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個好皇帝
面對鶴泰的冷言質問,皇上依然很冷靜,「朕沒有逼她。」
他確實沒有逼她死,只是給了她選擇而已,都是她心甘情願的。
「兒臣不相信有這麼巧,兒臣在思過,小蝶就剛巧得了急症。」聽到皇上說沒有逼她,鶴泰有些氣急敗壞。
無論如何他都不信小蝶是真的病死,怎麼會那麼巧?怎麼就那麼巧。
「朕曾對你說過,炎兒的失蹤與她有關,你不信,其實還有一事朕沒說,那就是璧兒的死,她也脫不了干係,朕為了你才沒有徹查,或許是她自知事情遲早掩藏不住,於是畏罪自盡。」
事已至此,皇上也不想隱瞞。
「胡說!」鶴泰氣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小蝶已經死了,即便是所有的髒水罪名都潑給她,她也說不出半個字來,兒臣不允許人污衊她,誰也不行。」
「信不信由你,朕多說無益。」皇上轉身向外走,殿內飄著他留下的話,「太后一直說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可不要傷了她老人家的心。」
皇祖母畢竟是將他養大的人,鶴泰再怎樣也不忍心棄她不顧,世間事就是如此,有時候就是想要選擇死都沒有權利。
他終究還是去了榮祥殿,心裡想著不管怎麼的都還是將太后伺候到百年以後吧。那時候,他想做什麼都不再有牽挂,到時就追隨小蝶去了吧。
還有魚家的人也要給他們安排的餘下的生活。
太后似乎病的不輕,臉色非常差,但是看到鶴泰來,她還是支撐著起來。
「皇祖母,你身子如何?宣太醫瞧了嗎?」再怎麼心如死灰,看到太后這般模樣,他心裡還是不是滋味。
「沒什麼大事,這年歲大了,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病纏上身,縱然被人山呼著千歲千千歲,可實際能有多少光景,哀家明白,哀家也想得開,只是放心不下你。」
「皇祖母千萬不要這樣說,您是萬壽無疆的。」
太后笑了笑,「哀家可是借皇孫兒的吉言了,其實看到你來,哀家這病就能好了一半了。」
鶴泰聞言,更是內疚,「是孫兒不孝。」
「你也沒有錯,你是個重情意的。」太后伸手憐愛的撫了撫他後腦的頭髮,「跟你父皇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提到皇上,鶴泰的臉頓時難看。
「怎麼,不信?」太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皇上年輕時也真心實意的愛過一個女子,那就是你的母妃。只可惜,身在皇家,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
皇上與榮嬪的事情被太后娓娓道來,就連那些宮嬪間鬥爭的齷齪都沒瞞他,或許是想讓鶴泰能多理解皇上,也原諒皇上在其幼年時期的冷薄,那都是些情非得已。
鶴泰從太后口中才原原本本的知道了早些年的那些事。
「這些年,你父皇他也不容易。」末了,太后嘆了口氣。
「既然他也體會過這種錐心之痛,為何還要拆散我跟小蝶?非要讓我再娶虞國公的女兒,我不稀罕什麼皇位,把小蝶還給我,把小蝶還給我就好。」
「你父皇不過你希望你今後的路能順暢,選擇虞國公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可他不該將小蝶從我身邊無情的奪走。」
「你怎麼就斷言是皇上將蝶兒如何了?你有什麼證據呢?」
「我……」他的確沒有證據。
「泰兒,既然沒有證據,那或許就是巧合,就像哀家這不也突然病了?可不能毫無根據的就誤會皇上。」
太后拍了拍他的背,「蝶兒這孩子看起來是福薄,可在你一旦稱帝,她這種性子在這宮裡生存,若是遇到厲害的,可能連骨頭都不剩。」
「就如你母妃當年一樣,雖然有皇上的寵愛,可還不是被傷的遍體鱗傷?所以說,蝶兒就這樣去了,未必是壞事,或許是上天憐她,不想讓她受苦,受你母妃當年那樣的苦。」
「怪只怪父皇太優柔寡斷……」鶴泰覺得母妃當年的苦楚有很大原因是皇上的錯。
「不,你別以為你就有多強大。」太后打斷他,「一隻羊生活在狼群里,縱然你是牧羊人,也保護不了那隻羊,那麼多的狼,你防著哪一隻?別忘了,你只有一雙眼。」
「況且你會有忌憚,就算你明知道那些狼虎視眈眈,想要吃掉你的羊,可卻不能明目張胆的對付群狼,因為你怕激怒了他們,怕他們被激怒以後會更瘋狂的報復你的羊。」
「也會怕他們群起而攻之,連你也吞掉。因為這宮裡的狼都不普通,每一隻狼的身後都站著他的靠山。」
「即便是帝王又如何?為了江山,為了局勢穩定,不得不瞻前顧後,這是膽怯,也是人的本能,更是為了顧全大局。」
「那孫兒寧可不做皇上,孫兒對帝位原本也沒興趣,若是小蝶還在,孫兒本打算帶著她遠走高飛的,可是她……」
太后皺眉,「你就這麼討厭做皇上?這可是皇室之中人人想要爭奪的,你父皇把它留給你,你還不願?」
「孫兒只是厭惡爭鬥,厭惡那種為了爭權奪勢而歇斯底里的廝殺。沒有溫情的宮殿不過是一座廢墟。」
「縱然萬人之上睥睨天下,一呼百應,可失去了心愛的人,又有何意義?只不過是得到了冰冷的皇權,然後孤獨的度過餘生,終究是不幸福的。」
「有的事,不管你想不想,願不願,都要扛起責任來。泰兒,皇子之中,唯有你堪當此大任了。方才哀家也對你說了,在你未出生時,你父皇便想著若是皇子便立你為儲,傳位給你。」
太后搖搖頭,「如今這成了他的執念,恐怕無人能夠改變他的想法。」
「況且你母妃當年如此隱忍,難道你不想讓她看到你出人頭地嗎?當時為了保你不被羅皇后霸去,你母妃寧願捨棄名聲清白,背了那樣的不白之冤,若你稱了帝,將來才可以設法為她正名。」
「因你母妃背負的那件莫須有的私通之罪,所以她死後未得加封,至今仍是嬪位,哀家卻知道你父皇為此有多麼內疚。或許這也是他執意要你做皇上的根源吧。」
「你做了皇上,屆時你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追封你母妃為皇太后。」
「你不做,有許多的人要擠破了腦袋爭著做,若是皇權落到了心腸歹毒、志大才疏的人手裡,只會生靈塗炭,百姓受苦,皇室混亂。」
「所以,泰兒,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黎民百姓、為了你父皇、為了你母妃,扛起這責任來。」
……
晉陽王府里的爬山虎逐漸爬滿了整個院牆,還有那大片的竹林,清幽雅緻,突來的一陣風,吹動著葉兒沙沙作響。偶有被風吹落的葉子飄入旁邊的荷塘里,一盪一盪的似小舟搖曳。
這些曾經為她而栽種的綠植早已成了風景一片,可伊人卻已不知歸處。
如今只有鶴泰經常出宮來觀賞它們,太過形單影隻。
他早已是當今皇上,執掌著丘池的天下,看似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但卻是個一直活在冬天的可憐人。
心中無情,臉上無笑。
永遠一副漠然平靜、堅不可摧的模樣。
哪個人不是丟過半條命,才能看起來如此這般風輕雲淡!
不過正如太后所想的那樣,他是一個好皇帝。
就連太上皇都覺得鶴泰這皇上當的,超越了他的預期。
鶴泰太兢兢業業了,登基三年時間,一直勤勉於朝政,興利除弊,做出了許多為百姓稱道、留名千古的利國利民的政績。
選才提能、知人善用,給丘池賦予了更強的勃勃生機,在他的鼓動下,平璉川都走出了侯府,進入了朝堂,發揮著其卓越的才幹。
鶴泰不僅僅是一個守業者,還是一個開拓者,有遠見、有魄力,不但把丘池治理的井井有條,國庫充盈,百姓安居樂業。還興兵收復了不少周邊的小國,使丘池的山河更加廣闊。
即使是出兵打仗需要錢財的時候,不但沒有加重稅收,還減免著百姓的賦稅,所以在市井的街頭巷聞里聽不到一點來自百姓口中的,說皇上不好的話來。
可皇上太勤於朝政了也不好,夜以繼日的只忙碌國事,聽聞除了探望太皇太后以外,便極少踏足後宮了,在稱帝以後竟仍然住在皓月齋,說是離前殿近,批閱奏章見大臣方便。
所以身為皇上,卻至今仍無子嗣。
批閱奏章方便,可見后妃也是需要的啊,皇上!
但別人這麼想沒用,皇上不去誰有招?
不光太皇太后急,太上皇急,就連臣子百姓都為皇上著急了,卻都是干著急。
而且現在的後宮,去了也等於白去,因為裡頭幾乎可以稱得上沒人了。
什麼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那是別的皇上,到他這兒,得,如今後宮裡掛著皇上女人名頭的,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
其實在他登基的初年,太皇太后就曾為他舉辦過一次選秀。
經過層層篩選,最後送入宮的有一百多名佳麗,個個都是美人兒,彎眉大眼端莊賢淑的,面容嬌俏婀娜多姿的,魅骨天成風情萬種的……
可鶴泰卻看都懶得多看一眼,也就是從那時起,他不願走進內宮的,只在前殿流連忘返,除了皓月齋,御書房也被他弄的像個寢殿。
他已是皇上,反正沒人能拿他怎麼樣。
他想如何便如何?
當皇上,就是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