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絕命馬戲團（一）

酒和煙，那必然是男人的好朋友，特別是在即將迎來新春佳節的時候，似乎煙與酒的味道也變得濃郁。

我是地地道道的萬州人，當然出生的時候這裡還屬於四川，那時的萬州也還叫萬縣市，不過這又是縣又是市的，喊在口裡很彆扭，所以當時的人們都管這裡叫萬縣。

我一隻腳搭在沙發的扶手上，拿起那瓶喝了一半的山城啤酒，一邊刷著手機，一邊說道：「現在的年味兒沒以前足了，想當年，家裡寫春聯、灌香腸、制新衣、辦年貨、放鞭炮，那是把年過得熱熱鬧鬧。你看，哪像現在我們倆，喝著啤酒抽著煙，手裡刷著朋友圈，點幾個贊就算是在過年了！」越說越覺得心裡堵得慌，索性喝了一大口啤酒，將手機扔在一邊。

唐振國穿著他那件略顯小了的居家服，仍舊聚精會神的盯著手機，時不時嘴裡把一口煙，並沒有理會我。

我將頭靠在沙發背上，側頭看著唐振國問道：「振國，你說你老家是開縣（今開州）的，那過年你回不回去？」

唐振國還是盯著手機，只是敷衍的搖了搖頭。

「哎！你在看什麼，看得眼睛都要掉進手機里了？」我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你自己看朋友圈吧，很多人都在轉發！」

「我朋友圈還沒三十個人，都是些炫年貨的，沒什麼可看的。」

「那我轉發了，你看我的。」

我慢悠悠的拿起手機，只見唐振國轉發了一個集贊的廣告。標題是『紅陽馬戲團新春大酬賓，集贊免費看』。

我心想：這紅陽馬戲團是唐振國曾經待過的地方，他那時候還是這馬戲團的當紅明星，只是在一次表演中，他意外的失誤，用飛刀誤殺了他的搭檔，而他的搭檔，正是他的妻子。

我打開這個鏈接，裡面的介紹無比精彩，看來紅陽馬戲團也走出了一年前的陰影，又要重新大放異彩了。

當然我最關注的節目還是飛刀表演，在介紹中，果真讓我眼睛一亮。這新的飛刀手號稱是唐門的弟子，飛刀絕技繼承唐門秘傳手法，例無虛發。

這四川唐門我是很清楚，因為我本身對中國傳統武術就比較痴迷，這也是我研習拳法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四川唐門大多數人會認為是武俠小說中才存在的，但是我對於唐門卻有不一樣的見解，而且這個唐門與老萬縣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最早提到唐門的，是一本非小說的武學名著，即當代技擊名家、自然門三代祖師萬賴聲著《武術匯綜》中記載：「又有操『五毒神砂』者，乃鐵砂以五毒練過，三年可成，打於人身，即中其毒，遍體麻木，不能動彈，掛破體膚，終生膿血不止，無葯可醫。如四川唐大嫂即是！」據當代武俠文學研究大家葉洪生論證，「這個唐大嫂實有其人，即四川開縣（今重慶開州）人氏。」

有不少史學家考證，蜀中唐門、四川唐門、峽江唐門實指四川開縣（今重慶開州）的唐家拳，這一門派以拳術和竹鏢自成一系，從明末傳至今天。我認為，這應該是唐門的雛形。

最早的史實記載則在明朝末年。據唐家武學弟子李千祿《開縣唐門考》記述，當時八大王張獻忠自陝入川后，在開縣黃陵城設伏兵，一舉殲滅了明朝在四川的主力，繼而攻克開縣城。當時，張獻忠的部分人馬駐紮在城外老關嘴至南河一帶，一些軍士過南河到三中村砍甘蔗吃，與一唐姓看守蔗林人發生口角，軍士依仗人多又有兵器，一擁而上，企圖降伏守甘蔗主人。此人雖是長工，但為唐門中人，他用鋤頭左鉤右攔，不幾回合便繳了幾位軍人的械。落荒逃回的軍士被統兵仗著，請來唐姓長工切磋武藝。不料，堂堂總兵競不能敵。佩服之餘薦於八大王帳下，但此人不願參軍離家，於是被封了個地方武官。現開縣（今開州）城郊富厚村就有該武師墳地，其墓碑上有封號可考。

抗戰時期，四川省代主席王陵基駐防萬縣（今萬州），並在萬縣設國術館（後世武俠小說中稱「唐家堡」），請開縣唐門武師唐興暢及徒弟在萬縣設館授徒，教他手下軍官習武。一時間，除王部官兵外，川東各縣以及宣漢、萬源等川東北地區皆有習唐門武術的人。

當然，這段歷史因為當時的開縣和萬縣都屬於內陸不發達地區，加上戰亂以及後世武俠小說的影響，開縣唐門就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所以紅陽馬戲團在飛刀手的宣傳上是不是有些過於誇大其詞，我處於一個保留態度。同時我打趣的問了問唐振國：「振國，你也姓唐，祖籍又是開縣，難不成你也是開縣唐門的傳人？」

「是的！」唐振國回答很是乾脆和直接。

「我去，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驚訝的站起身子說道。

唐振國看著我說道：「我也沒想到，你居然知道開縣唐門。」

「現在互聯網很發達，很多偏史、野史在網上都有跡可循。」

唐振國『嗯』了一聲，又把頭埋了下去，盯著他的手機屏幕了。

我右手拿著手機，在左掌上拍了拍說道：「我們也去看看這場馬戲如何？」

「不去！」唐振國的回答很堅決。

「也不知道這個唐門小子和你的飛刀技術相比如何？」

「哼！」唐振國的回答很輕蔑。

「哎！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咯！」

「你不用激我，我是不會去的。」唐振國的態度依舊堅決。

「我還記得之前那殺手說，你是被人陷害的，不知道紅陽馬戲團里能不能找到一年前留下的蛛絲馬跡呢？其他人我不敢保證能發現什麼，至於我神探歐陽揭嘛，或許會另當別論。」我一邊說，一邊瞟了瞟低著頭的唐振國。

唐振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你幫我點個贊，我女兒看病得花錢，能節約點是一點。」

「好勒！」

在朋友圈中為唐振國點了贊，我才發現這個集贊活動要58個贊，我搖了搖頭，把轉發都給省了，老老實實的掏錢吧！

周末，天色雖然陰沉沉的，但是前來觀看馬戲的人卻是熱情高漲，萬頭攢動，將和平廣場堆得個水泄不通。

這馬戲團的大棚就搭建在和平廣場上，中間是入口，左邊是集贊換票處，這裡已經排起了長龍，唐振國就擠在其中。右邊是售票處，這裡的人明顯少了很多，我很容易的就買到了門票，票價也合理，才三十元。

找到唐振國，估計他還要排隊等候十幾分鐘，我就索性先進入了大棚。

大棚內很是絢爛，四處都是張燈結綵，霓虹閃爍，歡快的音樂回蕩在耳邊，小丑已經在場內蹦來跳去的暖場了。我讚歎了一句，不愧為當地一流的馬戲團。

隨意找了了位置坐下，盯著那咧著大紅嘴的小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了蝙蝠俠里的大惡棍。

「嘿，要是今天表演又發生點什麼意外，那就有看頭了，去年飛刀事故的時候，我就在現場，那女的當場就被扎死了，刺激。」

「大過年的，少胡說八道，不然我不理你了！」

「好媳婦兒，好媳婦兒，我不說了就是！」

身旁一對小情侶的對話讓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幸好唐振國沒有聽見這段對話，如若不然，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想法？

我側頭往大門看了看，也巧，正好看見唐振國在左顧右盼，也不知道是在找我，還是在找座位。

我站起身向他招了招手，他很快看見了我，於是穿過人群，來到我身邊坐下。

我沒打算與他攀談，因為別人來到這裡就是圖個熱鬧尋個歡樂，但是唐振國估計沒有圖熱鬧尋歡樂的心情。至於我說在這裡找什麼蛛絲馬跡，那也是瞎扯淡的。都過了一年時間了，這種臨時搭建的大棚，能找到什麼線索？除非能接觸到馬戲團里的成員，或許還能問出些什麼名堂來。

我們兩人也沒什麼話，他一本正經的坐著，哪像是來看戲，更像是來受審的。

我掏出一支煙，還沒點上，剛才說話的小女生就拍了拍我的手臂說道：「大叔，能不能不抽？」

我側頭看了一眼這個小女生，於是將煙又放回了煙盒。她的小男朋友搶先說了一句謝謝。

看台周圍的燈光慢慢暗了下來，戲場中央的燈光也越來越明亮。

第一個出場的節目居然就是飛刀表演，我笑了笑，這馬戲團也真會搞噱頭，把去年的事故節目排在第一個，一開始就讓觀眾又是擔心又是渴望，瞬間就調動起了觀眾的情緒。

當然，這情緒被調動得最足的，還是唐振國。我側頭看了看他，他依舊正襟危坐，兩眼聚精會神的注視著前方，一雙拳頭握得死死的，前額在彩光燈的照射下，似乎還隱隱約約有汗漬。

我有些後悔騙他來看這馬戲了。

性感嫵媚的女助手在那轉盤上飛旋，年輕帥氣的飛刀手將那明晃晃的飛刀一支一支的扔到女助手身旁。

「砰砰砰」！飛刀擊打轉盤的聲音乾脆響亮，的確是例無虛發。

隨著一陣急促的鼓聲，飛刀手用黑布蒙住了雙眼，轉盤旋轉得更快了。

鼓聲驟停，飛刀離手，劃出一道寒光。「砰」！我整個人也隨之顫抖了一下。

「嘩」！全場掌聲雷動，我也興奮得站了起來，用力鼓掌。一旁的唐振國此時的腰板也沒剛才那樣直挺挺的杵著了，雙手也攤開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哇！真精彩，這飛刀技術，不愧為唐門弟子，振國，不比你差吧！」我坐下來，笑著說道。

唐振國沒有回答，只是嘴角揚了一下，不知道是笑還是不屑。

之後就是些馴獸、魔術、火技和滑稽表演，在我看來，比起開場的飛刀絕技，那是差了很多。

最後上場的是紅陽馬戲團的台柱節目，空中飛人。當年可是比唐振國的飛刀還要出名。

表演者是三位年輕靚麗的女孩，他們一出場就引起了男人們的歡呼。青春的氣息，婀娜的身段，標緻的容顏，的確是吸引男人眼球最好的辦法。旁邊的小女生此時正一個勁兒的去捂小男朋友的眼睛，兩人打情罵趣，好不歡樂。

當我的視線還沒從小情侶這邊轉移到台上時，就聽見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緊接著尖叫聲連連，現場亂作一片，坐在前面的觀眾瘋狂的向後逃散。

我能看到極為詭異的一幕，一個空中飛人的表演者倒掛在半空，失去控制一般肆意旋轉。一些污穢物，從她的口中噴洒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