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叛亂(上)
煙京某客棧之內,樓寧玉悠悠然站在窗前,望著缺月,沉默不語。
彼時,敲門聲隨之響起,不多時,便見青衫男子入內,秀致的臉容上,有笑意浮現。
「王爺。」來人拱了拱手,低聲喚道。
「董公子不必多禮。」樓寧玉沒有轉身,只輕笑著,問道:「一路可是順遂?」
來者,自然便是董良。
「一路順遂,王爺放心。」董良抬眼看向樓寧玉,隨之笑道:「大抵今夜鳳副將一行人便會抵達煙京,過不了兩日……樓霄必反!」
先前與鳳非傳遞鳳年年信函的,正是董良無疑。董良早年與鳳非,也算有些交情,雖說不上極好,但他卻是知道,鳳非性子如何。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要易容喬庄,前去說服鳳非。畢竟鳳年年只一封信函,實在難以令人信服,尤其是在這等子大事上。
「辛苦董公子了。」樓寧玉聞言,笑著轉身,眉眼猶如浮云:「等來日功成名就,寧玉自不會虧待公子。」
說這話的時候,樓寧玉神色很是翩然,絲毫沒有看輕的意思,反而在董良眼中,這是當真重視的意思。
拱了拱手,董良便低頭,道:「修遠不求功名利祿,但求王爺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后,能為我沈家翻案!」
當年沈家莊被冤枉是叛賊一事,乃當今京兆尹連譚和樓霄密謀所為,董良心中,自然無法釋懷。
他如今幫著樓寧玉和鍾離,不過是要翻案罷了,其他的,他並不奢求!
「翻案一事,寧玉早些時候便答應過董公子,所以,一定不會食言。」樓寧玉彎唇,低聲笑道:「只是,董公子心性淡泊,為人剛正,同時又具有極高的才華,若是不重用一二,實乃可惜、可嘆!」
對於董良,樓寧玉是當真賞識的,此人不為名利所動,不求顯達富貴,一顆赤子之心,昭然若揭,再者說,董良作為煙京的一大神童,素來才高八斗,如此人才,如是能夠輔之上任,必然清廉。
瞧著樓寧玉眼中的那抹讚賞之意,董良心中一動,卻還是有些無奈,道:「王爺此意,修遠心中感懷,只是,修遠如今在煙京,已然壞了名聲,百姓們想來……很難接納修遠。」
先前蘇子衿為了連環計策,將董良定義成勾結陶行天的賊人,如今不被誅殺便算是極好,哪裡還指望功名利祿?
「董公子放心,只要董公子應下,其他的事情,寧玉自當有法子。」微微一笑,樓寧玉道。
董良若是想到煙京當官,其實說難也難,說簡單也是簡單。
「如是王爺有法子,修遠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董良有些不解,卻還是道:「只是,王爺的意思……?」
「寧玉以為,先將董公子調到都城以外的縣上,幾年後,等董公子干出一些功績,便調回煙京,屆時,人們對此事便將遺忘許多,而董公子也能很好的為朝廷效命!」
董良如今雖是名聲不濟,但他這些年一直很是低調,再加上在鍾離身邊的時候,也不過一個小人物罷了,沒有什麼官職在身……這對於風雲多變的都城來說,其實不算太大的事情。
聽著樓寧玉的話,董良不由一頓,隨即他跪下身子,低下眉眼,感激涕零道:「多謝王爺知遇之恩,修遠定不辜負王爺一番苦心!」
自古文人名仕,最是憧憬報效朝廷,犬馬聲色,便是董良自己,也曾懷揣著這樣的抱負,希望有朝一日能夠一展雄心。如今樓寧玉的話,全然就是給他以熱枕,令他心潮澎湃!
「不必言謝。」樓寧玉聞言,只淡淡笑道:「董公子才學過人,不可埋沒。」
說著,樓寧玉傾身上前,一把將董良扶了起來:「寧玉現下還只是一介俗子,當不得董公子這一跪。」
至始至終,樓寧玉都很是前輩,除了在外頭自稱本王之外,便很少擺出清貴的架子,故而,一聽樓寧玉的話,董良心中便熱切不已,相較於對鍾離的態度,顯然更是聽命於樓寧玉。
不多時,董良便告了聲辭,緩步離開了。
等到董良走了之後,樓寧玉才看向一旁,問道:「黃堯那頭,可是囑咐清楚了?」
「已然安排好了。」青石回稟道:「公子,可是要盯緊他?」
黃堯,無疑便是先前那效忠於無心的黃領事。這些時日,黃堯在樓寧玉的安排下,一直住在客棧之中。
「盯緊了罷。」一想起蘇子衿的囑咐,樓寧玉便斂下眸子,淡淡道:「等樓霄兵敗,便處理了他……還有那群人。」
樓寧玉口中的那群人,儼然就是在樓霄的暗衛營里,仍舊效忠無心的暗衛。
從前樓寧玉還覺得,如此過河拆橋,未免有些不道義。可如今想來,那時倒是他的婦人之仁了,但凡走上那個位置的,哪裡會是雙手乾淨?即便那些人不是他殺的,也早已沾滿了血腥,無法沖刷。
而黃堯等人,雖說將是於此事有功,可說到底,他們還是一心朝著無心,現下他們可以為了無心,背叛樓霄,他日便可以為了無心,背叛他……所以這些人,自然輕易留不得!
聽著樓寧玉的吩咐,青石便點了點頭,拱手道:「是,公子。」
想了想,樓寧玉便又問道:「鳳年年那裡,可是一切如常?」
聽著樓寧玉提起鳳年年,青石便以為,他暗喻的是樓霄那頭的事情,於是,他點了點頭,回稟道:「樓霄這幾日已然開始行動,據探子打聽,煙京好些個達官府上,都已然動了兵器。」
今日一早,樓寧玉借著樓蘭的手,施了壓下去,逼迫樓霄交出一部分兵權,樓霄那時只作染了風寒,無法動作,且還回了一句,不日定會上繳這些兵力。
但實際上,樓霄卻是暗地裡勾結了朝廷好些個大官,因著先前早已將兵器安置他們府上,如今他便是各個通稟過去,讓其行動。而另外一方面,樓霄以鳳年年的名義,讓鳳家給予支援,如今鳳非即將抵達,想來不過今明兩夜之間,樓霄必定造反!
「我知道樓霄的動向。」聽著青石的回答,樓寧玉不由失笑,說道:「但我問的,是鳳年年。」
青石聞言,不由微微一愣,隨即他抬眼看向樓寧玉,見樓寧玉認真的模樣,才立即道:「鳳年年那頭,依舊和先前一樣,只這些時日,樓霄陪在她身側的時間,多了許多。」
樓霄如今雖已達到利用鳳年年的目的,但卻不能過快的翻臉,否則依著鳳家對鳳年年的重視,他即便得了皇位,也坐不安穩。
所以,這兩日,樓霄很是『貼心』,時常陪在鳳年年身邊,倒是像一個浪子回頭的丈夫。
「樓霄還真是有趣啊,」樓寧玉嗤笑一聲,一向溫柔的眼底,閃過一抹輕蔑:「只不知鳳年年……可是應付的過來。」
如此一番模稜兩可的話,聽得青石一陣糊塗,只瞧著樓寧玉的模樣,他便也不好去問。
唯獨心中有些奇怪,自家公子這些時日,怎的關注起了鳳年年?
……
……
那一頭,鳳年年正卧於榻上,閉著眼睛,仿若陷入熟睡。
夜色很是溫柔,四處除了低低的蛙鳴,便聽不到絲毫的聲響。
不多時,外頭忽然傳來說話的聲音,打破了這夜的寧靜。
「參見王爺!」綠屏拱手,畢恭畢敬的行禮道。
「免禮罷。」樓霄看了眼光芒微弱的屋內,隨即才問道:「王妃歇下了?」
那屋內,燭火之光很是微弱,瞧著就像是有人入睡的模樣,頓時便讓樓霄挑起眉來。
「回王爺的話,」綠屏垂眸,道:「方才王妃說是要等著王爺到來,還親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只是這春日睏乏,王爺一個不留神便睡了下去,奴婢不忍心喚醒王妃,便自作主張的熄了幾盞燭火。」
言下之意,便是鳳年年確實已然入睡。
聽著綠屏的話,樓霄便沉默了起來,好半晌,他才點了點頭,頷首道:「既是如此,你便不必喚王妃起來了,讓她好生睡著罷。」
說這話的時候,樓霄神色淡淡,倒是看不出情緒。
綠屏見此,便應了一聲,問道:「奴婢斗膽,王爺可是要進去?」
「不必了。」樓霄擺了擺手,嘆氣道:「本王若是進去,沒得吵醒了年年,先讓她睡著罷,許是方才下了廚房,有些累著了。」
一邊說,樓霄一邊不著痕迹的看了眼綠屏,繼續吩咐道:「你好生照料著王妃,等王妃醒了,便與她弄點吃食,告訴她本王明日再來陪她用膳,今日便先去料理一些事情。」
「是,王爺。」綠屏不疑有他,恭敬的應了一聲。
微微頷首,樓霄便很快,領著一眾人走了出去。
等到樓霄走後,綠屏卻是沒有立即進屋,反倒是不著痕迹的看了眼遠方,沉默不語。
直到兩刻鐘過去,確認了『那處』的人離開后,她才吩咐左右,道:「我去看看王妃可是醒了,你們在此處候著,若是有人前來,及時向我通聲氣兒,莫要驚擾了王妃。」
「是,綠屏姐姐。」周圍幾個婢女聞言,皆是齊齊應聲,語氣很是恭敬。
點了點頭,綠屏便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彷彿裡頭當真有人睡著那般,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等到木門重新掩上的時候,她才直起腰板,快速朝著珠簾裡頭走了過去。
「王妃,王爺走了。」走到床榻附近,綠屏才停下步子,輕聲道。
隨著綠屏的聲音落下,榻上原本禁閉雙眸的鳳年年,忽然便睜開了眸子,眼底射出一抹冷光。
「探子也走了?」看了眼綠屏,鳳年年勾起唇角,喜怒莫辨。
「走了。」綠屏回道:「奴婢依著王妃所說,王爺一離開,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對面的竹林,果不其然,瞧見了一道掠影,一閃而過。」
這些時日,樓霄是越發的謹慎起來,時不時的監視著鳳年年。好比今夜,樓霄雖是體貼的囑咐了那些話,但離開之後,卻還是命了人前去觀察,想瞧著鳳年年是否當真睡下。
這樣多疑的人,在綠屏看來,委實有些可怕的緊,好在有鳳年年的囑咐,否則綠屏定要泄露千千萬萬次了!
鳳年年聞言,卻是涼涼一笑,啟唇道:「樓霄這多疑的毛病,還真是惹人厭煩!」
豈止是厭煩,簡直是噁心!
這幾日,樓霄時不時的來陪她,表現出一副深情的模樣,那嘴臉,簡直是讓鳳年年回想起來,都深感惡寒,所以,今夜她不想再看到樓霄,便故意使出這樣的一招,打發了樓霄。
聽著鳳年年的話,這一次,綠屏卻是沒有驚詫。這幾日下來,鳳年年時常忽冷忽熱,換著法兒的變化,而綠屏如今,也算是摸透了鳳年年的變化規律……
但凡和樓霄在一起,或者說,但凡見到樓霄,鳳年年便還是從前那個怯懦的王妃,而一旦離開了樓霄,她就好像是摘了面具一般,忽然的便冷然下來,就連性子,也全然變得毫無相似。
唯獨相似的,也許就是鳳年年對詩詞歌賦上的造詣,倒是依舊很高。
如此一來,綠屏心中便安了幾分,至少王妃還是王妃,沒有被什麼怪異的東西附身。
見綠屏不說話,鳳年年便道:「打聽到了沒?爹爹可是入煙京了?」
因著鳳年年身邊有暗衛隨著,樓霄那頭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如何明目張胆的監視,所以,鳳年年還是有著喘氣的空間。
可與此同時,她的暗衛卻是無法出去打探,畢竟生怕驚動了樓霄。
唯一能靠的,便是綠屏……只有綠屏能夠聽一些那些下人嘴碎的談論,才能給她以一絲消息。
「打聽到了。」綠屏回道:「只是,王妃,奴婢聽說王爺此次並沒有回來,倒是遣了公子回來了。」
具體如何,綠屏並不知道,她雖是竭盡全力在打聽,可卻是無法仔細再詢問,免得被樓霄懷疑,平白耽誤了自家王妃的事情!
「哥哥回來了,倒也是不錯。」鳳年年沉吟,忽地笑起來:「左右只要樓寧玉把事情辦妥了,便是無礙。」
對於樓寧玉和蘇子衿的能力,鳳年年還是心裡有數的,否則她不會冒險找上蘇子衿,更不會吞下那顆毒藥。
「王妃,咱們……當真要那般行事嗎?」聽鳳年年提起樓寧玉,綠屏便忍不住遲疑道:「雖然王爺不算好人,可到底……」
「綠屏,我先前同你說過。」鳳年年擰眉,顯得有些不悅。
她這兩日方同綠屏說過,正是因為談論過後,綠屏才對樓霄防備有加,可到底這丫頭骨子裡太過傳統,完全不知這事情的重大!
一見鳳年年變了臉色,綠屏便急急道:「奴婢知道,王妃莫氣。」
「綠屏,你可知樓霄此次若是登了帝王之位,等待我鳳家的,是何下場?」深吸一口氣,鳳年年斂了幾分神色,淡淡問道。
下場?為何王妃要說是下場?搖了搖頭,綠屏表示不知。
「你不知道,那就讓我來告訴你。」鳳年年沉下眸子,說道:「此次樓霄若是得了帝位,不出五年,我爹爹的兵權必然被削弱,不出十年,沒了兵力的鳳家,便會徹底倒台。」
說到這裡,鳳年年看向綠屏,繼續道:「而我,即便登上后位,誕下皇子,也必定隨著鳳家的滅亡,一併跌落深淵,從此再無生還的可能!」
「怎麼……怎麼可能!」綠屏驚懼的捂著嘴,不可置通道:「王妃,王爺好歹也是依仗著鳳家的,如何會……會做出那等子事情?」
鳳年年的話,實在可怕,可怕到綠屏聽了,都要心中顫抖,更何況是設想當真發生這等子事情?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鳳年年冷笑一聲,她兀自起身,穿了繡鞋后,緩緩走到燭火之前,撥弄了兩下,才繼續說道:「樓霄可是多疑的性子,就瞧著這些時日對我的監視與不放心,便可知他骨子裡是個什麼德性。」
伸手拿過一旁的燭台,鳳年年一邊點燃,一邊道:「鳳家權勢雖不算極大,但把握著邊疆一大土地,若是他日鳳家反了,樓霄就是登上了皇位,也很難坐的穩固。所以,依著他那多疑的性子,一定會想要除掉鳳家!」
除掉鳳家可是不容易,畢竟如是樓霄登基,鳳家作為國丈一族,也必定權勢劇增。而樓霄要拔掉這根深蒂固的大樹,最先要坐的,便是深入土壤之內,一根一根的剪掉吸收養分的觸鬚。所以,削弱兵權,在所難免。
等著兵權削弱了,他的地位也跟著穩固一些了,便是正是設計,斬草除根的時候了!
鳳年年心中清楚,樓霄對她本就是沒有情分,這樣的情況下,便是她誕下龍子,樓霄想必也會為了永絕後患,而將她還有龍子,一併剷除,如此一來,他的江山,才會坐的牢固。
綠屏心中動搖起來,卻還是張了張嘴,無力道:「可是……可是若王妃當真誕下王爺的孩子,王爺怎會那般無情呢?」
「孩子?親情?」鳳年年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放下方才點燃的燭台,轉頭看向綠屏,一字一頓道:「皇家,可素來沒有什麼親情可言啊!」
若是有,當年樓寧玉也不會被送到大景,從此不聞不問!
……
……
喜樂和蘇墨,很快便找到了一家客棧,兩人打算入住下來。
這時,店小二迎上前來,笑著問道:「二位客官是要打尖呢,還是住宿?」
「住宿。」蘇墨看了眼喜樂,隨即沉聲道。
「好嘞!」小二點了點頭,又道:「二位客官是要一間屋子呢,還是兩間?」
雖說這兩人瞧著有些關係,但江湖中人,來來往往,也是有許多這般不是夫妻的情況。
「一間。」
「兩間。」
一時間,兩道聲音齊齊回答,前者是喜樂,後者則是蘇墨。
店小二聞言,一時間便愣住,這二位客官……到底是夫妻呢,還是不是夫妻?為何這姑娘倒是說要一間?
這一頭,喜樂卻是挑眼,示意道:「就一間屋子,夠了。」
言下之意,便是聽她的了。
蘇墨有些不明所以,可見喜樂一副篤定的模樣,他又一時間不好駁了她的面子,畢竟喜樂是個女兒家,總的來說,吃虧的還是她。
想了想,蘇墨心中便有了計較,好在現下天色不晚,待會兒回屋裡同喜樂單獨談談,再要一間客房,也是不遲。
這樣想著,兩人便在店小二的帶領下,進了屋子。
一見店小二離開,蘇墨便忍不住上前,詢問:「喜樂姑娘,為何只要一間屋子?好歹喜樂姑娘也是女子……這般情況,恐怕不妥。」
說這話的時候,蘇墨就好似在說教一般,聽得喜樂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直道這蘇墨性子太過耿直了點。
這突如其來的笑聲,聽得蘇墨不知所措,可下一刻,喜樂眼底有狡黠之色快速掠過,忽地抿唇道:「酥胸的意思嘛,我也是明白,只是……這荒山野嶺,孤男寡女的,若是不來點什麼事情,豈不是辜負了良辰美景?」
一邊說,喜樂還一邊朝著蘇墨靠過去,笑意滿滿的臉容上,很是曖昧。
而她的話一出,立即便惹得蘇墨面紅耳赤起來,就見他下意識擺著手,義正言辭的拒絕道:「喜樂姑娘莫要開玩笑,蘇某……蘇某不想平白糟蹋了喜樂姑娘,喜樂姑娘……姑娘還是……還是……」
「哈哈哈!酥胸啊酥胸,」蘇墨那笨拙的模樣,惹得喜樂好笑不已:「你咋啥都當真呢?我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罷了,沒想到你也絲毫不起疑啊?」
搖了搖頭,喜樂才解釋道:「現下酥胸武藝全無,自保尚且困難,咱們同出同進,好歹我能護酥胸一個周全,是也不是?」
蘇墨的模樣,一看就是沒有混過江湖的,這等子客棧一類,明著瞧像是安全且沒有異樣的,可暗地裡,誰知道究竟怎麼樣?為了保險起見,她才想著兩人同住一個屋子,也好在危機時刻,護住蘇墨的安危。
「原是如此!」蘇墨聞言,總算鬆了口氣。他笑了笑,顯得有些遲疑道:「可是,喜樂姑娘和我總歸是男女有別,同住一個屋子……未免讓喜樂姑娘受了委屈……」
蘇墨的木訥,委實叫喜樂開了眼界,難怪乎這廝到了現在還孑然一身,原是太過不懂風花雪月的緣故啊!
心中那麼一想,喜樂便爽快的笑道:「酥胸不必在意,我既是肯與你同住一個屋子,自然是信得過你的人品,再者說這裡是幻境,有何損不損名譽的?」
蘇墨的為人,喜樂看在眼底,這人瞧著穩重,其實就是太過木訥。
不待蘇墨回話,喜樂便又繼續挑眉笑道:「不過酥胸這樣子,好似很嫌棄我啊?」
「沒有!」蘇墨擺手道:「喜樂姑娘很好。」
說這話的時候,蘇墨倒是認真,可喜樂聽了卻是較真道:「那酥胸說說,我哪裡好?」
蘇墨聞言,不禁一愣,隨即沉吟道:「喜樂姑娘性子好,心腸好,為人隨和,笑起來很是暖人……」
「噗!」蘇墨那一臉認真的模樣,簡直是逗樂了喜樂,就見她嘻嘻一笑,咧嘴湊上前,眨了眨大大的眼睛,道:「那酥胸以為,我長得如何?」
喜樂一雙璀璨的眸子,亮晶晶的眨著,紅口白牙,一張櫻桃小嘴,白凈細膩的臉龐微微泛著紅暈……就這樣猛地湊到蘇墨的面前,立即便令他驚愕的抬起眼。
兩人四目相對,喜樂倒是無妨,可蘇墨卻是不爭氣的紅了臉,心跳一瞬間攀升起來。
「好看……」獃獃的說著,蘇墨神思停滯,繼續道:「喜樂姑娘……很是好看。」
女子大都喜歡他人誇讚容貌,便是喜樂,也不例外。故而一聽蘇墨誇她,她臉上的笑意,頓時愈發濃厚了幾分,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歡心之意。
這樣的喜樂,著實太過惹人憐愛,便是蘇墨,也忍不住心跳如麻,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夜幕降臨,天色暗沉。
喜樂和蘇墨很快便用了晚膳,入了寢。
因著素來的風度與教養問題,蘇墨很自覺的讓了床鋪與喜樂,自己倒是歇在椅子上,很是老實。
只是,夜半時分,蘇墨沒來由的便醒了過來,看了眼還在榻上安穩入睡的喜樂,他心中便安了幾分。
然而,這時候,喜樂卻是一個翻身,將蓋在身上的被褥踢到了床下,自己卻還絲毫不知。
瞧著這樣的一幕,蘇墨想著要上前為她重新蓋上被褥,但又怕於禮不合……思索了片刻,直到看見喜樂冷的縮成一團,他才忍不住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便走了過去。
微微彎腰,蘇墨便伸手,撈起了地上的被褥,稍稍抖了抖,他才提起被褥,打算朝著喜樂的身上披去。
未曾料,喜樂雖是熟睡,但耳力卻是極好,再加之多年來行走江湖的警覺,讓她一聽到有響動,便立即清醒過來。
極暗的屋內,有黑影捏著什麼東西,就要向她撲過來。
喜樂忽地睜開眸子,於黑暗中伸出胳膊,手下立即便擒住蘇墨的手腕,隨即,他一個翻身,便徑直將蘇墨壓倒,袖中的匕首亦是隨之亮了出來,抵在了蘇墨的脖頸上。
而蘇墨,雖說是失了內力,但身手還是有那麼一些,就在喜樂動手將匕首抵在他的脖頸之時,他下意識一個用力,寬大的手掌便反握住了喜樂的手腕。與此同時,他更是翻身,立即又將喜樂抵在了自己的身下。
月光透過窗子,詭異的照了進來,瞬間讓兩人看清了彼此的面容。
此時,蘇墨正壓在喜樂的身上,一手擒住喜樂的胳膊,一手撐住床榻,而喜樂則是一手被蘇墨擒住,另一隻手則執著匕首,抵在蘇墨的脖頸上。
兩人齊齊一愣,就這般大眼瞪小眼,互相瞧著對方,絲毫忘卻了,彼此靠的太近,近到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溫熱氣息。
不得不說,蘇墨這雙眼睛,委實好看,長長的睫毛,魅惑卻又清澈的眸子,宛若天邊的星辰,透亮不已。便是這般盯著,也叫喜樂心跳驟快,呼吸困難。
「蘇……蘇兄!」眨了眨眼睛,喜樂無辜的看向蘇墨,下意識便開口道:「你這是……做什麼?」
夜半前來她的床榻邊……莫不是……
「喜樂姑娘,你誤會了!」蘇墨一個緊張,便立即鬆開了自己的手,只見他慌亂的雙手並用,幾乎在同一時間,便都提了起來。
頓時,失去了另一隻手的支撐,蘇墨便毫無徵兆的倒了下去。
「彭」的一聲輕微的響動傳來,喜樂和蘇墨皆是睜大雙眼,錯愕的盯著彼此放大了的臉容,完全怔住。
空氣徒然安靜下來,雙唇觸到,那近乎濕熱的、軟軟的感覺,讓兩人都猶如觸電了一般,皆是心中顫抖。
喜樂一動不動的盯著蘇墨,忍不住便咽了口唾沫,心中暗道:蒼了個天,這狗血的情況……是要怎樣?她……她現在是不是應該推開蘇墨,然後大喊一聲『流氓』,再反手就是一巴掌過去?
心中如此想著,喜樂便打算推開蘇墨,按照設想的那般去行動。
然而,她還沒開始動作,便見蘇墨驚的跳了起來,轉瞬便撐起胳膊,下了床榻。
『彭』的一聲,蘇墨絲毫沒有預兆的便撞在了床幃頂端,只是,這個時候,他卻是極為慌亂,顧不得疼痛,便往外退了過去。
「喜樂姑娘,我……我實在抱歉。」蘇墨急急道:「我方才不是故意的,只是看見喜樂姑娘把被子踢下去……啊不對,我是說,不是有意冒犯,喜樂姑娘……」
蘇墨這顛三倒四的話,顯然便是極為緊張,可喜樂卻還是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大概便是她把被子踢下,蘇墨醒來瞧著不忍,便打算為她蓋上被子,可她自己卻又不知道,只心中警覺,便下意識動了手。
如此一來,兩人便落到了此番最為尷尬的境地。
「蘇兄……不必在意。」原是要罵一聲流氓,可話到嘴邊,喜樂便又忽然道:「這……這江湖兒女嘛,不拘小節!呵呵呵!」
說到最後,喜樂自己都深覺尷尬起來,心中對於自己這般過分豪氣的模樣,有些後悔不已!
……
……
五月初,煙京有大雨瓢潑,天雷滾滾。
驛站裡頭,各國使臣安靜十足,幾乎個個都等著煙京變天,好讓他們也觀摩一二,趟一趟這潭渾水。
蘇墨和喜樂,當天夜裡便蘇醒了過來,只是相較於先前的熟路,竟是生疏了起來。蘇子衿等人,自是不明為何,倒是聞人牙為此,三不五時的找上蘇墨,想要套著蘇墨的話。
可奈何,蘇墨這貨嘴巴閉的極緊,絕口不提幻境中發生的事情,便是見了喜樂,也慌慌張張的掉頭就跑,看的聞人牙心中鬱悶不已。
當天夜裡,大雨過後,皇城潮濕。
可誰也沒有料到,就在這本該雨過天晴的時候,樓霄領著一批人,殺進了皇宮,意欲謀朝篡位!
朝堂之中,京兆尹、幾大侍郎以及翼王皆是領著無數精兵,隨同前往。
一時間,天昏地暗,驚動異常。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就在樓霄抵達宮中,方方鉗制了小皇帝樓蘭,就見樓寧玉領著一大批人,前來救援。
看著樓寧玉一襲白衣,溫潤異常,樓霄不由冷笑一聲,警告道:「寧玉公子還是早早退下為好,本王早已命人圍住了整個皇宮,公子可莫要為此,失了性命!」
話是如此,可樓霄的神色卻極為冷厲,顯然並不打算放過樓寧玉。
樓寧玉聞言,卻是笑了起來,從容道:「攝政王這話,大約言之過早了。」
說著,樓寧玉看了眼身後的青石,淡淡問道:「鳳副將那兒,可是守住宮門了?」
一聲鳳副將,立即讓樓霄的面容沉了幾分,下一刻,便聽青石回道:「公子放心,鳳副將已然圍住宮門,現下大抵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了。」
一邊說,青石一邊不著痕迹的看了眼樓霄。
果不其然,就見樓霄眯了眯眼,全然不信,道:「寧玉公子以為,只這般裝模作樣的欺騙,本王就會上當?」
鳳非可不是樓寧玉可以勾上的,畢竟有鳳年年在,依著鳳家對鳳年年在意,顯然不會輕易背叛他!
只是,樓霄的話音剛落地,便見樓寧玉撫了撫衣袖,神色很是寡淡:「王爺可是有意思呵,不妨讓王妃來同王爺說兩句話?」
王妃?樓一瞳孔微微一縮,就見一側的樓霄,面色頓時暗沉的厲害。
不待他們深思,便見有女子一襲軟煙色的華服,十多歲的青蔥臉容,瞧著極為端莊美麗,嬌弱動人。
鳳年年一步一步的走上前來,微涼的神色,有笑意劃過:「王爺,咱們又見面了。」
可不是又見面了嗎?方方在府中才道了別,如今便在皇宮『重逢』……聽得樓霄不由攥緊拳頭,冷冷勾唇:「王妃這是為何?莫不是被他人所欺騙了?」
這個他人,自然指的是樓寧玉。畢竟在樓霄看來,鳳年年對他的歡喜,可不是輕易可以磨滅。
「王爺可真是會開玩笑。」鳳年年聞言,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年年哪裡是被人他人欺騙,年年可是一直都被王爺欺騙啊!」
說這話的時候,鳳年年神色很是鎮定,笑的魅惑且邪佞,便是一旁的樓一樓二看了,也深覺詫異。
眼前的人,哪裡是鳳年年?除了模樣絲毫沒有變化之外,姿容氣韻,儼然不同!
心中微微一頓,樓霄立即便壓下嗓音,冷沉道:「你不是鳳年年!」
鳳年年的性子,不可能是這般模樣,就算是隱藏,也絕對做不到掩飾的如此天衣無縫!
唯一的解釋,便是眼前之人,並不是鳳年年!
「王爺是真傻呢,還是假傻?」鳳年年依舊笑著,眼底有不屑之色劃過:「竟是連自己成親數月的妻子,也不識得了?還是說,王爺是從未認真去觀察過呢?」
鳳年年的話一出,樓寧玉便不著痕迹的看了眼她,可見她即便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也絲毫沒有委屈或是酸澀的模樣,他心中的猜想,便隨之肯定了一分。
只樓霄聞言,依舊不甚相信,對此深表狐疑。
似乎是看出了樓霄的神色,鳳年年抿嘴一笑,幽幽道:「王爺看來是當真忘記了呢,成親那夜,王爺連蓋頭都沒有為年年掀開,想來確實不好辨別真偽……」
成親那夜的時候,鳳年年可是記得極為清楚。樓霄撇了她,人前恩愛榮寵,人後置之不理,幾乎連戲也不願意同她作,可不是輕視至極么?
「你當真是鳳年年!」樓霄瞳孔劇烈一縮,眸底有不可置信的神色一閃而過。
一個人……當真可以做得到有兩副面孔?還是說,這才是真正的鳳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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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揭示鳳年年的『神秘』哦~
另外,今天九月九,涼涼破殼日(簡稱森日)……氮素,莫名想起那麼一首詩:《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為啥回憶起這首詩呢?因為……涼涼要去學校了(伐開森,就是這麼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