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落1

荼蘼花落1

下午剛下過一場雨,空氣浮動著荼蘼花特有的幽幽冷香。院子里的荼蘼花落了一地,只剩下輕輕在枝頭上搖曳。

b市刑偵大隊隊長辦公室里,傳出一陣爭吵聲。

「小林啊,這個案子不要查下去了,就這麼結了吧。」老張深深的吸了口煙,煙霧繚繞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張隊,再給我點時間,很快我就可以找到證據把喬老大捉捕歸案的,這件案子不能就這麼結束,否則我們怎麼對得起那些被拐的姑娘們,怎麼和他們父母交代!」

這個年輕的警官眼睛雙目充血,稜角分明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和舟車勞頓。

張隊狠狠按滅了手中的煙說:「上頭已經下命令下來了,你反對也沒有用了。你還嫌苦頭吃的不夠嗎?真想把自己這身警服扒下來你才甘心!」

「可是,張隊我們不能就這麼收手!」年輕的警察忍不住搶白。

嘭!卷宗被狠狠甩在了桌子上。年輕的警官一愣。

張隊沉默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眼神里是從警多年的老警察自帶的銳利。最終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年輕人,送你一句話。過剛易折啊!」

年輕的警官默默低下頭不再說話,袖子中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

「你出去吧,給你請了幾天假,好好休息。」張隊的神色又恢復如常,繼續低頭處理手頭上的文件。

滿身疲憊的林警官匆匆走過,瞥見路旁落了一地的荼蘼花落了一地,與泥土融為一體,心裡想著,原來荼蘼花期已經過了呢,看來夏天就快來了……

b市是國內有名的人口非法販賣猖獗城市,可是公安部門屢禁不止。

一、

城市中有這麼一個傳說,在永無街的盡頭有一家失物招領處,店面很不起眼,但據說在那裡你能找到所遺失的東西。只要在登記冊上描述失物信息,一個星期後便可過來領取……

初夏真是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時段,這個時候很多水果正好進入成熟期,很多花種在初夏剛剛進入花期。初夏是一個有花香有果香且溫暖的季節,尤其適合像蘇梓那樣的吃貨

蘇梓推開窗驚喜的發現窗前那棵不起眼的小樹枝上正冒出幾朵俏生生的小百花,轉過頭對著陳默說:「快看,梨花開了,想不到時間過得那麼快,又到了可以吃梨的季節啦!」

陳默正在翻著一本書,抬起頭望著蘇梓在陽光下明媚的笑臉,初夏的陽光吧蘇梓整個人刻畫的柔和起來,整個人散發出蜜糖般溫暖金黃的光芒。陳默不自覺嘴角上揚,笑著對她說:「傻瓜,這不是梨花,這叫荼蘼花,屬於薔薇科。」

蘇梓困惑地歪了歪頭「嗯?是嘛,不管怎樣看上去都很漂亮啦」

「可是,你就沒有梨吃嘍」陳默伸出手輕輕颳了下蘇梓的鼻子。

打鬧間,門口的風鈴響了,推門進來的是一位老者,看上去六七十歲的樣子,衣著樸素乾淨,走起路來雖說不上是虎虎生風,但行走之間總是不自覺挺著脊背,隱隱透露著一股威嚴。

「喲,原來這裡的店員換人了,小夥子你好,我姓林你們可以叫我老林,和你們的老店長梁叔是舊友,今天來是想取回我曾經寄放在這裡的東西的。」老者微笑著向陳默和蘇梓介紹自己。

陳默趕緊起身身體微微向前傾了傾,說:「林叔你好,我叫陳默,是往西的新店員,這位是蘇梓,是我們店的常駐畫師。」

「也是這個店員的女朋友」蘇梓跳出來挽著陳默的手說。

「陳默,這個名字……很特別」老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視線越似乎過陳默和蘇梓望向了遠方,似乎在回憶這什麼。

陳默和蘇梓相互對視了一眼,輕輕咳嗽了一下,將登記簿推向老者,並向老者遞上一支筆說:「林叔,那你就先登記吧。」

「年輕人很貼心啊,之前聽老梁也說起說這個規定,不過不急不急,看到你們感到很投緣,你們兩位年輕人不知願不願意坐下來聽我這個老頭子說個故事呢?」老林收回了視線,又恢復了笑眯眯的神態。

「我是一名警察,不應該說是一名退休了的老警察」不等陳默他們開口,老者率先自顧自說起來,陷入了回憶中。

二、

那年,我剛剛從警校畢業,就被調到了b市,那個時候b市人口非法販賣交易很猖獗,已經發展到大規模團伙作案的程度,甚至有人會對自己的親人下手。

那時我是真年輕啊,就想著辦案立功,一聽上頭說要嚴厲打擊人口拐賣團伙,我就好幾個月都泡在警局,一心想把那些犯罪團伙一網打盡。

後來有一天,收到線人的消息,城東的一家洗頭房隱匿於居民區內,表面上經營的是洗頭理髮的行當實則內有乾坤。

我帶著幾個同事趕到現場的時候驚呆了,一間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間里坐了七八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個個濃妝艷抹但還是難掩她們眼中的稚氣。後來經我們查實才知道這幾個姑娘裡面只有兩個是已經成年了的,最大的也才二十一歲,其中最小的只有十四歲。這些姑娘們大都來自周邊農村,來b市打工。雖然這段時間裡這樣的事情我已經見怪不怪,但是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

年齡最大的女孩叫做程景雲,來自b城周邊農村。當我知道女孩的學歷時,我被驚呆了,她是b城某高校法律系的學生,後來大三那年從學校輟學,直接全職干這行。

我忍不住問:「你不覺得可惜嗎?明明你可以有個更好的未來的。」

「我家裡很窮,但是我不想一直窮下去。」她下巴微微抬起,有點挑釁地看著我。

程景雲的五官算不上精緻,但是組合在一起卻又股很特別的味道。單看她的臉就像是個稚氣未脫的大學女神如果她不是穿著小短褲和緊身體恤的話

「你父母知道嗎?」我又接著問她。

「知道,早就知道了,我父親已經不再和我說話了,可是他還是心安理得地拿著我的錢去賭博。」

「你很漂亮,學歷又高完全沒必要靠這個來賺錢,你就沒有想過找個男朋友正常結婚生孩子?」

「看過這麼多人,一般的男人我沒耐心陪著他成長,我媽和妹妹還在農村受苦,婚姻嘛,我沒有信心。」

「為什麼?」我心裡有點慌,她的說辭讓我有點懵。

「馬克思說過,婚姻是變相的賣淫。如果消滅了私有制,這個社會就不需要婚姻。你看經濟越發達的地方,結婚年齡就越大,就是這個道理,我不打算結婚,我不想婚姻束縛我的自由。」她的情緒有點激動。

雖然明知道她說的是一套歪理但一時卻想不到如何反駁。

「你就沒想過你這是在犯罪嗎?不管怎樣你都是要負責任的。」我身邊的小趙聽不下去了,氣呼呼地質問。

「我這種你們判不了多久,頂多就是取保候審,我好歹曾經也學過法律的。」她饒有興緻的欣賞著小趙臉上的表情,

「你做出這個決定時有沒有後悔過?」我知道自己問這個問題不符合規範,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她似乎回憶起之前的生活,眼神里有有一瞬間柔軟下來。

「我的名字是我爺爺給我取的,龍舉而景雲往,是幸運的意思,可是回顧我的這二十幾年好像和這個詞一點都不搭邊呢。」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眼裡隱隱有水光。

「爺爺在的時候,我家說不上富裕,但也算是個小康之家,可是在我十二歲那年家裡的情況開始不好了,那個時候我爸被人拉進了傳銷組織,那個時候他像是瘋了一樣拚命問我媽要錢,誰勸也不聽,一心做著他的發財夢。那個時候我和妹妹甚至都交不起學費,爺爺被他氣得住了院,沒過多久就去世了,因為給爺爺看病家裡就更窮了,欠了一屁股債。你們知道嗎,我和妹妹最害怕的就是過年,過年的時候會有有一大堆人跑到家裡要錢,我和妹妹躲在桌子底下,一整天都吃不上飯。我媽媽為了償還我爸爸欠下的債務,不得不去打三份工,可是我爸呢,從傳銷組織出來之後又開始酗酒整天喝的醉醺醺的,無所事事。那個時候我和妹妹最快樂的時光就是爸爸不喝酒的時候,媽媽正好不用去工作,一家人坐在一起簡單的吃一餐飯。」我和小趙相互對視了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上大學那年,全村的人都來祝賀我媽,說我媽命好,有個大學生女兒。我媽那個時候開心極了,整天樂呵呵的,那段時間是我記憶里她笑得最多的時候了。我很開心,上了大學之後,我很努力,我想幫我媽媽分擔些壓力,可是我上了大學才知道全世界最勢利眼的人都聚集在大學里。有一次我媽媽來學校看我,給我帶了家裡的土特產,還送了一些給我的室友,可是結果呢,我一轉身她們就把我媽媽送給她們的東西扔到垃圾桶里去了,湊在一起笑話我媽媽寒酸的打扮!我只是想靠自己的本事掙錢而已,我就是想讓我媽我妹妹過上好日子,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著我越來越好,我有錯嗎?錯的是那些虛偽的男人而已,勸妓從良,逼良為娼,這就是你們男人的德行啊。」說道這裡她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又恢復了清冷的神態。

我沒有說話,心裡覺得她很可憐,這樣子的女孩子不應該有這樣一個結果。

在她離開警察局之前,我遞給他一張名片,對她說:「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你可以打這上面的電話。」

她拿起這張名片隨意看了一眼,看著我的眼睛說:「林思齊,真是個好名字,多謝了。」

揮揮手消失在警察局的走廊里……

三、

幾個月後的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

「林警官,我是程景雲,那個……你可以過來一下嗎?我們這裡有點小麻煩」電話里她的聲音有些著急。

「嗯好,我馬上過來。」對於她的來電我有些狐疑,但還是穿上衣服出門了。

透過車窗,我看見一個醉酒的壯漢正拖著一個小女孩往一輛黑色麵包車裡走,程景雲紅著臉攔著他們正在極力爭辯著什麼。

意識到事態不對,我趕緊下車攔住這個醉醺醺壯漢說:「等一下,哥們兒,有話好說,何必和一個小姑娘過不去呢?」

那個壯漢把手一甩,嚷道:「滾一邊兒去,誰讓你充好漢的,想沖好漢就把她欠的錢還上。」

我微微皺了一下眉,嘆了了口氣,亮出我的證件說:「你好,我是警察,若是你和這個姑娘有債務糾紛你們可以跟我回警局協調,但是這樣的債務追回方式似乎不怎麼合適,你說對吧。」

這個醉酒的男人眯起眼睛看了我一眼,轉眼就換了副表情:「大哥,你說的是,你說的是,我剛剛有點急了,我明天再來。」扭頭鑽進他的麵包車走了。

在一旁的程景雲明顯鬆了口氣,一個勁兒的對著我說謝謝,完全沒有之前審訊室的高傲。我看了一眼旁邊驚魂未定的小女孩,警校的學習經歷告訴我這件事情遠非之前所見的那麼簡單。等到眾人都散去后,我點了支煙,本來我是不抽煙的,後來當了刑警之後和前輩一樣開始抽上了,戒不掉了。

我看了眼站在旁邊局促不安的程景雲說:「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吧,當初在審訊室你沒有完全告知實情,剛剛那個男人的來頭並不簡單。」

「你是個好警察,不然你不會過來。可是這件事情牽涉太多,你不應該插手。」她靜靜地看著我。

「但是我已經被牽涉進來了不是嗎?就在你打算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盯著她的眼睛不動聲色地說道。

她粲然一笑說:「想不到你還是個很聰明的警察,之前的故事是沒有說完,那你準備繼續聽完這個故事了嘛?」

程景雲坐在為對面低著頭輕輕攪動著杯子里的咖啡,咖啡店溫暖的燈光稱的她的眉眼格外動人。「其實那天在審訊室里我漏了一段。」不等我開口程景雲自顧自說了起來。

「在我上大學那年,我以為我終於逃離了那個家,終於可以像正常人那樣生活的時候一個陌生男人找到了我,他說我爸爸欠了他們很多錢,後來我爸爸和他們達成協議要把我嫁給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光棍,老光棍答應我吧會幫他還清一部分債務,那個男人來就是要我辦退學手續的。那個男人說如果我不答應就把我妹送過去。那個時候我實在是沒辦法,可是那個是我們的親爸啊。」程景雲說那這裡語氣有些哽咽。我默默給她遞了塊紙巾,她看了我一眼,並沒有接過去。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女人,大家都叫她姚姐。她是個很精明且漂亮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幫我擺平了那個男人和我爸爸的債主,總之後來就再也沒見過這個男人。後來姚姐要我跟著她,她說與其被別人擺布命運還不如靠自己打出一片天。我就跟著她一直到現在。」程景雲的臉上滿是嘲諷。

「你說的那個姚姐是什麼人?」我意識到姚姐可能是這件事的一個關鍵人物。

「之前被你們關停的那家理髮店就是她名下的資產之一,她也可以算是我們的老闆……之一」她頓了頓繼而補充道。

我心裡暗暗一驚,我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或許就是一個突破口。我繼而不動聲色地說:「你還知道她的其他資產在哪裡嗎?具體都是做什麼的?」

她猛地一抬頭,幽幽地看著我說:「你在套我的話,你不相信我。」

我第一次被自己的「嫌疑人」這樣質問,一下子不知道該做出如何回應,只好低下頭喝咖啡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你們都說*無情,戲子無義,可是要不是無可奈何誰要來做這一行呢?誰不想好好生活,可是有的人就是不讓啊,就是不讓……」她頓了頓接著說道:「在這裡我遇到了和我妹妹一樣大的小女孩,她叫花花,才十五歲就已經輟學了,她媽媽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沒有用,後來她被表哥以介紹工作的名義騙到這裡,她還那麼小什麼都不懂卻被他們逼著……她運氣不好,遇上一個畜生,自己明明有病卻瞞著她,害的她染上了尖銳濕疣,那個時候她渾身浮腫滿臉斑痕,連走路都走不了,她躺在床上對我說,b城那麼大,但是她還沒有去過,等她好了她一定要去b城看看,好好去玩玩。可姚姐說她治不好了,要帶她去鄉下養病,就像今天那樣花花被塞進一輛麵包車走了,再也沒回來過。她原本應該像那些孩子一樣乾乾淨淨地在學校讀書,好好受父母的愛護,而不是被人像狗一樣對待著。」

作為警察對於犯罪嫌疑人又或者說受害者不應該夾雜個人情緒在裡面,可是看著對面程景雲慢慢地訴說,我情不自禁地為這個姑娘感到心疼,我強壓下自己心中的情緒,默默地喝了口咖啡。

「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成為第二個花花,所以,和我做個交易吧,我知道你想破案,我提供姚姐他們的線索你幫助我們擺脫這裡。」程景雲抱著胳膊靜靜地看著我。

我低著頭沒有看她說:「抱歉,我們有規定不和犯罪嫌疑人做交易的,你說的事情我回去調查,我會幫助你們的。」

「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麼你們調查了那麼久還找不出幕後的老闆是為什麼嗎?因為姚姐的老闆你區區一個小警察還動不了。」

「我知道,姚姐背後的那個人非富即貴,我們警察還沒有那麼無能。警察的作用不就是專門啃那些硬骨頭的嗎?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們擺脫這裡的,天塌下來還有我們高的人頂著呢。」

「時間也不早了,正好今天開了車,我送你回家。」我起身,正要往外走。

她忽然問我:「你相信我嗎?」

我盯著她看了許久,才慢慢吐出一個字:「嗯!」

回到家后,我從上衣口袋裡意外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三個字,我心裡暗暗吃驚。

我望著窗外明明滅滅的燈火,掏出打火機看著紙條慢慢在火光中消失殆盡……

四、

回到警局,我去技術科找到警校的好兄弟劉長河。

「你瘋啦!你要是閑得慌就去居委會,人家可是我們市的首富,人家姐夫是你上司的上司,不怕你身上這身警服被扒下來啊!」劉長河聽了我的話后忍不住朝我嚷嚷。

我趕緊拉住這個上躥下跳的猴子。

「小聲點!你這樣我現在就得向咱張隊上交警服走人,你就說你干不幹吧!」

劉長河收起平時不正經的樣子一臉嚴肅,「你可想好了要是咱真的這麼幹了就沒有退路了,後果你也知道,你真的決定了嗎?」

「咱當初想當警察不就是為像個英雄一樣把那些老百姓擋在身後嗎,不管怎樣總要試一試。」

「好!我加入,不就是有錢嗎,有錢也得把他抓了!不過你欠我一頓飯啊。」劉長河又不正經起來。

「你盯緊他目前名下所有的公司的資金來往記錄和他的登記在冊的電話往來記錄。我去查查那個姚姐到底是什麼來歷。三天之後我們交換信息在商討下一步計劃」和劉長河交代完我輕手輕腳地從技術科辦公室出來,經過張隊辦公室看到他坐在辦公桌上抓耳撓腮地寫報告,張隊雖然平時對我們不苟言笑但是要他寫報告他就苦著一張臉完全變了一個人,我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說:「張隊,寫報告吶,需要我幫忙嗎?」

張隊見了我一下子如釋重負,向我招招手說:「小林啊,趕緊過來幫我搞一下這個組織報告,我啊最怕寫這種報告了。」

「沒問題張隊十分鐘就搞定!」

我心裡盤算著要不要和張隊說程景雲的事,想了想還是打消了年頭,等有了切實的證據再向張隊報告也不遲。

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因為我的遲疑讓之後的事態向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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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之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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