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我說了算

第一百章 我說了算

這句話問過以後,是長久的寂靜。

溫初九抬手摸著自己的胸口,感受著心臟強有力的心跳,低笑出聲:「王爺何時見過被秘密處死的死囚還有下葬的資格?」

被秘密處決在死牢的人,不是被拖出去餵了狗,就是被隨意丟在焚屍池,化為灰燼,連骨灰都不曾留下。

所以這麼多年,她連祭拜都找不到地方。

溫初九笑得薄涼,黑暗中沒了聲音,只餘下兩道漸漸平緩的呼吸。

安靜的躺了一會兒,睡意再次襲來,腰間突然環過來一隻手,然後男人的胸膛契合的貼上來。

「你有什麼想讓本王為你做的嗎?」

這句話說得很平淡,卻泄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討好。

這個男人竟然在討好她?

溫初九覺得自己可能瘋了。

定了定神。溫初九開口回答:「沒有。」

「你的父母,難道沒有冤屈嗎?」

「……」

溫初九沒了聲音,她知道這人想表達什麼意思,但……她沒有膽子再貿然相信一個人了。

溫家數十口人已經沒了,沉冤昭雪什麼的。對她來說其實沒有任何意義,溫家只剩下她一個人,沒有人會在意溫家的人是好是壞,這麼多年過去,甚至已經沒有人記得那些人曾在這世上走過一遭了。

這些年,她唯一的堅持無非是想找到顧臨風,然後再當著他的面挺直腰板,堂堂正正的說一句:「師兄,當初是你錯了。」

是你誤信了奸人,是你太過草率。是你違背了口中的道義,是你……錯了。

溫初九知道當年的案子,如若不是牽連甚廣,沒有上面授意,萬萬不會有人敢到天牢滅口。

做了這麼多年密探,她也深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她自認沒有本事能夠憑一己之力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為溫家翻案,好讓一切真相大白。

當然,她也曾有過干傻事的念頭,趴朝恆殿屋檐上時,她有過無數次動手的機會。

屋裡頭那人坐著龍椅,雖然日理萬機,卻是個一點都不會武功的人,她雖然不能全身而退,但卻能做到一擊斃命。

可是然後呢?她的家人不會死而復生,那些痛苦的回憶也不會因此隨風消散,她可以為了一己之私報仇,然後死了一了百了,整個偃月國卻會因為她的舉動而生靈塗炭。

大哥說,初九,你不配去死。

大嫂說,初九,我和腹中的孩兒化作厲鬼。生生世世都不會放過你。

二哥痴傻如舊,臨走時都不知道自己喝下的是毒酒,還當做美味一般舔著酒杯。

娘說,初九,娘這輩子。真後悔生了你。

她記得每一個人說這話時的神情,憤怒,怨恨,絕望,薄涼。即便是眼角眉梢處最細微的變化,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恨,如同用荊棘織就的網,將她的心死死的罩住,勒得鮮血淋漓。無法喘過氣來。

那怨,如同淬了毒的刀刃,一寸寸插入心臟,連五臟六腑都跟著痛起來。

她背負著溫家數十條人命,沒心沒肺的活在這個世間。承受著最綿延無期的折磨和懲罰。

卻連對仇人下手的勇氣都沒有,只因父親在氣絕身亡之前曾拉著她的手說:小九乖,好好活下去,別哭,這是溫家的氣運。怨不得你,也怨不得旁人。

他為她在這山一樣深重的內疚中挖了一個小小的空間苟延殘喘,讓她可以抱著可恥的僥倖為自己開脫:這是溫家的氣運,就算沒有她,沒有顧臨風。也會有其他人用其他辦法讓溫家人承受牢獄之災,這是躲不過也改變不了的事。

只是每每有這樣的念頭冒出來,溫初九都會忍不住抽自己幾個嘴巴子。

她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愧疚找借口罷了。

即便當年那場牢獄之災是溫家躲不掉的劫,她也不該成為推溫家所有人下地獄的那個人。

房間里安安靜靜的,鳳逆淵沒有再開口說話,溫初九閉上眼睛,卻是再也睡不著了。

那些被她深埋在記憶中的血腥畫面翻湧出來,喉嚨像被一直大掌死死扼住,連呼吸都變得灼痛起來。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有人敲門,敲門的手法極其粗暴,然後是不耐煩的呼喊:「日頭都他娘的曬屁股了,你們還不快起來!?」

話音落下,鳳逆淵率先起身,他走過去打開門,外面點著的火把透進光來,溫初九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山洞,難怪她之前覺得這一夜這麼漫長。

鳳逆淵光著上半身,渾身上下只有一條底褲,就那麼堵在門口卻也是氣勢十足。

「拿兩套乾淨的換洗衣服過來!」

他開口命令,語氣自然如同在和自己的下屬說話,那人先是一愣,然後連連點頭答應:「是,是!」

態度近乎諂媚,溫初九習慣性的翻了個白眼。卻被突然回頭的男人逮了個正著。

背著光,看不太真切他的臉,但聽他的語氣,應該是擰眉了。

他說:「以後不許翻白眼。」

聽到這句話溫初九就挺想翻白眼的,不過想了想還是乖巧的點頭:「是,謹遵王爺吩咐。」

「我不是在命令你。」

他用的『我』,並沒有用本王,可見心裡的確是把溫初九看做和他平等的。

溫初九也不和他爭辯,仍然乖巧:「多謝王爺抬舉。」

「你非要用這種語氣和本王說話?」

「那王爺想小的用什麼樣的語氣應答?小的改便是了。」

溫初九眨巴著眼回答,面上一片天真純然,好似並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語氣有多讓人生氣。

鳳逆淵沒了聲音,站在門口也沒有動,過了一會兒,那人回來,遞了兩套衣服給鳳逆淵。

鳳逆淵關上門走過來,丟了一套給溫初九,自己毫不避諱的在旁邊換衣服。

這洞里沒有開窗,一關上門就黑漆漆的如同半夜,溫初九也看不清什麼衣服該穿裡面什麼該穿外面,又想著剛剛得罪了這大閻王,不好讓人幫忙點燈,只能癟癟嘴摸索著憑藉直覺往身上套。

剛套了兩件,一隻手伸過來奪走她手上的衣服,又扒下她已經穿上的重新套。

這大閻王沒氣得揍她,反而耐著性子幫自己穿衣服。溫初九是怎麼都沒想到的,身體不由得有些僵。

發現她的反應,鳳逆淵低聲開口:「你宿醉剛醒,本王不與你計較,以後本王不會再問你那些事惹你不快。」

「……」

她耍了脾氣,這大閻王不僅沒發火,竟然還好聲好氣的跟她道歉!?是她腦子出問題了還是這大閻王又犯病了?

「王爺,你確定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本王記得身上有一塊成色極好的和田籽玉,觸手溫涼,那玉自五歲起本王便佩戴在身上。以氣養玉,如今也快二十年了,價值連城,如果本王沒記錯的話,那玉。是被你拿走了。」

「……」

只是關心你一句,怎麼突然翻起舊帳來了?再說當時你不是中了南訣的迷魂術把這一段都忘了么?

心裡緊了緊,溫初九臉上堆起笑來:「那麼貴重的東西怎麼會在小的手上呢,這一路兇險顛簸,興許是王爺自己弄丟了呢?」

鳳逆淵手上動作沒停。幫溫初九穿了幾層衣服之後,兩手往她腋下一舉把她提起來放到地上,然後幫她拴腰帶,腰帶繞了兩圈,鳳逆淵用力一拴。差點沒把溫初九的腰給勒斷了。

鳳逆淵打了個蝴蝶結,滿意的拍拍溫初九的肩膀轉身朝外走去,溫初九提步跟上,走出洞口,鳳逆淵忽的停下。回頭,明明滅滅的火光照在他臉上,有種不真實的祥和。

「那籽玉是我父王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你知道拿了它意味著什麼?」

「……」

突然感覺拿了個燙手山芋,大哥。我現在如果把它還給你,你看還來不來得及?

溫初九皮笑肉不笑的強撐:「真的沒有在我這裡」說完為了增加可信度,還信誓旦旦的加了一句:「不信你可以搜身!」

這話說得要多坦蕩有多坦蕩,若是一般人,就算沒有全信,也該信了一大半,鳳逆淵卻當真轉身朝溫初九走了兩步,溫初九下意識的雙手交叉護著胸口:「你不會真要搜身吧?」

鳳逆淵不答,只是湊得更近,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本王說在你那裡就在你那裡,和你拿沒拿,沒有關係,懂嗎?」

「……」

你說得好有道理。

說完這句話,鳳逆淵心情很愉悅的走出去,溫初九面無表情的跟在後面,沒一會兒,便又走進昨天那個大堂。

南溪坐在上首的位置,左右各坐著兩個壯漢,丑丫挨著一個壯漢坐著,眼睛不停地到處看,看見溫初九,眼睛亮起來,然後放下心來。

溫初九正奇怪劉翠紅去哪兒了,下一刻就見她拴著圍裙,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菜進來。

「你們起了,快坐下吃飯!」

「……」

大姐,能這麼快在土匪窩混到廚娘的位置,你也是人才啊。

劉翠紅招呼著,看見溫初九穿這一身衣服,剛想誇衣服好看,不經意看見她脖子上的抓痕,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脖子怎麼被人撓了?」

話落,南溪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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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請按套路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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