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元神蘇醒
南華似乎猜到鍾離阜要來,早早備了茶在前廳,還讓仙童侯著,只是不見本尊。
茶過三巡,仍不見南華,鍾離阜放下手中杯問身側仙童道:「仙翁可有說何時會來?」
仙童搖搖頭,「仙翁只交代了,如若您覺得無趣,便讓弟子引您在宮裡轉轉。」
「不必了,我在此等候便可。」
「仙翁也說了,如果您不願,就說您要找的就在這宮裡的某一處。」
鍾離阜挑眉,「只知你家仙翁通曉命理,殊不知還會未卜先知。」
他站起身來,「如此便勞煩了。」
落孤城。
竇扣今早醒來的時候發覺胸口溫熱,她用手捂了捂,感到莫名。
這樣的溫熱記憶猶新,只是胸口裡的光束已經好久沒有出來『作亂』了,現在突然有了反應,難道是附近有危險?
想到這,竇扣警覺的看著四周,直至胸口漸漸恢復如常,她才小心翼翼下床梳洗。
回想起昨晚的夢,真得不切實際。
坐在床畔的大叔,指腹撫過她額頭的觸感,還有那一句「大叔不會趕你走」,以及後來的說的那些……
竇扣揉了揉太陽穴,她到底在夢裡說了什麼,怎麼一句都記不得。
不過,像那樣溫柔的大叔,會對她說這般話的大叔,只能在夢裡才能見到吧。
此時敲門聲響起。
門外一個陌生的聲音喚道:「師叔,一會兒早膳會送過來,今日將進行第一輪比試,請您暫時不要離開房間。」
竇扣自然應下,但思緒仍紊亂不已,既然要比試,為何不讓離開房間?加上昨晚的夢境一直纏繞,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也不知這第一輪比的什麼,就她現在的狀態,估計比啥都占不了上風。
這空檔,竇扣在腦中一一掠過要在此和她比試的幾個人,除去那個給他下毒的明亦還有那個看起來老實沉穩的期羽,其餘六人她此前可是見都沒見過,好在她不會長久地呆在祈山,比試就隨便應付一下吧,管他誰輸誰贏。
不一會兒小二端著早膳進了來,擱下后一句話沒說就匆匆帶門出去了。
竇扣坐在桌前食不知味,腦中仍是在努力回想著昨晚夢裡她到底說了什麼,總感覺是些奇怪的話,就是想不起來。
喝了口湯后索性放下碗筷不吃了。她又走到窗邊,還未來得及推開,只覺頭腦開始犯困,這睡意來得蹊蹺,只是完全沒辦法思考,眼皮如千斤重一般,她渾渾噩噩走回床榻又躺了回去……
另一客房內,桓奕和尤璃坐於桌前,辜子淮立在一旁,只見他作法在三人面前化出九面虛幻水鏡。
「以此便可監察全程。」
尤璃不以為意,「三座城每選兩名弟子勝出,今年新弟近兩百人,如此分下來,還不如輸,不然分二三十個徒弟給你教,不得累死。」
辜子淮略顯尷尬,「前輩喜好自由,自是覺得繁累,不過既然一心求道,若能出師,是對修為精進的肯定。而且一旦座下有了徒兒,自身更不能懈怠,所以祈山才會以這樣的方式鼓勵弟子勤勉修鍊。」
尤璃看了看桓奕,嘲道:「哥,看來我倆當初在祈山就是混日子的。」
桓奕似乎沒有在聽兩人談話,眼神空洞,思緒飄遠,只是聽到尤璃的叫喚后,他敷衍的回了一個「嗯。」
尤璃無奈搖頭,「依稀人影在,似是故人來。」
這時辜子淮看著屬於竇扣的水鏡愕然道:「為何會這樣?」
發覺神志回來后,竇扣猛然睜開眼。
這裡是……
竹山?!
眼前的木屋!院中的爺爺!不對!爺爺死了,這是夢。
竇扣小心翼翼上前推開柵欄,試探性喚了聲:「爺爺?」
心中那沉澱許久的思親情感已經沒有最開始失去爺爺時那般強烈了。
坐在院中編簸箕的老者似乎聽不見,對竇扣的叫喚毫無反應。
此時天空中突然飛下來一位白衣仙人,把手中抱著的嬰兒遞給了老者,並道:「待山中五隻五色靈蝶出現便是她下山之日,你的消亡之時……」
竇扣想起來了,難怪她覺眼熟,不就是在山神廟裡給她神水得以通過陰山結界的那位老爺爺嗎?
只見白衣仙人說完后便乘雲而去,爺爺抱著嬰兒笑得很是慈愛。
「就隨我姓竇,單名扣,扣於心間,留於跟前,希望咱爺孫長長久久的。」
原來她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被安排了,到底能掌握在自己手裡的能有多少,那個仙人是誰?嬰兒又是從何而來?她的父母呢?
突如其來的大霧把四周之物全部隱去,竇扣伸出雙臂在一片白茫茫中摸索前行,不遠處隱隱有人影閃動,離她越來越近。
「誰在那?」說不害怕是假的,見得不到回應,竇扣蹲坐了下來,抱緊雙腿,嘀咕道:「這是夢,是夢而已,等下就會醒的。」
茫茫白霧中出現一隻手伸向她,伴隨著耳熟的女聲:「別怕,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接著人影慢慢顯現……
竇扣抬起頭……
然後她被眼前之人驚得語無倫次,「你……我……我們……」
這是一個與她長著同一張臉的女子,可是神態氣質卻是天差地別。
眼前之人怎一「妖媚」可形容!
凌波華裳,曳地長發,雖只用零星小花作為髮飾,已是絕美。
柳眉杏眼,明眸淺笑。
竇扣看傻了眼,心裡不禁暗忖:原來自己那麼美啊。
桑虞見竇扣看得出了神,笑得更深。
「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竇扣突然想到什麼,站起來指著桑虞,驚道:「我知道了,你是荼青喚做姐姐的那個人!」
桑虞無奈,「我就是你。」
「我身體里的光束是你嗎?」
「它們是你的本體元神。」
「就算是這樣吧。」竇扣打算一次把想問的都問清楚,「那我是怎麼來的,難道沒有父母嗎?」
「你是神族,只要尚存一息,便可重修。尚存的意念會吸取天地萬物之靈塑造人形幼體,待元神聚合相融便得以新生。只是此前被封印禁錮神識,才不知道自己是誰,不過三界還沒有什麼能真正困住你的元神。」
桑虞突然覺得自己的這一番解釋太多餘,反正今日之後便只有一個她,所有的過往包括今生的經歷記憶都會在留下。
便又道:「跟我去一個地方,一切從那裡開始,便從那裡重來吧。」
竇扣腦袋裡還在細想桑虞所言,適才發現周身迷霧漸漸淡去……
這裡又是……山崖上?
沒錯!她曾在夢中到過的地方!
崖邊彈琴的大叔,琴尾的小黃蝶……
竇扣上前幾步朝崖下望去。
繁花似景的幽谷,水光粼粼的幽冥河!
桑虞緩緩走近,聲音空靈飄渺,似是對著竇扣說又仿若自言自語,「南華封印我的元神,本是放入塵世歷經五世輪迴,我以為只要體會過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待歸位那一日能淡去心裡那份到死的執著,因為我後悔了,我不該不顧肩上的責任為了一個心裡無我之人丟失了性命。」
她牽起竇扣的雙手,黯然神傷。
「奈何我竟第一世都過不了,即便不記前塵,卻還是心繫於他,只是他依舊心裡無我。既然朝夕相處都無法得嘗所願,再如此下去也是自尋煩惱……」
話音漸末,桑虞身體漸漸變得飄渺虛幻,接著化作萬千光華莫入竇扣體內,使得她無力承受,瞬間倒地。
當知覺恢復,竇扣撐起身子,揉了揉仍是劇痛的頭,胸口滾燙如烙,只見鎖骨那顏色暗淡的勾月印記仿若被人重新上了漆一般,透著鮮艷無比的混合色彩。
她撇撇嘴:「這副凡軀真是吃不消。」
又回想起此前自己問自己的一系列傻問題包括腦中所想,竇扣終是忍不住,捂著肚子大笑,音長聲大,驚飛了身後樹林里的群鳥,還隱隱回蕩在山谷里。
荼青放下手裡的桑葚,問身側朦朧:「你有聽到嗎?」
朦朧依舊一身藍衣,嘴裡邊咀嚼邊回道:「什麼?」
荼青走過去開了門,豎起耳朵仔細聽,可是卻又聽不到了。
她悻悻走回桌前。
「剛才我以為聽到姐姐的笑聲了。」
朦朧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別太憂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