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莊主盛怒
第二天睜開眼的時候,竇扣發現一隻大手正要罩下,她一個激靈嚇得縮到床角,扯起被子護胸前。待看清來人後仍錯愕道:「你!你要幹嘛!」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還挺水靈的,只是臉上的肉多了些。」嗜鬯摸了摸下巴審視道:「嗯……再長几歲,沒準是張禍水容顏。」
光天化日,他就這麼大喇喇闖入她的卧室,說這般輕浮不莊重的話,魔爪都伸過來了!就不覺得有失身份?難道嗜鬯完全不把她當成女子看待?好歹她也快十四歲了。
「你進來為什麼不敲門?!」竇扣怒瞪著他。
「我進你玄雲宮的卧室也沒有敲過門啊,今日突然生氣為哪般?」嗜鬯一臉無辜。
「那你手伸過來要幹嘛?!」
「看你睡覺的時候還會鼓腮幫子,覺得可愛想摸下,誰知你就醒了。」嗜鬯沒趣的聳聳肩,邊走出卧室邊道:「梳洗完出來,我們去熟悉下環境。」
丫鬟送來早膳便退下了,竇扣隨便扒了兩口,雖說處在長身體的階段,可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過餓的感覺了,桓翁說過修道初期要先淡卻食慾,看來她這方面修得不錯。
換了件堇色羅裙,髮髻隨意挽起,竇扣把琉璃佩玉放入腰間,看了看鏡子,不知凌央是否還記得她,或是真如嗜鬯所說,把她給忘了。
倒也無妨,反正她只是來履行當初的承諾順道歸還東西,就像紅鶴說的,修仙悟道之人,不能被世俗情感牽絆,忘了也好。
只要一出苑子,兩個丫鬟就遠遠地尾隨,也是在情理中,嗜鬯這幾日就是逛逛園子,看看假山,逗弄下鯉魚而已,偶爾坐在亭子里和竇扣閑聊一些讓人打瞌睡的話題。
「你們是誰?!」少女站在涼亭邊上謹慎問道。眼神打量了一陣倚靠在亭台欄邊給鯉魚餵食的嗜鬯,接著又看向坐在亭中發獃的竇扣。
竇扣正思索是自己主動去找凌央,還是陪嗜鬯瘋下去,此刻看到花圃後邊突然出現的少女,才想起是剛來那日見到的舉止奇怪的小姐,不過今日的她看起來正常多了。
嗜鬯把魚食都扔進了水裡,拍落手中的碎屑,站起來行禮道:「我們是應邀來的客人,提早了些日子來庄中賞玩,驚擾了小姐,真是抱歉。」
竇扣從未見過嗜鬯如此彬彬有禮的樣子,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經搭錯了,還是出門夾到了腦子,來青漠庄后見了人都是這般文縐縐假正經的模樣,想想也對,既然是受邀而來的,總不會是些奇怪的人。
「你們是從中原來的嗎?」少女的警惕轉為好奇,似乎沒有懷疑嗜鬯的話,她走到亭中又仔細看了看兩人道:「中原的人都長那麼好看呢,伯珩哥哥也是,你們也是。」
嗜鬯和竇扣互看一眼,想來這位小姐應是從來沒有出過庄,不知她口中的伯珩是否和阿良說的是同一人。
客套間見一丫鬟匆匆跑來,喘著氣對少女說道:「小姐,不好了,少主正在大堂被莊主訓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莊主好像特別生氣,桌子都拍碎了。」
「哥?上個月從祁山回來的時候,爹不是還誇獎他有所進步嗎?而且哥向來聽話懂事,從來沒有惹爹生氣過,怎麼會……」少女皺了皺眉,又道:「爹一向沉穩不易動怒,一旦生氣就說明事情很嚴重,你先用靈鴿通知忘塵真人,讓他老人家提早幾日來參加公示,有他維護,爹多少會給些面子。」
「是,奴婢這就去辦。」丫鬟又急匆匆退下了。
年紀不大,卻心思縝密,考慮周全,這少女今日是恢復正常了吧。如果沒有猜錯,她應該就是凌央的妹妹了,叫什麼來著?竇扣正努力回憶凌央說過的話,誰知少女自己報了名來。
「我叫凌尋,眼下有事得先走一步,改日再去找你們玩。」她調皮一笑,轉身順著甬路同樣急匆匆地走出了荷塘院子。
竇扣朝不遠處丫鬟招了招手,那丫鬟便恭恭敬敬地迎了上來細聲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青漠庄有幾個少主?」
「莊主膝下一兒一女,除了剛剛的尋小姐,還有就是央少主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竇扣眉頭一皺,聽剛才來報的丫鬟所說,凌央似乎遇到了麻煩。那這節骨眼去見他,應是沒有心情和她閑話家常的,看來真是要跟著嗜鬯一起瘋下去了。
正堂內,青漠莊主凌肅芒立於上座,身旁的八仙桌已被拍得粉碎,旁邊伺候的下人皆低頭退至牆角,無一人敢上前清掃。年長的管家小心翼翼地端著一杯茶遞到他面前說道:「莊主消消氣,少主或許只是無心之過。」
誰知管家這話更讓凌肅芒氣極,『啪』一聲又把剛握在手的茶杯摔得粉碎。
「無心之過?」他指著跪在地上的凌央怒道:「且不說是不是無心之過,此物乃我們凌家世代相傳之寶,若非這次開啟禁閣需要用到它,我怕還被你蒙在谷里,眼看離公示日子越來越近,到時你叫我如何跟遠道而來的賓客們交代!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在公示前一定要把兩極麒麟墜給我找回來!」
「您從小教導孩兒要知恩圖報,若非那女娃,孩兒又怎會拿到仙草?妹妹又怎會得救?當時情況緊急,孩兒身上並無其他物品可作為日後相見之信物,況且她亦應允了事後一定會來青漠庄,孩兒若知此物是禁閣鑰匙,定不會隨意贈人,不過既已是贈人之物再要拿回非君子所為,若禁閣非它不開,那孩兒唯有再去陰山尋她另以豐酬換回。」
聽到是為了救凌尋,凌肅芒怒意下了一些,他一甩長袖,轉過身去,深吸了幾口氣,待稍平復,才軟了語氣道:「這兩極麒麟墜可是上古神物,若是落入魔人之手,招出煉獄凶獸,天下不免一場浩劫。」
「孩兒明白爹的苦心,只怪孩兒不明其中道理,做事輕率欠考慮,待明日一早孩兒便出發去陰山。」凌央叩首道。
「日子剩半月不足,你可要快去快回。」凌肅芒揮了揮手道:「你下去準備吧,多帶幾個護衛,最近周邊好幾個城鎮都在暴發瘟疫,應是魔人所為,雖說你仙法精進,還是要當心些好。」
「孩兒謝爹掛心。」凌央起身退下了。
訓斥得口乾舌燥,凌肅芒接過管家遞過來的一杯新茶仰頭一飲而盡,隨手要把空茶杯放桌上才發現身邊只剩散了的木架子,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負手走入後堂。
旁邊的管家見主子走後,挺直了腰桿對瑟縮在牆角的下人們吼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收拾了!這兩天陸續有賓客前來,你們手腳都給我利索些!誰要是損了青漠庄的面子,立馬給我捲鋪蓋走人!」
這時一個丫鬟瑟瑟地開口:「趙管家,聽素梅和寶珠說南苑兩個蓬萊仙島的客人這幾日一直在庄內亂闖,明明都已告知一些不能接近的閣院,他們還是要繞到門前看上一看,素梅和寶珠是下人,不便阻止,萬一得罪了貴客,那可擔當不起,所以讓我來跟您知會一聲。」
「蓬萊?」趙管家搔了搔頭嘀咕道:「聽莊主說這蓬萊島主向來清高,和我們也素無來往,我上次幫莊主蓋請柬印章的時候,確是沒見過有他家的邀請函,這會兒怎會來了兩個蓬萊的人?」緊接著對那低著頭的丫鬟確認道:「可有看清楚了?那請柬上寫的確是蓬萊二字?」
「門衛送到南苑的時候就說了是蓬萊的客人,應是錯不了。」
「嗯……我知道了,你讓那兩丫頭好生伺候著,說莊主最近事務纏身,過兩日再去拜訪。」
那丫鬟領命退下了。
荒漠的夜空,清風明月,整片銀河璀璨壯麗。
竇扣靠坐在假山旁盯著天空發獃,她明明只是來歸還個東西就走,怎知給嗜鬯這麼一鬧就去了好些天,萬一給大叔發現,會不會怪她只顧著玩,不用心練功?
唉……再不努力一些,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變老之前修得仙身。
迴廊上,兩個下人提著燈盞走來,然後坐在了欄邊拿出零嘴互相分食,開始閑話家常。
竇扣身子稍微往黑暗處挪了挪,既是在人家府邸做客,規矩還是要守的,免得被人說大半夜客房不睡,跑到別的園子做遊魂野鬼。其實她只是睡不著出來隨便走走,看今晚夜色不錯,就找了個適合的倚靠看看夜景而已。
「聽說沒有,少主去年上陰山尋仙草的時候,把禁閣的鑰匙當成信物送了人,莊主就是為了此事大發雷霆,少主便應承了明日出發再上陰山找回來。」其中一個下人啐一口瓜子殼,小聲說道。
「禁閣的鑰匙?那要是找不回來不就……」
「對啊!好多都是不遠萬里來的貴客,總不能把人請來了就這麼給請回去吧,以後莊主的顏面和誠信何在?」
「禁閣裡邊到底有什麼?稀世珍寶嗎?」
「那些有來頭的大人物哪會重視這般身外之物,你剛來不久定是對青漠庄不了解,不過我也是聽趙管家說的,禁閣里有一本無字石書,四方神獸守護,分別是白澤,解豸,諦聽和麒麟,每當世間將有大事發生,石書上便會有預言出現。話說二十年前,書上顯現了『魔門破損,神石補之』四個字,沒想到不久后,魔王就攻上天界搶奪女媧石。」嘴裡磕著瓜子的下人神神叨叨的像說書先生一樣噼里啪啦講個不停。
竇扣並非有意偷聽,卻讓她無意間得知了凌央送她的佩玉原來是這次公示的關鍵之物,看來她今晚就得還回去,不然明天就撲空了。至於嗜鬯關心的禁閣玄機,原來是神祗預言,她倒是沒多大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