,傷了你。」
婁止便是指先前那事,現下自個兒小兄弟還未緩過勁兒來。
唐律只頷首偷笑:「麟王殿下說得極是。」又伸手指了指粥,「你可是不打算餵了?那便有我自己來好了。」語罷,作勢想從婁止手中接過碗來。
「誰說的?」婁止忙將身子側到一邊,斷了唐律的動作。旋即才回過身來,繼續著方才的動作。
這般來來回回,卻是未過多久,這碗清粥便見了底。
婁止將已經空餘的碗放在先前那處不遠的矮桌上,又從腰間抽出一青絲綢帕,便是準備著替唐律擦嘴。
本是快要觸及唐律唇邊,婁止手中動作一愣,抬眼便是給了唐律一個痞氣十足的笑,眼中全然閃爍著——嗯,賊光。
下一刻,那上好絲質的帕子就被婁止隨意揚手一擲,扔到不遠的地上去了。
「怎的不擦了?」唐律心中帶著些許驚異與疑惑,但霎時又彷彿明白了什麼,只覺心底升起些不怎的好的預感。
「擦嘴作什麼用帕子?」一邊說著,婁止的臉一邊緩緩向著唐律靠近。咫尺之間,婁止說話時的熱息盡數噴洒在唐律臉間,「你說是不是呀,謹之。」
唐律顯然未反應過來:「嗯?」
驀地便被婁止吻住了雙唇,確切說來,應是用舔字更為恰當。
婁止舌尖在唐律唇上嘴角各處流連繾綣,在留下自己濕熱的水痕過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粥的問道不錯,」婁止與唐律此刻鼻尖相觸,彼此的呼吸溫存著糾纏著,又輕笑道,「但是——人的味道更勝。」
唐律一時無奈於婁止這般不正經,嘆道:「你當是屬狗的?總是這般不正經,莫不是行軍打仗也如此。」
「屬狗?那便以你所言,今後我屬狗算了。自是只…嘿嘿,在你一人身上蹭蹭舔舔的。」婁止耍起流氓來,功夫也不是蓋的,「也就在你面前,在你床榻上才這般不正經。」
唐律正心下怨著婁止這城牆似的厚臉皮,又聽得婁止繼續道。
「謹之先前對我做那樣事情之時,可不見得有多正經。」語罷,還不要臉地指了指自己下身,笑得滿臉猥*瑣。
「可不都是與你學的。」唐律自當不會承認先前自己便就是想要戲弄婁止的事實,和然如玉的笑倒是襯得他出口之言十分可信。
「嘖嘖嘖,」婁止搖搖頭,神情倒真是像一切皆怨唐律一般,厚顏無賴,「當初可是唇紅齒白、凈如白紙的少年郎,也是不知被誰帶壞了去?」
所以當初那心思單純、受人調笑兩句便會紅了雙頰的小將軍,如今哪兒去?
「你倒是怨起我來了,」唐律無奈笑道,「罷了,你這般說也無妨。我確是長你六歲,算不得太少的。便就是我將你帶壞、拐了你,你又當如何?」
婁止聽著,心中那個舒坦至極,笑得燦爛明媚:「我樂意被謹之拐了去。」
「其實你也不作甚吃虧,」唐律眸光微閃,若有所思,神情又顯得幾分認真,「我不也是將這顆滾熱的心捧到了你面前,放進了你手裡。」
「怎的突然這般……」婁止因著唐律突然認真直表心跡的話語,紅了耳根。又清清嗓子,也不管接下來唐律是否想說什麼,倏然收斂起玩笑的神色,輕聲道,「算了,這粥也喝了,宜當先說正經事要緊。」
唐律也知玩笑得是適可而止的,眼前有更是重要的事情,點頭應聲:「嗯。」
「那拓跋黎究竟為何將你傷成這樣?」稍作提及唐律受傷之事,婁止語氣不禁添上些許惱怒之意,又繼續道出自己的疑惑,「便就是因著阿心之事,也是說不過去的。」
婁止這般疑惑也有他的思量顧及。
一來,先前拓跋黎在他的麟王府已是見過了衛心,二人在園中談心那般久,想是有什麼早應說開了才是。二來,便就是因著衛心無心再與韶瞿皇室有甚絲毫的牽扯,拓跋黎為了衛心能隨他們一同回韶瞿,也不應當抓了本就無什麼仇怨的唐律。
且不說唐律是衛心的救命恩人,就是他朗商大皇子的身份,也不當她一個別國公主能這般兇狠對待的。
這韶瞿的平安公主拓跋黎先前見著其一心想與兄長重逢,也覺著那片誠摯之心感人。現下只作當初看走了眼,小瞧她的本事與手段了。
唐律見著婁止思緒紛繁的模樣,適時抬手沖著婁止腦門敲了一敲,笑道。
「不都是你這位麟王殿下惹得朵朵桃花。」
「誒?誒誒?」婁止捂著額頭,瞪大眼睛,未來得及反應,滿目不解與——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