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報恩記仇，恩報一尺仇記一丈

星期一，六點多我就起了床，洗漱完畢從床底下拿了三十塊錢，拖著李儀的行李箱我就往學校走去。

床底的錢已經不多了，還剩五六十塊，我沒想到談戀愛會花這麼多錢，看來給李儀買一個月包子和打算偶爾給他買橙汁的承諾也沒辦法實現了，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班上一共有五十多個人，買了一桶五毛錢一顆的棒棒糖，花了二十三塊錢，又給李儀買了一屜小籠包，身上還剩下四塊錢。

到了學校以後，我就直奔女生宿舍而去。

在樓下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李儀的身影，反而看到了杜娜。

「杜娜，李儀呢？昨天你們不是在一起么？」

「李儀她家裡有事兒，請了兩天假，大概後天就會來學校。」

我把行李箱和小籠包轉交給了杜娜，杜娜倒是很爽快，拿起包子就先在我面前吃了起來。

「還好你買了包子，昨天晚上我都沒吃飯，餓死了。」

「等下你把李儀的東西拿進去放好，我先去教室了。」

到了教室以後，人都還沒有來齊，我就一人抽屜里放了一顆棒棒糖，還剩下了五六顆我放進了自己的抽屜。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王岩，他真的變了，以前他總是最後一個到教室，見到我以後也會和我打打招呼說說話，今天他來得很早，而且從特區脫離到了前三排的位置。

「王岩，你丫的是玩真的？」

「夜雨，沒多久就要高考了，多為自己想想也為其他人想想，機會不多擺在眼前的就好好珍惜。」

我說王岩他是傻了，明明知道沒多久就要高考了現在才來重新做人，有用么？王岩低頭不語，只顧低頭看書。

他看的是一本高二英文課本，一直緊鎖著眉頭，扔給他一顆棒棒糖以後我心裡暗罵了一句，賣國賊。

趙書田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王岩又脫離了特區組織，在一起坐了一年的四個人現在只有我和傻大個程高在堅持著特區里的規矩。

原本想叫程高搬到王岩的位置上來和我一起下棋，木然發現王岩人走了，棋盤也跟著走了，也好，我不就是喜歡安靜的環境么？只是王岩你自己要走就走幹嘛還要帶走刻了棋盤的課桌呢？我拿出鉛筆刀和直尺在我的課桌邊上又刻了一副新的棋盤。

滿意的看著嶄新的棋盤，心裡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東西，想了半天我又在棋盤下面留了一句話，寧願笑著流淚，也不哭著說後悔。

棋盤刻好了以後我還是沒有叫程高，他跟我以前一樣，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世界，我不想去打擾他。

一下子少了兩位死黨，程高比以前更加沉默，上英語課的時候我聽見王岩蹩腳的英文口語從前三排朗朗傳來，聽見他的聲音我就想笑，拼音都還拼不全的王岩還想學好英文，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程高聽見了王岩的蹩腳口語，他居然也不再看窗外，而是拿起了那本從發下來到現在都還沒有寫上程高兩個字的高三英文課本看了起來。

後來我發現班上的同學們都好像是同時約定好了一樣，唯獨沒有叫上我一個人。

前三排的頂尖生朗朗上口，處於中三排不上不下的正常人馬馬虎虎的跟著尖子生口語尾音發音，后二排特區居然都翻開了嶄新的英文課本，就連聞名全校的二傻子黃本胡也跟著傻呵呵的念著我聽不懂的口語，反正我是沒聽清楚他到底是念的拼音abcd還是英文ABCD。

是他們突然一下子都變了么，還是他們在很久以前就變了只是我到現在才發現而已。

一瞬間的失神，我也有想拿起嶄新的英文課本去試著融入他們，結果找了半天沒找到就算了，看到課桌上自己剛剛才刻下的話，我也沒有了再想要融入進去的衝動。

笑著流淚多好，反正眼淚這東西也不值錢。

變吧，都給我變，等你們都變成了三頭六臂銅皮鐵骨再看看我，我也不一定會混比你們差，孫悟空有整整七十二般變化，還不是被一個只會念咒的唐僧給壓在了頭上。

如果人人都是清華北大畢業，人人都是飽腹經綸，那麼這個世界會怎麼樣？地誰去種，垃圾誰來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就不信我王夜雨不讀書就一定會比你們混得差。

他們還在讀書，我自我安慰。

找各種理由安慰了自己一早上，強制把自己變成了能做大事的「人生贏家」，心滿意足的安慰到了午飯時間。

「高三六班的王夜雨同學，來學校門口，有人找。」

「高二四班的許薇同學也來一下。」

門衛老吳頭抄著話筒語氣嚴肅的在學校播音喇叭里叫著我和許薇的名字，剛好我正在操場上吃飯，抬頭一看奶奶就站在學校門口。

學校是個有規矩的地方，這些規矩不光針對學生還針對家長，其中有一條就是無特殊情況家長不得隨意入校，反正我是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條規矩正式的出現在校規欄上，這條規矩還是人人盡知，而且門口老吳頭還把這條不成文的規矩執行得很好，每次有家長來探望學生他總會拿著話筒說上好幾遍，不知道是不是怕學生們聽不清還是怕某些領導耳朵聾。

刨了一口飯進嘴裡我才慢慢悠悠的往校門的方向走去，許薇則小跑著去了校門口還轉過頭來對我做了一個鬼臉。

「夜雨，快過來看看誰來看你來了。」

我走到了校門口才發現外婆在奶奶身後，許薇正和她拉著家常。

外婆坐在輪椅上面，看到我來了，似乎想張口說著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

我並沒有理會外婆徑直就走到了奶奶身邊，奶奶把我拉到了一邊看了一眼輪椅上坐著的外婆對我開口說道：「夜雨，等下你要表現好一點，今天你外婆可是專門來看你的。」

「奶奶，你怎麼老喜歡和外婆在一起，難道你忘了當初她是怎麼對我的么？」

「你外婆生病了。」

「什麼病？」

「白血病，她知道。」

我心裡咯噔一下，並不是為外婆而擔心，白血病？那麼這樣說來外婆命不久矣，不知怎麼我就想到了同樣年紀上了六十歲的奶奶。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外婆家這些年發生了許多事，現在生病了也沒人陪，這幾天就住在我們家，我打算帶她到處走走，人老了，是該到處走走了。」

我鼻子突然一酸，奶奶她這又是何必呢，什麼叫就這幾天就住在我們家還不是應為舅舅沒有錢，以前我們家沒錢的時候外婆是怎麼對待我們的奶奶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她這樣做又是何苦。

「奶奶，你這是何苦呢？」

「過去看看你外婆吧，多跟她說說話。」

許薇被奶奶給拉到了一邊，門口就只剩下我跟外婆。

「夜雨啊，過來讓外婆好好看看你，這都多少年沒好好看過你了，我怕再不看看你們這些孩子以後想看也都看不到了。」

我想過去抱著外婆痛哭，然後再說聲對不起外婆，我錯了，這種想法剛從心底萌生出來就被我強制抹殺。

我記恩，也記仇，恩只記一尺仇我卻要記一丈，什麼一笑泯恩仇我不懂，我只知道有的事錯了那就只能一直錯下去，如果回頭那就是錯上加錯，這就是我的人生觀。

「夜雨，你過來看看這是我給你做的土豆絲炒臘肉，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的就是它，快過來嘗嘗。」

外婆舉起手中的保溫桶淚眼婆娑看著我，就像是一個在為自己贖罪的囚犯。

我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走，我怕我會顛覆我的人生觀，我怕我會忍不住在校園門口上演一場生離死別的鬧劇。

「夜雨，外婆錯了，如今我都是個快死了的老太婆你就不能原諒我，你就不能過來吃一口我給你做的菜么？」

「我還沒有見過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學生，你給我回去跟你外婆道歉。」

老吳頭拿著橡膠棍攔住我的去路，對著我指手畫腳一頓亂罵。

「跟你有什麼關係，我要回去上課。」

奶奶也跑過來拉住了我的手勸道：「夜雨啊，算奶奶求你了，你就回去跟你外婆說說話吧。」

「表哥，你怎麼能這樣，她可是你外婆啊。」

操場上面吃完飯閑逛的學生聽到了校門口的動靜全都一股腦的涌了過來。

「這不是那個叫王夜雨的么，發生什麼事兒了？」

「我也剛過來不知道啊，你看有老太婆，還有個小女孩，莫不是.....這傢伙在學校亂玩女人吧？.」

我閉著眼睛，受人所指，玩笑，猜測，不堪入耳的議論，一一傳入我的耳中。

「我看啊，這傢伙是一下子玩了三個，兩老一小，這胃口還是比較重。」

儘管這句話聲音不大，但還是被我一字不差的給聽見了

我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將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撿起一塊鋒利的瓷碗碎片指天狂吼。

「我操你媽，誰他媽再亂說，老子今天她媽就捅死你們這些個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