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案迷離(四)
晨光灑,窗外鳥鳴鶯歌。
今天的食堂里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些交頭接耳的低語悉悉索索。
「沒想到印小飛今天還在食堂幫廚,那老吳昨晚當面頂撞掌門,掌門也居然沒將老吳革職,奇了怪了。」
「老吳有什麼怪的,革了他的職,誰做飯?而且老吳這叫大隱隱於市,三師兄說老吳的劍氣不在掌門之下,掌門不會去得罪這樣的高手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說起來更奇怪的還是那白毛......印小飛,中了掌門一掌,今早居然跟沒事一樣還在挑水。」
「對對對,我也看見了。」
「他昨天降服了狐妖,難道他不是妖怪,是......是神仙轉世?」
「不會吧!」
「不是吧!」
「難說......」
「別說了,別說了,他們來了。」
依舊是白氣升騰,一大籠饅頭被印小飛放到了案桌上。
「那麼大一籠饅頭,你能那麼輕而易舉的端起來嗎?」一個弟子捂著嘴輕聲說道。
旁邊的弟子癟著嘴,狠勁的搖頭。
老吳也端著饅頭進來了,後面跟著董仙賜,看那小胖子一臉滿足的樣子,估計早已填飽了五臟廟。
食堂內鴉雀無聲,好似空氣中也能注入鉛,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拿饅頭。
老吳和印小飛也不說話,站在案桌前,透過裊裊白氣,冷冷的看著這群人。
一陣腳步傳來,很輕很穩,當高手之步伐。
「是掌門,他怎麼來食堂了?」不少弟子心中有這樣的疑問。
左丘仲允一襲白衫,腰懸佩劍,不疾不徐,穩步走向印小飛。
走到案前,掃了一眼印小飛和老吳,隨手從蒸籠里拿出一個饅頭。饅頭白氣不斷,顯然很燙,左丘仲允若無其事。
沒有一個人說話,那空氣中的鉛,似乎已經都卡到了人們的脖子中,難受至極。
左丘仲允咬了一口手中饅頭,細細咀嚼了幾下,微微點頭道:「很軟很香,好饅頭。」
印小飛看著左丘仲允的臉,實在看不透他在想什麼。老吳在一旁一言不發,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左丘仲允。
左丘仲允將手中饅頭放在桌案上,從懷裡拿出一個青花小瓷瓶,說道:「小飛,昨日誤會,打傷了你,也不知你傷勢如何了?這裡有一瓶天香潤骨散,你拿去用吧。」說完伸手將那青花小瓷瓶遞到印小飛面前。
印小飛忽然也不知道從哪裡竄出那麼一股子傲氣,只是憤憤的看著左丘仲允,就是不伸手去接,這尷尬的氣氛馬上就要出來了。
「好,多謝掌門。」一隻大手接過了左丘仲允手中的青花小瓷瓶,是老吳的手。
老吳心裡明白,這天香潤骨散可是良藥,而且價值不菲。掌門願意將這麼貴重的名葯拿出來給印小飛,足見誠意。作為一派宗師,已經表現出了這樣的誠意,如果拒絕,那是給對方難堪,更是給自己難堪。印小飛暫時不懂其中利弊,老吳卻心裡通透,所以替他接下了靈藥,緩解了即將出現的尷尬場面。
左丘仲允也微微一笑,順水推舟,下了檯面。
不過在左丘仲允的心裡,這給葯並不是最終的目的。他昨晚輾轉反側,最終決定將印小飛納入廣留劍派。
因為今下各大門派都在爭相尋找資質優秀的弟子,以鞏固劍派實力。當下就有一個萬中無一的純陽之軀,如果錯過,極大可能被別派納去,那必定對於本派來說,得不償失。將他納入門派,即使不能一下提升門派實力,但也不至於讓別派吃了這個好果子。
只是之前的誤會或許讓印小飛自願入派有些許困難。但是忽然想到一件事,令左丘仲允對收納印小飛入廣留劍派一事,有了十拿九穩的把握。
左丘仲允看了看印小飛,又露出一個笑容,然後轉身面向門派弟子。
印小飛和老吳都看不出左丘仲允這個笑容是什麼意思,索性靜觀其變。
左丘仲允向前走了兩步,正聲道:「昨日廣留大殿,狐妖作亂,幸得印少俠天賦異稟,渡了那妖怪,避免了生靈塗炭。那之前說印少俠是妖怪的謠言,不攻自破。從今日起,本派弟子要是誰再胡亂誹謗印少俠,本掌門定不輕饒。」說完面色一沉,劍氣聚於右掌,隨手一揮,將身前木桌齊刷刷的劈成兩半。
眾弟子先是一愣,然後齊聲高呼:「謹遵掌門之命。」
左丘仲允說完昂首轉身,向著桌案后的印小飛抱拳,正身說道:「印少俠,昨日之事,還請海涵。」
印小飛在看見左丘仲允劈開木桌時,本就漸漸化開了對他的仇視。如今掌門當眾親自道歉,那更應敞開胸懷,略跡原心。那句印少俠,更是讓他心中莫名歡喜。
於是也向左丘仲允拱手示意,以表心意,心中默默接受道歉,並感激他為自己洗脫謠言。
「印少俠,還請海涵。」劍派弟子們都拱手喊道。印小飛噙著淚,連連拱手,莫名的出現了一種沉冤昭雪的感覺。
老吳抿嘴而笑,董仙賜胖胖的臉上也堆滿了憨厚的笑容。
食堂里沉悶的空氣終於散開,弟子們紛紛上前爭搶饅頭,所有人都笑開了花。
印小飛,也好久沒有如此暢懷的笑過了。
早飯過後,印小飛回到廚房洗刷劈柴,剛剛打點完畢,就有弟子前來報信,說是掌門有請大殿一聚。
印小飛看了看老吳,老吳微微點頭,於是和那弟子一起去了廣留大殿。金毛狐狸在他身後跟著跑了一段,見他進了大殿,也就悻悻怏怏的鑽入了樹林之中。
廣留大殿上已經人頭攢動,看來整個劍派的弟子都在大殿之上,見印小飛前來,自覺讓開了一條道。印小飛感覺這麼多年,第一次受到了如此尊敬,心中喜悅,面露微笑。
左丘仲允見印小飛來了,走上前親自相迎,臉上微笑也是如迎春風。
印小飛見掌門前來,於是拱手鞠躬,喊了一聲掌門。左丘仲允笑道:「好好好,隨我來。」於是牽著印小飛的手腕就向大殿中央走去。
大殿中央是一塊漢白玉切成的太極八卦圖,這圖雖是一般的圖,不過這個地方卻在廣留劍派有很重要的地位。
此處稱之為拜門壇。即為拜師學藝,立誓加入廣留劍派之神壇所在地。新入弟子都要在此跪拜掌門,以示誠心入派。
「小飛,你願意加入我廣留劍派嗎?」左丘仲允拉著小飛的手說道。
印小飛被這麼忽然一問,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思緒萬千。
之前背著行李來此,不就是想加入廣留劍派嗎?可如今被掌門提及,為何卻有些遲疑?
環視了一下周圍那些面孔,昨晚還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今天卻都一個個笑容滿面,這天差地別的改變,令他實在是無法分辨其中的真偽。
這時他的眼神停在了董仙賜的臉上,胖乎乎的臉滿是真誠和期盼,印小飛慢慢有了決定。
「小飛,其實你早就算是我廣留中人,一個月前,你不是已經拜入廉錯門下了嗎?」左丘仲允依舊微笑說道。
印小飛心裡咯噔一下,原來掌門早就知道此事了。
左丘仲允又說:「今天你若要是加入了我廣留劍派,你就是廣留劍派名正言順的弟子,你就能堂堂正正的喊廉錯一聲師傅。不但廉錯會將他所學技藝盡數傳授於你,連我這個掌門人,也可將我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你看如何?」
這樣的理由,這樣的誘惑,印小飛的確沒有理由再拒絕。於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左丘仲允捋須微笑,那微笑,到底是發自內心?還是一種奸計得逞的微笑呢?
拜過入派大禮之後,左丘仲允將一套綠邊白袍的衣褲和一把廣留鐵劍交到了印小飛的手上。
這綠邊白袍,是廣留劍派初階弟子的服飾,廣留鐵劍則是廣留劍派的通用武器,一把普通的三尺長劍。
廣留劍派弟子共紅橙黃綠四階,綠為最低階,紅為最高階,可通過劍派比武提升階級。階級提升后每月領取的銀兩會有很大提升,而且能夠學習更高級的劍法。紅階以上的弟子不但能指導低階弟子劍法,更能參加天下問劍大會。在天下問劍大會上一戰成名,名揚天下,那是多少劍俠夢寐以求的事。不過這種事,沒有那過人的天賦和實力,做做夢還是可以的。
印小飛拜入廣留劍派以後,紅階的弟子們就帶著低階弟子各去修習劍法了。而掌門特批印小飛仍為廚房幫廚,幫助老吳打點廚務,練劍時間現下自由安排,等廉錯回來后,由他親自安排指導。
很多弟子都羨慕印小飛能自由安排練劍時間,可是他們並沒發現,掌門安排印小飛為幫廚,無形間壓縮了印小飛練劍的時長,對於修鍊劍氣,不可不說沒有影響。也不知掌門這樣的安排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當然印小飛對於這樣的安排那是相當滿意,不必擔心練劍而和老吳分開,而且堂堂正正的做了廉錯的徒弟。不但能夠名正言順的踏上練武場,更能去那廣留殿、藏書閣、冥心殿和劍技場了。
說到這裡,簡單介紹一下廣留劍派的格局。
練武場,顧名思義,就是練習武技劍術的場所。長百丈,寬六十丈,是廣留劍派佔地最大的地方。
廣留殿,門派主廳,授課傳業,集會訓話等等的主要地點,不必多言。
藏書閣,存放劍譜和各類書籍之地。
冥心殿,入定打坐,修鍊劍氣之地,為天下福地之一。這何為福地?稍後會詳加闡述。
劍技場,切磋劍法武藝之地,為一個見方十丈的青石擂台,古樸而堅韌。
至於居室廚房之類必備屋舍,也就不詳加細說了。
......
半月之後,廉錯採購了大量物品從替州城回到廣留。得知印小飛不但沒有被趕出廣留劍派,還成為了劍派弟子,那是高興得一跳八丈高。更知曉了因他渡化了妖狐,破除了妖害,四下鄉鄰也對他刮目相看,他從小背上的妖怪身份,也不攻自破了。知曉這一切的廉錯,那更是喜極而泣,老淚縱橫。
當然,最令廉錯感到欣慰的,還是印小飛已經成功的在丹田之內凝聚了劍氣,而且是純陽劍氣的雛形。下一步,就盼印小飛早日突破雛形,達到問劍領域第一層了。
問劍領域第一層,雖是劍氣的最低層,但能不能夠成功突破,關乎到修鍊者能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劍客。
歷史上有不少修鍊劍氣者,都是因為在突破問劍領域第一層時損傷了丹田,導致無法繼續修鍊劍氣,抱憾終生。
而這種丹田損傷的幾率,大多出現在天賦極佳的少年身上,特別是擁有純陽、純陰和陰陽和合這三種稀有劍氣的人,他們損傷的幾率更是高得嚇人。很多古籍雖然做了系統的原因分析,但世人看來,這與那天妒英才更是密不可分。
這一點,廉錯當然明白,所以在指導印小飛時,都是循序漸進,希望憑藉他能夠吸取天地萬物靈氣的體質,為他突破問劍領域第一層打下堅實的基礎。
每晚子時,印小飛依舊堅持在望月石吸取靈氣,這望月石,其實就是前面提到的福地。
玄古天下,有許許多多福天洞地能夠加快劍氣的修鍊速度,有可能是一塊石頭,有可能是一片桃林,有可能是一個山洞,更有可能是一片湖泊。這樣的地方,都稱之為福地。福地當然也有優劣之分,不過這福地林林總總遍布天下,太多太多,這好與壞沒有一個定論,即使那再壞的福地,也比那凡地好吧。
天下劍派,一般也都建在一個福地周圍,廣留劍派的冥心殿,就是這樣的福地之一。
這日,夜有薄雲,星月藏匿。
印小飛裸露著上身,坐在溫暖的望月石上,吸取靈氣,修鍊劍氣。
屆時天已轉寒,可是印小飛的身子卻如火一般燙。
因為他在今晚,準備突破劍氣雛形,達到問劍一層。
之前,印小飛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他不但在藏書閣苦心鑽研了劍理書籍,更是將關於人體經絡的藏書看了個遍。每一個穴位的作用,穴位與臟器、肌體間的關聯,經絡的走向分佈,他都研究得透透徹徹。他認為,只有窮理盡性,才能以至於命。
站在一旁的廉錯,在這微寒的天氣,卻是滿頭大汗。顯然,他比當事人還要緊張。
印小飛靜坐望月石,已然懸於石面一尺之上,綠色仙芒將金色劍氣纏繞,從身體各個大穴將劍氣緩緩引入,匯聚於臍下三寸的關元穴,也就是丹田之中。
其中位於任脈的那一股劍氣尤為重要,它從印小飛唇溝中央的承漿穴和下體會陰穴進入任脈,交匯於關元丹田。
上劍氣入承漿穴,經廉泉、天突、璇璣等一十九穴湧入關元丹田。下劍氣入會陰、曲骨、中極三穴,馱住丹田。
這上劍氣就像一把大鎚,下劍氣就像一個鐵砧,而關元丹田中彙集的各路劍氣,就像是一塊頑鐵。頑鐵放在鐵砧上,在大鎚敲擊下,逐漸成形。
因為印小飛有玉光琉璃佩的綠色仙芒輔助,所以在緩慢的劍氣突破過程中也是有驚無險。但是因為印小飛是純陽劍氣,導致錘鍊突破的時間格外漫長。
正如古籍中記載,純陽劍氣,如天地至剛金石,需萬錘萬煉方可修成劍形,途中稍有差池,錘斷砧毀,永不可復。
普通劍氣只需千錘百鍊,這純陽劍氣需要萬錘萬煉。看來並不是什麼天妒英才導致突破失敗,而是修鍊這純陽劍氣,太過困難。可是這純陽劍氣先天而成,對於修鍊者來說,也只能迎難而上,毫無選擇可言。
純陽本少,修鍊更難。這,或許就是天下少有摩天高手的主要原因了。當然,如果純陽劍氣修鍊成功,那日後成就,那是不言而喻的。
不知印小飛能否成功突破這純陽劍氣問劍領域第一層呢?
看官定會抿嘴一笑,這不是多此一問嗎?事事絕非那麼簡單容易,接下來發生的一件突如其來的事,差點毀了印小飛的一生,同樣也讓印小飛抱憾終生。
正當印小飛在突破劍氣的關鍵時刻,忽然狂風大作,本已沉睡的飛禽猛獸,爬蟲飛昆,紛紛嘶吼鳴叫,四處逃散。那滿天的鳥群飛蟲,滿地的蛇蟲鼠蟻,如潮湧動,煞是恐怖。
廉錯見狀,躍上樹梢,心知忽現異象,定有大事發生,於是大喊小飛收斂心神,突破之事,稍後再說。
哪知印小飛此時正屬突破劍氣的關鍵時期,心智早已進入太虛狀態,根本聽不見外界聲響。
印小飛一直開啟著吸取萬物靈氣的力量,不少飛蟲飛鳥在經過望月石時,被吸得狠狠撞擊到印小飛的身上,被印小飛的仙芒劍氣攪得粉碎。沒過多時,鳥血蟲液,殘肢斷翅,灑滿了整個望月石。
忽然山林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天巨吼,一個比大樹還高的黑影拔地而起。
吼聲過後,又是一陣狂風,吹得人臉生疼,那黑影近處的大樹,居然被狂風硬生生的攔腰折斷。
這是何等的力量?
廉錯第一時間就想到這是妖怪,在這種強大的力量面前,唯有趕緊逃避,可是印小飛身處太虛狀,又哪裡知道逃跑?
廉錯來不及細想,一個燕子三抄水飛到望月石上,本想抱住懸空的印小飛逃離此處,可是右手才剛剛接觸到印小飛的身軀,自己就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一股疼痛,從指尖傳來,肝膽俱裂。
回手一看,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根手指齊刷刷的斷了一半,鮮血直流。
「大意了!」
廉錯看著一地支離破碎的飛鳥殘肢,無奈搖頭。
他連忙封住穴道,扯下紅邊白袍一角,纏在右手上,那紅邊白布,瞬間就全部染成了紅色。
走獸飛禽早已逃散殆盡,整個望月石上,就剩下受傷的廉錯和太虛狀的印小飛。
又是一聲恐怖的嚎叫,飛沙走石,廉錯站在印小飛身前,舉劍格擋襲來的飛石樹枝。左手劍揮舞起來比那右手劍的威力不知減了多少,居然被一根樹枝穿破防禦,在臉上割下一道血口,獻血緩緩滲出。
與此同時,廉錯在黑暗中看見了兩個光點,光點緩緩向自己移動。移動中,更多的光點漸漸出現,四個、六個、八個。
巨大的黑影在那些光點后扭動,好像正在為這些光點助威。
廉錯終於看清了這些光點,他皺起了眉,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加深,更加密。因為他看見了四雙眼睛,四雙惡狼的眼睛。
每一頭狼都足有六尺長,前面三頭是灰色的,後面一頭是白色的,露著森森白牙,滴著腥臭的唾沫,如同死神般,一步步向廉錯和印小飛逼近。
如山黑影扭動得更加興奮。
「嗚!」白狼一聲狼嗷,三頭灰狼瞬間狂奔,直向廉錯撲來。
白光閃,寒氣森森。
悟寒劍法凌厲而出,如同一條白蛇般,噗的一聲咬住了沖在最前面的那隻灰狼的脖子,只聽清脆的哐啷一聲,那灰狼的頭就像一座冰雕般斷裂。
廉錯一劍就擊斃了一隻灰狼,其餘三隻狼頓時一愣,知道眼前的老者不是凡人,也放慢了腳步,謹慎將望月石包圍起來。
遠處黑影晃了兩下,好似不滿。
白狼又是一聲狼嗷,兩隻灰狼左右交叉奔跑跳躍,唰的一下從廉錯左右兩邊夾擊。
廉錯一躍而起,劍影向下,又一隻灰狼的頭,被一劍刺穿,沒有血,因為血已成冰。
可是左手劍終究慢了那麼一拍,第二隻灰狼已經撲來。不過那灰狼的目標不是廉錯,而是印小飛。
「嘩!」血漿亂濺。
灰狼半個身體化作肉泥,慘不忍睹。不過印小飛也被撞得偏離了一些原位。他額上滲出的汗珠比那黃豆還大,嘩嘩的沿著眉毛、眼睫毛和兩鬢留下。
「不好!」廉錯心知印小飛此時定被打擾,突破劍氣出現了些許差池。
就在他在擔心印小飛時,一個黑影已經撲來。那黑影不是一頭白狼,而是一個狼頭人身,全身長滿白毛的人狼。
白狼不知何時變成了人狼。
人狼利爪已至,廉錯來不及格擋,胸前噗的一聲被抓出三個血槽,染紅了白袍。
廉錯吃痛,一聲暴喝,御劍領域的無形劍氣從丹田發散而出,劍氣將身前人狼鎮壓得無法動彈。
手起劍起,左手撩劍直指雲霄。
噗的一聲,血濺漫天。
那人狼凸出的狼嘴被銷掉了一半,鮮血直流,*著,咕嚕嚕的滾下瞭望月石。
剷除了四隻惡狼,廉錯心下稍寬,扭頭看了看印小飛,印小飛額上汗珠已經沒有先前那麼多,面色也較為平靜。
廉錯於是露出了微笑。
只是這抹微笑還未在他臉上停留一秒鐘,痛苦就代替了他的所有表情。一口獻血從口中噴涌而出,染紅了嘴邊腮下的白髯。
一個巨大的野獸指甲,貫穿了廉錯的胸膛。
廉錯扭過頭,看著已在近處模模糊糊扭動的巨大黑影,痛苦的又噴出了一口血。
鮮血噴在那指甲後面的巨大紫色手指上,潺潺滴落。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指甲連同手指一起送出,廉錯噴出一大口血。費力的扭過頭,看了印小飛最後一眼,一抹淚,將臉上的血沖刷出一道白痕。
巨大的指甲穿過廉錯的身軀,轟然撞擊到望月石上,無匹的力量將望月石瞬間擊碎,碎石連同印小飛,如天塌地陷一般,跌入萬丈懸崖。
卯時,天還未亮,老吳正在廚房內和面,忽然聽到金毛狐狸在門前「啊嗚啊嗚」的叫個不停。老吳不耐煩的嚷道:「別叫,鬧心。」
可是這次金毛狐狸沒有像往常那樣嚇得躲起來,反而衝進廚房,低吼著咬著老吳的褲腿。
老吳見金毛狐狸如此反常,心中疑慮。他知道這金毛狐狸是妖物,極有靈性,如此反常舉動,看來是有事情發生。於是放下手中活計,兩手在腰間一抹,在衣服上留下幾道白色指痕。
金毛狐狸見狀,一躍到門前,又是扭頭看著老吳啊嗚叫了幾聲。老吳心知是這金毛狐狸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於是踏出門,去柴房喊印小飛起床打理早餐之事。
沒想到柴房門根本沒關,一看印小飛也沒在房內,加上關係與印小飛一向很好的金毛狐狸如此反常,心裡不免咯噔一下。難道小飛出事了?
低頭疑慮的看了金毛狐狸一眼,然後運轉劍氣,飛速向望月石奔去。
金毛狐狸跳縱小身軀,緊隨其後,萌萌雙眼此時銳利非凡,居然也並未被老吳落下多遠。
山野溟濛,細雨綿綿,晨光朦朧。
望月石早已破碎坍塌,蕩然無存,整個望月溪的源頭一片狼藉,漫山的樹木折損傾倒大半,殘枝敗葉在雨中甚感蕭索。
老吳見此慘狀,心中又是驚詫又是擔心,憑著敏銳的直覺,心道這絕非正常的天災所致。
雖然細雨不斷,已經將這片殘地沖刷了大半夜,但是老吳還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
這血腥味似乎金毛狐狸也感同身受。平常一向溫順靈萌的金毛狐狸,今日卻咧開小嘴,露出獠牙,擺出一副隨時準備攻擊的姿態。
老吳順著血腥味,在坍塌的望月石下,果然發現了血腥味的來源,一個沒有頭顱的灰色巨狼。
老吳從沒見過如此巨大的野狼,心中詫異更重,而擔心也更濃。
金毛狐狸站在一邊,甩了甩被雨水濕透的金毛,一雙銳眼死死的盯著巨狼的屍體,異常安靜。
老吳查看了巨狼的屍體,肯定了巨狼的頭是被悟寒劍法所斬斷。心道昨晚這裡,廉錯也在。
再看那望月石,坍塌得如此嚴重。矗立在這望月溪上何止萬年的望月石,怎麼會突然之間就碎裂坍塌?必定是有強大的外力所致。
「小飛,印小飛。」老吳想到這裡,有些焦慮的大聲呼喚。只是這山林曠野中,連那回聲也沒有半點。
唰啦啦,細雨漸大,好似嚎啕大哭一般。
老吳沿著望月溪來到山底,見那破碎的望月石將山間的林木壓斷壓塌,一片狼藉,山底堆積出一個巨大的亂石堆。
又是連聲大喊印小飛的名字,可是依舊沒有回應。其實老吳心中明白,這樣的呼喊,本就是徒勞。
「啊嗚啊嗚。」金毛狐狸趴在亂石堆上,不停的用小爪刨著那亂石爛泥,泥水將它美麗的金色毛髮染污了一片。
老吳見金毛狐狸如此舉動,眉頭一皺,幾個縱越跳到亂石堆上,將劍氣聚於雙手,徒手刨泥掀石。
忽然,一道金綠之光從亂石堆中散發出來,老吳心中倏的升起希望,臉上也浮現出笑容,因為他知道,這特殊的金綠之光,那必定是從印小飛身上散發出來的。
那金毛狐狸更是高興得在雨中上躥下跳,來迴轉圈。
又扒開幾塊巨石,金綠之光更盛,同時發現那幾塊巨石下方都是像被熔化一般,形成了規則的圓弧形。老吳知道,這是被護體劍氣所熔毀而成,那護體劍氣阻擋了塌方的亂石,在亂石堆下形成了一個圓形的石洞,保護著印小飛的軀體免受傷害。
趴在亂石堆上,老吳能看見印小飛在那石洞中依然盤腿而坐,全身仍被綠色仙芒和金色劍氣所纏繞,心知印小飛仍在這洞中錘鍊劍氣。
「不可思議。」老吳心中驚嘆,遂抬頭看了看霧氣蒙蒙的山頂,那正是原來望月石的所在地。從這麼高的地方與山石一起坍塌而下,仍然保持著劍氣的修鍊,的確不可思議。
這種不可思議,那是因為老吳並不知道,其實是玉光琉璃佩的力量保護了印小飛。那綠色仙芒依舊柔和神聖,其中蘊含了無窮無盡的未知神力,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盡的。
老吳躍下亂石,蹲在一顆大樹旁,靜待印小飛修鍊劍氣。
金毛狐狸抖去毛髮上的稀泥雨水,蜷著身子依偎在老吳腳邊。起先還半睜著眼,看著遠處泛著金綠光華的亂石堆,之後慢慢閉上眼,沉沉睡去。這通靈的小妖狐,是真的累了。
處於太虛心境的印小飛,仍舊全神貫注的在奮力錘鍊丹田內的純陽劍氣。雖然之前有些分神,但是憑藉著自己頑強的意念和玉光琉璃佩的保護,終於徹底靜下心神,專心修鍊。
望月石坍塌,亂石將印小飛掩埋其中,這本是一件不幸的事。可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印小飛被掩埋之地,正是這望月石福地的根源。在這福地根源之上,印小飛能吸取到更多的天地萬物靈氣,修鍊劍氣更加穩固。他的確是福緣不淺,因禍得福啊。
一個時辰之後,金綠之光中,金光漸盛,綠光漸弱,最後,綠光完全消失,一道凌厲的金色劍芒從亂石堆中直衝雲霄。
印小飛終於將體內的純陽劍氣,成功突破到了問劍領域第一層,開啟了他問鼎玄古天下的第一步。
劍氣干雲玉宮頂,
一破溟濛天地清。
除卻闌珊醉心曲,
獨留肝膽逍遙心。
印小飛帶著金光從那亂石洞中一躍而起,躍到一棵參天的蔥鬱大樹之巔,站在那粗壯如龍蛇之軀的枝幹上,用一雙金燦燦的眼睛俯視大地。他的面色從未如此紅潤,他的心境從未如此開闊。小小少年,終於要一飛衝天。
老吳和金毛狐狸都昂著頭,看著那參天大樹上泛著金光的少年,他們心中都莫名的泛起一股崇敬之情,這種感覺,就是那麼自然的在心中,油然而生。
印小飛的朗眼早已看到了樹下的老吳和金毛狐狸,於是飛身躍下,向老吳問道:「您怎麼來了?」
老吳說:「狐狸感知到你遇險,所以我來了。」
印小飛眉頭一皺,左顧右盼了一番,有些焦慮的問道:「看見我師傅了嗎?」
老吳搖了搖頭,說道:「恐怕凶多吉少。」
印小飛一聽,心中一凜,問道:「何出此言?」
老吳將在山頂看見巨狼一事與印小飛說了,印小飛一聽,轉身飛也似的往山頂奔去。
老吳和金毛狐狸緊隨其後。
山頂依舊一片狼藉,巨狼的屍體還猙獰的擺在那裡,卻哪裡有廉錯的身影。
「師傅,師傅......」悲愴的吶喊瞬間被空冥掩埋,哪裡能得到半點回應。
......
左丘仲允命廣留劍派上上下下共三百餘人,在望月石一帶搜尋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上午,從亂石堆中挖出一塊泥濘的布條,那布條有一道紅邊,其餘的地方除了污泥就是暗紅的血跡。正是廉錯當日從衣袍上扯下,包紮右手傷患的布條。
天地陰沉,殤雨將至。
亂石堆邊,望月溪旁,無數弟子哭成一片。
「師傅,師傅......」印小飛跪在地上,滿臉污泥,淚水不停的滴落,一雙小手拚命的抓著亂石堆,指尖鮮血直流。
「小飛,冷靜點。」老吳一把將印小飛抱了起來。印小飛感覺指尖鑽心的疼痛,而心裡的痛,有過之而無不及。
左丘仲允命眾弟子挖開亂石。又挖了三天三夜,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廉錯的遺骸。
山林的損毀,望月石的坍塌,巨狼的屍骸。這一切都讓人能聯想到,廉錯曾經遇到了多大的險難。而那塊血透的布條,更是讓人心懷沮喪。
只有印小飛,沒有親眼見到師傅的屍首,他就一直堅稱師傅還活著。那塊布條,印小飛將它洗了又洗,可無論如何也洗不凈上面的血污。
整個廣留劍派陷入一片悲痛之中。半月之後,左丘仲允正式對外宣布,廣留劍派首席大弟子廉錯,卒於望月石奇難之中,享年七十七歲。
左丘仲允為廉錯辦了一個風光的葬禮,江湖中眾多朋友都參加了這次葬禮,曾經廉錯高齡拜師學藝的一代佳話,也最終成為了過去。
廉錯的墓就設在望月溪旁,因為沒有找到他的屍骸,所以這個墓只是一個衣冠冢。
所有人都走了,印小飛獨自跪在墓前,將一疊紙錢緩緩放在火堆里,看著那昏黃的火焰,眼淚濕了雙眼。
他從口袋裡拿出那個帶著廉錯血漬的布條,慢慢伸向火堆,火堆忽然啪的一聲炸響,一些火星冉冉騰起。
印小飛心中一怔,一把捏住布條,眉宇間少了一絲悲傷,多了一絲堅決。
『望月石無緣無故的坍塌,山林無緣無故的毀壞,被廉錯斬掉頭顱的巨狼。這一切與廉錯的死必定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一定要查出真相。』印小飛想到此間,向廣留劍派飛奔而去。
回到房間,印小飛拿出那把廉錯送給他的短劍,劍鞘上用古樸神秘的鳥篆寫了兩個大字『斷闕』。
握著擁有雷雲圖案的劍柄,抽出短劍,短劍閃著寒芒,劍身映出印小飛的雙眼,明亮光華。
印小飛將廉錯的血污布條纏在劍柄上,立誓找出廉錯離世的真相。並將那把廣留鐵劍放在牆角,決定就以這柄名曰『斷闕』的短劍,作為自己的佩劍。
翌日清晨,幫完了廚,喝完了老吳熬的龍鳳帝王粥和清風茶,就急匆匆的跑到了藏書閣,尋找關於記載劈藤山望月石的古籍。可是找了一個時辰,卻絲毫沒有找到有用的文獻,只是在地方志上找了關於望月石的簡單描述,就八個字:奇石望月,與溪成影。
「小飛,別只顧著看書,還得多練練劍才行。」說話的是五師兄霍三越,一副胖胖的身軀,憨厚的臉上總是掛著一副老好人的笑容。
印小飛看了看五師兄,合上地方志,說道:「我想先查清師傅的死因,現在真沒心情練劍。」
霍三越臉色一沉,隨即又憐憫的摸了摸印小飛的小腦袋:「大師兄有你這個關門弟子,泉下也能瞑目了。」說完眼中也有些許熒光閃爍。
印小飛又伸手去拿另一本書,並說道:「五師兄,您也贊同我這麼做?」
霍三越說:「贊同,卻不完全贊同。」
印小飛有些納悶的說:「沒聽明白。」
霍三越說:「大師兄之死,很多蹊蹺,其中的情況,或許只有天知道。但是有一點,大師兄身前與妖狼搏鬥,還受了傷。如果大師兄是被妖狼所害,你查出了真相又如何去與大師兄報仇呢?」
印小飛一聽,拿在手中的書沒有打開,緩緩放了回去,看著霍三越的眼睛說道:「五師兄說得是,小飛這就去練劍。」
不錯,如果廉錯是被殺害,沒有高深的劍氣與劍法,就算查出了真相,又如何替他報仇雪恨呢?
印小飛一路飛奔,跑到了練武場。
練武場上的弟子們正在二師兄殷鎮崖的指導下練習劍法,自從廉錯走後,殷鎮崖就接替了大師兄的位置,只是大家還是習慣的喊他二師兄。
不過這個二師兄可沒大師兄那麼平易近人。殷鎮崖四十來歲,十年前帶藝拜師。他以前本是替州城豪威鏢局的鏢師,因為性格剛烈與鏢頭鬧翻,浪跡天涯。
後來為了求生存,在左丘仲允籌備廣留劍派時,作為劍派的雜役,拜入門下。之後被左丘仲允的劍法折服,正式拜門入派。算上拜門時間,他就陰差陽錯的當上了二師兄。
加入劍派后,這二師兄火爆剛烈的性子卻沒變,所以很多弟子都怕他。但是他劍法高超,一套『古松劍法』舞得虎虎生威,行雲流水。弟子們也十分敬他。
一柄三尺烈陽劍,正好配他陽剛的劍氣。達到起劍領域第九層的殷鎮崖,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
此時的練武場上,全是一群問劍領域第一層的綠階弟子,他們都在研習廣留劍派的基本劍法,廣留劍法。
廣留劍法是左丘仲允的師傅廣留真人所創,也是左丘仲允學習的第一套劍法。此劍法輕靈飄忽,舞起來頗有一股仙韻,攻防轉換間也是嚴絲合縫,算是初級劍法中的上乘。
眾弟子都在二師兄殷鎮崖的指導下練習這套劍法,時不時能聽見二師兄大聲的訓斥聲,卻鮮有褒揚之語。
印小飛見大家都練得認真,也不去打擾,跑到離大伙兒不遠的空地,練習起了那套林家劍法。
因為玉光琉璃佩打開了印小飛的心智,使得印小飛有了過目不忘的本事,加上林家劍法是印小飛接觸的第一套劍法,所以印象更為深刻。
站立練武場,緩緩閉目,回憶劍招,舞動長劍的小墨人兒漸漸在腦海里出現,隨後那小墨人兒將一百零七式林家劍法行雲流水般舞弄出來。
遠處的殷鎮崖向印小飛瞟了一眼,見他呆立在那裡,覺得很是奇怪。不過掌門將他交給廉錯指導,此時廉錯已死,掌門仍未指派誰去指導他,所以也沒多加理會。
印小飛腦海里的小墨人兒將一套林家劍法舞練完畢,印小飛忽的睜開雙眼,一抹金色劍光從他雙眼穿過。
『斷闕』出竅,銀光飛舞,煞是絢爛。
短刃起龍吟,年少問膽心。
萬丈光華起,恰似神劍令。
待殷鎮崖又瞟上一眼的時候,就已經呆住了,那曾經被天下人當作笑柄的劍法,居然在這小小少年的手中,活生生的變成了天下無雙的劍術,心中詫異非凡。
一套劍法舞畢,印小飛緩緩吐納,收了劍氣,感到丹田之內如同有一股暖流,煞是舒服。
這一切,除了殷鎮崖和一幫弟子看見,站在暗處的左丘仲允也看見了。他左手負於背腰,右手置於小腹,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待印小飛一套耍畢,緩緩轉身,走入內堂。
三日後,午時,密雲不散。
廣留劍派的書房內,今天來了三位客人。
其中一位瘦高八字須的紫衫劍俠,乃同屬劈藤山脈中的鼎天劍派掌門人,牟鼎天。其劍氣達到御劍領域第四層,使得一手三尺雌雄劍。
另一位魁梧國字臉的黃衫劍俠,乃替州城外芝蘭江邊的鎮江劍派掌門人,孔虎彪,其劍氣領域也為御劍領域第四層,使得七尺重劍。
最後一位青衫道人,乃替州城外三里坡順天道觀的掌道真人,游雲真人。其劍氣已達御劍領域第八層,使得一手三尺長劍。
這三位在劈藤山及替州城一帶,那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名聲及地位均在左丘仲允之上。今日卻相約結伴而來,而且未帶隨從。此事中的蹊蹺,且聽我慢慢道來。
書房大門緊閉,房內四人均是憂心忡忡。
孔虎彪嘆了口氣說道:「天下莫是又要生靈塗炭了?」
牟鼎天側頭望著孔虎彪說道:「賢兄莫要心灰意冷,幾萬年間,我族子民面臨大災大難不計其數,如今依是繁榮昌盛,絕不會因為一些魑魅魍魎而滅了種火。」
左丘仲允點頭道:「鼎天兄說得是,我輩即使是斷頭灑血,也定要捍衛我族尊嚴。」
孔虎彪依舊皺眉搖頭,語氣低落的說道:「你們是沒看見那恐怖的妖怪,它身高足有二十丈,只用了一拳,就將沉星潭轟得潭水沸騰蒸發,徹底乾涸,那潭底也破碎沉陷。那沉星潭,如今已是一個大坑,叫沉星坑倒是更為合適了。」
牟鼎天和左丘仲允直聽得臉色發青,腦中難以想象那駭人怪物的恐怖模樣。
游雲真人皺著眉,將玉麈拂塵一揮,反搭在手臂上,沉聲說道:「沉星潭乃天下福地中的瑰寶,居然被破壞得徹底失去了靈性,劈藤山脈的望月石,熏陶洞和烏鳳澗也被破壞,雖然並未全然失去靈性,但是周圍孽氣漸生,不出半年,也會完全失去靈性。這妖魔專對福地下手,顯然是要破壞我輩劍氣修行,其手段之隱晦歹毒,不言而喻。說不定不久還會對各大劍派道觀內的福地下手。」
三大劍派掌門一聽,面面相噓。
游雲真人繼續說道:「我已飛鴿傳書到孟國七大仙山劍派道觀,邀請能人異士前來相助。」
左丘仲允忽然拍案而起,面露憤色,鼻孔里噴著粗氣道:「那妖魔,定是殺害廉錯的兇手。」
游雲真人緩緩點頭。
左丘仲允搖搖頭,嘆了口,緩緩坐下。憤怒之色變為哀傷之情,他知道,要為愛徒報仇,談何容易。
牟鼎天和孔虎彪看著左丘仲允,也是露出一臉憂慮。
游雲真人看看眾位,起身說道:「或許這妖魔在多年前已經出現了一次,只是尚未成氣候,就被能人異士給封印。」
「此話怎講?」眾掌門異口同聲。
游雲真人道:「我順天道觀有一法寶,名曰『洪武鍾』,是上古洪武大帝鎮壓妖邪之法寶。它還有一個最大的妙用,就是當使用者往鐘體注入劍氣后,就能探之隱匿的劍氣,發出聲響,並在鐘面上顯示出劍氣方位。」
眾掌門紛紛點頭,以示法寶之精妙。
游雲真人繼續說道:「十四年前,一日深夜,『洪武鍾』莫名其妙的發出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驚醒了當時還未掌道的我。緊跟著,又是一聲巨響,這一次聲音之大,連穩固神鐘的木架也給震斷。只見那鐘面上冒著青煙,如同炭燒發紅的出現幾個大字:『西南一百五十里』。第二天,前掌道真人就帶著我們一幫弟子前往洪武鍾所指的方向查看。洪武鍾所指位置,正是在劈藤山深處。我們到達此處,發現那裡方圓百丈之內,盡數被焚毀,連其中的小池塘也乾涸龜裂。地上劍痕深達數尺,長達十餘丈。試想,當今天下,有誰具備如此開天闢地的劍氣?」
幾位掌門紛紛搖頭,的確想不出哪位劍俠前輩能有如此能耐。
游雲真人又道:「當時掌道查看了現場,發現現場有劇烈的搏鬥痕迹。地上除了恐怖的劍痕,還有巨大的腳印,那腳印之大,長達一丈有餘。這大腳印,現在回憶起來,與孔掌門描述的怪獸應有一定關聯。而且最近『洪武鍾』也連續有聲響,顯然與那怪獸也有關係。只是這聲響中,都沒了那一聲驚天巨響,可見曾經與怪獸搏鬥之人,未曾出現。」
左丘仲允皺眉說道:「真人的意思是十四年前,有異士將怪獸降服,可是十四年後,怪獸捲土重來,異士卻沒再出現。」
游雲真人右手搭住拂塵,左手捋著垂胸白髯,眯著眼緩緩點頭。
「那這如何是好?」孔虎彪雙手一攤,搖頭說道。
游雲真人忽的睜開星目,嚴聲道:「如今妖孽橫行,我輩決不可奢望奇迹再度發生,必挺身而出,見妖亮劍,以護我天下安寧。」
語畢,拔出背負的北斗七星劍,直指雲霄。三位掌門也肅然起身,案劍嗔目。遂拿來酒水,破了掌血,喝了血酒,結了血盟,立下血誓,必與那妖魔拼個你死我活,絕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