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奪舍
「您這是?」我抱著洪西,想問問他的腿怎麼了,又覺得不太禮貌。
洪西倒是豁達,笑著說:「小時候遭遇過一場意外,然後就這樣了。」
我抱著他進到堂屋,放到椅子上。
我拿來熱水,幫他倒上,洪西喝了口水,呵呵笑:「好久沒喝白開水了。」
「那你平時喝什麼?」這個人還算有趣,我和他像老朋友一樣聊起來。
「喝茶比較多。有時候喝咖啡,飲料倒是很少。」他看著外面的院子,雨下得很大。
他放下杯子:「在這裡住還習慣吧?」
「挺好。清幽寧靜,倒也修身養性。」我說。
「有機會咱倆去武當山吧,那裡有個項目叫做築基一百天,環境比這裡好多了。武當山頂,山川大地,天風溫和,到那了很容易就能體悟到天人合一。」洪西說。
我拿著杯子喝了一口:「好說好說。不知洪公子今晚造訪,有何貴幹?」
「看看你。」洪西說:「直接叫我名字即可,不必叫什麼公子,我本是一個廢人,當不起公子二字。」
「那你也別叫我什麼大師,咱們都直呼其名。」我道。
「王慈,聽說你辦了一個白蓮會所,能和我聊聊嗎?」他頗有興趣地問。
我笑了笑,卻驚疑不定,實在搞不懂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斟酌著說:「白蓮會所不是我辦的,是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辦的。在於宣揚陰間和因果報應,所謂明心似明鏡,照破地獄化灰塵。只有明白了因果報應的原理,人才有畏懼之心,什麼都不信就等於什麼都不怕。那就太可怕了。」
「有點意思。」洪西笑眯眯地說。
他又問了我幾個問題,我把白蓮會所的一些事說給他聽,洪西聽得極其入神,時不時問上兩句,我暗暗吃驚,這個人極其聰明,觀察力特別敏銳,他提的問題全在節點上。
我們聊了很長時間,洪西舒口氣:「王慈,今晚我算是不請自來,就想看看你所說的陰間,能否讓我見識見識。」
「好說,只是陰間景象過於恐怕,又是大晚上的,怕驚擾你。」
洪西哈哈大笑:「人間地獄我都見過多少了。還在乎陰間,無非就是折磨人而已。」
我暗暗調動陰間蜃景,院里有了聲音,洪西雙手撐著椅子,勉強坐直身體,緊緊盯著院子。
在雨幕的黑暗中,緩緩出現了一隊人,幾個鬼卒壓著一批罪魂出現了。鬼卒長得極其猙獰,頭上生有兩角,黑森森的只有兩隻眼睛閃著紅光,那群罪魂都光著身子,脖子上套著鎖鏈,有男有女。
他們慢慢往前走,居然朝著堂屋門口來了。
洪西下意識坐直身子,我趕緊道:「洪公子稍安勿躁,這僅僅是幻象而已,不會傷害到你。」
洪西呵呵笑:「叫洪西不要叫公子。」
鬼卒押著罪魂越來越近,到了堂屋門口,然後走了進來。隨著它們進來,屋頂的燈光忽然暗下來,整個屋子溫度迅速下降,陰森之氣往骨頭縫裡鑽。
進了屋子,鬼卒讓罪魂跪在地上。鬼卒發出的聲音十分難懂,肯定不是人類的語言,聽起來像是某種深山裡的鳥叫。
罪魂並排跪在那。洪西目光炯炯地看著,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潮紅。
鬼卒把手裡的三股叉豎在地上,然後提著一個罪魂就跟提溜小雞差不多,把他直接掛在叉上。叉尖極其尖銳,刺破了罪魂的下巴,從嘴裡插進去。罪魂被活活掛在上面,還沒死呢,懸在半空手刨腳蹬,血順著三股叉流下來,遍地都是血污。
鬼卒就這樣,把叉子都豎在地上,然後把這些罪魂一個又一個全掛上,場景不忍目睹。
「此為剪刀地獄。」我說:「是為了懲罰生前那些不守婦道,淫亂人妻之人。」
我打了個響指,收回陰間蜃景,屋裡空空蕩蕩。院子里靜悄悄的依然下著雨,一切幻象都消失了。
洪西緩過神,長舒了口氣,看看我笑:「王慈,你說我們每個人都會下地獄嗎?」
我沉默一下說:「還有很大一部分人死後會輪迴六道,也有的會直接魂飛魄散。」
「你給我講講吧。」他央求我。
我便簡單的把陰間和輪迴的概念說給他聽,中間又舉了幾個小例子。洪西聽得極其入神,他忽然打斷我:「王慈,你說人的靈魂是寄居在身體里的靈體?」
「是。」我點點頭。
洪西道:「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可以讓靈體從這個身體里轉移到另一個身體里?」
我愕然:「可以,這在道家叫奪舍。」
「你會嗎?」他看我。
我剛想說不會,忽然觀察到洪西的眼神很怪,這一瞬間的眼神即能說清楚好像又說不清楚。
我沉默一下:「會與不會又能怎樣?」
「你若會就幫幫我,你若不會,」洪西頓了頓:「對我爸爸來說。你就沒用了。」
「原來你們千里迢迢把我叫到這裡,一切都是為了你。」我看他。
洪西笑:「王慈,我給你講個故事。有一個大人物在未成事之前得罪了很多人,便有那奸佞小人心生惡意,覺得對付這個大人物會付出很多代價。便轉移目標對付他的孩子。那時候他的孩子還在上學,有一次在放學途中被人劫持,關在四樓的一個房間里。孩子很聰明,偷聽到外面人在商量怎麼對付他的爸爸,便做出了一個改變一生命運的舉動。」
他喝了口水繼續說:「孩子打開窗戶。想從四樓爬下去,去通知他的爸爸。結果就在往外爬的時候,失了手從樓上摔了下去,被發現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了,脊椎骨受了重傷。先是雙腿失去能力。不能走路,然後開始萎縮。最近發現萎縮的情況逐漸嚴重,從雙腿蔓延到腰間,整個下半身都不會動了,別說和女人怎麼樣怎麼樣。就連排便都控制不了,天天褲襠里塞著紙尿褲。」
我知道他說的是自己。
洪西苦笑,繼續用第三人稱敘述:「孩子的爸爸極其愧疚,認為是自己才讓兒子變成這樣,再一個,他希望兒子能給他留後。為了延續第三代,他花了很多錢,請了國內外的名醫,又是西醫開刀,又是中醫針灸。可都沒有用,脊椎骨已經壞死。有位醫生說的好,除非再換一根脊椎。後來,這兒子就誕生了一個想法,與其換脊椎。莫不如換一個身體。」
他看著我,我如坐針氈,明白了此行的目的。洪先生要給自己兒子換個身體,這個我可幹不了,我真是沒那麼大本事。
洪西說:「後來這位爸爸關注到一個人,這人創辦了白蓮會所,以靈魂出竅為理念核心,據說他可以讓人的靈體自由出竅,而且很多人都親身見證過。」
「這個人就是我。」我說。
洪西點點頭:「故事講完了,現在就看你了。」
我沉默一下說:「洪西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換了身體,即便生出了孩子,他的血統也不純正,也不是洪家的人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洪西說:「在我還能人道的時候,我已經在庫里保留了我的種子。現在我和我父親只想給我換個身體,能夠無病無災地度過此生,再無奢求。」
「換誰的?」
洪西笑了笑:「前些日子,我父親和大姐找你體驗了靈魂出竅,當時還有一個年輕人。他就是我的下一個身體。這小夥子經過了大醫院為期一周的體檢,身體各方面的指標都是極為健康的。當然了,我們沒有強迫他,他是自願交出身體。這個世界上,願意用身體來換得財富的人,還是很多的。」
他目光炯炯看我:「現在只要你一句話,能不能幫我換?」
「不換的話我就再也出不去這座山了?」我看他。
洪西呵呵笑,沒有說話。
我也不是初入江湖的嫩頭青了,我在想一個問題,就算我能幫他交換身體,事成之後恐怕也出不去這座山,他們不可能讓這個秘密流傳出去,那將是洪家最大的醜聞,會震驚全國。
我喝了口水,此時院子里的雨停了,滴滴答答的,很是陰冷。
「我可以幫你換,但我從來沒做過。」我說。
洪西道:「其它我不敢說,人有的是,明天就可以找兩個人給你練練手。兩個人不夠,我再給你找四個人、八個人……什麼時候練熟了什麼時候算。」
我沒說話。
洪西看我:「你不同意?」
我苦笑一下:「我有的選擇嗎?」
洪西沉默片刻:「王慈,我們僅僅是現在一面之緣,不過,我拿你當了朋友,我覺得咱們挺投緣的。放心好了,不管你能不能幫我換身體,我都要保護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