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鐘樓奇案(十二)

第十八章 鐘樓奇案(十二)

拘留室當時留下的慘象以及監控畫面里難以描述的詭異,的確讓我短時間內出現了思維上的混亂。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對神鬼說、惡魔論一向抱有極大懷疑態度的我,漸漸讓思路清晰起來。

作為警方的諮詢偵探,我必須在警局內部出現如此大的混亂時,為他們提供正確的偵破方向,所以首先,我自己不能沒了方向。

於是在大家都還陷在恐懼之中時,我一個大步跨到一張辦公桌上,直挺挺的站在上面,大聲說道:「各位,請聽我說,你們是公安幹警,一定要相信,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有鬼怪惡魔,要相信,這一切都是人為的,只是他們的作案手法過於詭異離奇罷了。」

此時老呂也一個大跨步躍了上來,用他那堅定而低沉的聲音說道:「兄弟們,我從警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但是我沒有放棄,你們也沒有理由放棄。因為這是犯罪分子向我們發出的最可恥的挑釁,我們是保衛人民的警察,我們的思想不能垮掉,我們的尊嚴不能垮掉。」

幹警們剛才恐懼和猶豫的表情,也慢慢堅定起來,他們大多數也是和犯罪分子鬥爭多年的老兵,我相信,他們的內心也絕不會被這一次離奇的案件所擊潰。

於是我大力的拍了拍手說:「好,同志們,趁熱打鐵,刑偵隊現在就是作案現場,該怎麼做,就不必我說了,大家馬上行動起來吧!」

老呂點了點頭,鏗鏘有力的喊了一聲:「行動!」

於是犯罪現場的封鎖、拍照取證、指紋腳印的搜索等等,都井然有序的開展起來。

此時我和老呂都坐在那張辦公桌上,他拍了拍我的手說:「歐陽,隊里這次真的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我們兩合作這麼多年,我想你也能看出現在的情況。兇手殘暴、詭異、神秘莫測,居然能毫無聲息的潛入警隊殺人。所以我想,這樁案件,你就不要插手了。」

我並沒有驚訝,因為我明白老呂的想法,但是我還是要說出來:「你是擔心兇手會對我不利?」

老呂看著我的眼睛,點了點頭說:「是的,我們這裡的人,都有職責所在,再危險,也會迎頭而上。而你不同,你雖然和警方合作,但是你的身份也只是普通公民,你沒有義務來承擔這份風險。」

我笑了笑,點了根煙說道:「早已陷入江湖,又何須在血雨腥風時抽身江湖呢?老呂,你過慮了,我不是還有振國這個天下第一飛刀手做保鏢嗎?你忘了,那惡魔也吃過振國的苦頭。」

老呂點了點頭,向我要了一根煙,我同時拋給旁邊的唐振國一根,三個人抽著煙,沒再說話。

抽煙的過程中,我大腦里不停的思索,理清了一條偵破思路。

掐滅了煙,我跳到地面上,對老呂說道:「這次警隊殺人案,的確離奇,但是並不是無跡可尋。首先,我們可以從監控入手,監控錄像是電子產品,電子產品的畫面為什麼會受到影響產生跳動,我相信不會是像恐怖電影里那樣受到了鬼怪影響,很有可能是人為。這裡我們也可以聯想一下一些高科技電影,裡面不就有IT人才入侵監控的橋段嗎?我們思路打開一點,在現實社會裡,有沒有這樣的人物,也能夠做到入侵警方的監控?這一點,可以交給技術科去調查一下,看看監控是不是被人為破壞或者入侵過?」

老呂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點頭說道:「嗯,不錯,繼續說。」

我看了一眼聽得聚精會神的唐振國,繼續說道:「第二點,你們過來看。」我將老呂指引到拘留室的門前,指著門上的鎖說道:「這鎖不是電子鎖,不是密碼鎖,而是一種傳統的鑰匙鎖,但是在監控畫面中,兇手沒有做出過任何的開鎖行為,只是推了一下門,這鎖就自動打開了,你們認為這可能嗎?」

老呂和唐振國同時搖頭。

我說:「如果說這鎖根本沒鎖,那是不是一推就開了呢?再看,這鎖眼上雖有一些刮痕,但是這些刮痕很明顯,是曾經開鎖時,鑰匙頭與鎖面無意中產生接觸留下的,絕不是撬鎖留下的。也就是說,這鎖沒被撬過。那麼如果這鎖之前就是打開的,那必定是被鑰匙打開的。」

老呂眉頭一皺,有些驚訝的說道:「你的意思是隊里有內鬼在幫助殺手?」

我說:「不能否認。這鑰匙是誰掌管的,叫他來問一問。」

老呂用對講機傳喚來一位胖胖的警察,然後問道:「老張,拘留室的鑰匙一直是你在保管,你把它放在哪的?」

老張說:「有兩把,一把在我身上,一把我放在辦公室的抽屜里。」

我說:「把兩把鑰匙都拿來我看看。」

老張先將他皮帶上掛著的一串鑰匙給了我,然後轉身去拿另外一把了。

我看了看老張給我的鑰匙,除了有些陳舊,沒什麼特別。

老張拿來第二把,這把鑰匙明顯要新很多,當我接過鑰匙時,就感覺有些不對勁,這鑰匙居然有些粘手。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有一種塑料的味道,我再仔細看了看鑰匙,並找來一顆大頭釘,從鑰匙的縫隙中挑出很細小的乳白色泥狀物。這下我能夠肯定,這把鑰匙曾經被人用特製的橡皮泥取過模型。這種方法複製這種老式的鑰匙,那是最合適不過了。

於是我問道:「你的抽屜平時不上鎖嗎?」

老張撓著頭說:「警局裡的抽屜,難道還怕被偷啊?」

我笑了笑,將鑰匙還給了老張,繼續對老呂說道:「很顯然,拘留室的鑰匙被人複製了,所以案發的時候,是有人事先打開了拘留室的大門。」

老張連忙說道:「呂......呂隊,這可不是我乾的。」

老呂瞟了一眼老張,說道:「沒人說是你乾的,去忙吧!」

老張誒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我看了看窗外,天有些蒙蒙亮了,於是說道:「我去外面轉轉,興許能查到兇手進入警局的路線。」

老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猜想他是在思考誰是警局的內鬼。

我和唐振國走出了辦公樓,此時寒意襲來,我裹了裹外套。唐振國看著霧蒙蒙的天說道:「那個殺手為什麼會親吻死去的陳煢呢?」

我笑了笑說:「這就是變態殺手的癖好!」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想給自己重重的一個耳光。我幾乎是要跳了起來,重重的錘了唐振國的背一下,興奮的說道:「啊,我明白了!」

唐振國拱了拱肩甲說道:「明白什麼?」

我說:「我剛才說變態殺手的癖好,是不正確的。估計殺手吻陳煢,是因為殺手已經對陳煢產生了感情。如果說殺手與陳煢產生了感情,那麼很多事情都能說通了。」

唐振國說:「太玄乎,我沒聽懂。」

我說:「殺手的家還記不記得,就像熱戀中的情侶小窩。能布置成那樣,即使是偽裝,也會被帶入感*彩。而且陳煢本身就是一位大美女,殺手為她動了真情,可能性很大。還有,人皮面具上有淚漬,說明殺手在殺掉陳煢后是哭過的,那進一步證明殺手與陳煢是有真感情的。那麼我大膽的猜測一下,秦文遠的死,很有可能就是觸動了殺手的底線。」

「什麼意思?」

「秦文遠也是陳煢的情夫,殺手指示陳煢將不雅視頻交給秦文遠,那麼秦文遠和陳煢就必然會見面。在這個見面的過程中,秦文遠很有可能再起色心,加上陳煢要拜託他做事情,他很有可能以此為理由,要求陳煢與他再次發生不正當關係。而這件事情被殺手知道后,殺手因為與陳煢已經建立了感情,所以無法忍受秦文遠的所作所為,於是將其殘忍殺害,以解心頭之恨。」

「你這腦洞的確要幾個人才能趕得上。如果殺手愛上陳煢,那為什麼還要殺她呢?」

我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我實在難以回答。不過我還是說道:「殺陳煢或許是為了滅口吧,這應該是整個計劃中的一部分,不過這個理由我還是覺得有些牽強。但是殺秦文遠這件事情,絕對是殺手計劃外的。」

「為什麼是計劃外?」

「我想,殺手接觸陳煢,還有在背後策劃這一切,他的最終目的還是針對王偉森。而針對王偉森,殺秦文遠就沒什麼必要了。所以殺手即使是殺掉了秦文遠,還是故意留下線索,目標卻是直指王偉森。」

「你是說殺手要殺的目標是王偉森?」

「目標是王偉森,但是殺掉他絕不是目的。」

「那是什麼?」

「我總覺得目的不簡單,但是我現在還沒辦法下結論。對了,其實我差點抓到殺手了,可惜,可惜。」

唐振國納悶的問道:「什麼時候?」

我說:「就是在抓陳煢當晚,我發現了一個可以人物,可是當我揭開他的帽子時,他額上沒有傷,所以我放棄了。你不是擊中了殺手嗎?以你的手法,殺手的頭上會不會挂彩?」

「那肯定的,害我還得去買一部新手機。」

我笑了笑說:「因為當時我不知道殺手帶著人皮面具,所以即使有傷,那也在面具之下。」

此時的天更明亮了,我繞著刑偵隊走了一圈,果然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牆壁上明顯有腳印,不過這將近四米高的圍牆要上去還著實不容易。於是我和唐振國在隊里找來一個大木梯,靠在有腳印的牆面上往上爬。在牆壁頂上,我發現了擦痕,於是笑了笑嘀咕了一句:「飛檐走壁啊!」

跳下木梯,唐振國就迫不及待的問我:「發現了什麼?」

我右手搖了幾圈,做了一個向上拋的動作說:「就這樣!」

唐振國驚訝道:「不會吧!真有這種武俠片里用鉤鎖上牆的方法。」

「一切皆有可能。」

忙活了半天,肚子也餓了,走出刑偵隊,我兩隨便吃了幾口小面,又回到隊里。

老呂見到我,就直截了當的說:「監控昨晚的確被人入侵了,其他監控畫面在殺手行兇的時候都重複放映著前一段時間的影像,所以沒有拍到他的行蹤,而拘留室的監控,也正如你推測的,被人用技術手段干擾過,所以出現了抖動。」

我點了點頭,將我的發現和推測也告訴了老呂,老呂聽得又是搖頭,又是點頭。

我講完后,老呂說道:「那從這些方面,可以看出,昨晚進入警隊作案的人,至少有三個。殺手一個,開拘留室大門的一個,破壞監控的一個。」

我點了點說:「這三個人,或許更多的人,絕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他們擁有十分專業,甚至是神乎其技的犯罪技術。老呂,你的壓力會很大的。」

老呂笑了笑,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刑偵隊發生的案件沒有向媒體披露,而陳煢的死對外公布是因為不堪被捕的心理壓力,導致的猝死。這個理由明白人都能看出,牽強得不能再牽強了。因為陳煢被捕時被直播,她也瞬間成為了一名網紅,對於她的死,網友和媒體猜測,是被嚴刑拷打致死。對於這一點,老呂的壓力很大,不過清者自清,也就隨外界如何胡說了,至少警隊內部,是明白事情的真偽的。

一周后,孟末的全國通緝令取消,因為孟末這個人根本不存在,而他的肖像,也只是一張人皮面具而已。

與此同時,王偉森的不雅視頻被一個叫「夢魔」的網友曝光了,各大網站媒體相繼報道,微信微博都開始瘋轉。與之同時曝光的,還有王偉森被匿名舉報高額行賄,證據確鑿,鋃鐺入獄。一代商業帝國,瞬間分崩離析。

唐振國拿著新手機,看著實時新聞,感嘆道:「歐陽,這個曝光視頻的「夢魔」,不會就是孟末吧(萬州方言中,夢魔與孟末是一個音調)!這是不是就是殺手的最終目的?」

我說:「一個犯罪團伙,難道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搞垮一個人?沒那麼簡單,其中必然要有巨大的利益關係。萬森集團這麼大一個架子,即使領頭羊垮了,但是集團本身的價值還在。我說啊,誰要是接手這個萬森集團,誰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真的?」

「說笑!」

刑偵隊的殺人案最終還是成為了一個懸案,而鐘樓殺人案的結果也僅僅是我的推斷,這兩起案件讓我有很大的挫敗感。

春天即將到來,西山鐘樓美麗的「西山夕照」會愈加動人。徘徊在西山鐘樓下,我看著那格言碑上的銘文,心中感慨萬千。我之前推斷秦文遠跪地死在這格言碑前,是兇手要告訴我們,這人是因為「毒語刺人骨髓,戲語中人心病」而招致禍端。如今看來,我這個推斷還是差強人意,而真正符合死者死因的,是那一句「善積而大則昌,惡積而大則亡」的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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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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