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忌憚他
廣場上,幾乎所有民眾都將視線轉到聲音的方向,可是光線太暗,他們根本看不到。
「嗡嗡嗡嗡……」天空中忽的響起飛機的聲音。
不,準確的說,是無人機的聲音。
很快,從無人機上灑落無數張照片,紛紛投向民眾。
一瞬間,原本已經情緒平復的民眾,再次開始躁動。
而同樣的,葉施施也看到了這些照片。
只在餘光注視到照片的那一刻,葉施施的心猛地揪緊。
「夫人……這……」身後響起一個衛士擔心的聲音,「要不……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這明顯就是對我們不利。」
葉施施抿了抿嘴,依然看著前方,神情鎮定。
她微微搖頭,關掉話筒,用最輕的聲音對身後的衛士道,「如果我們現在走,那麼即便他們不散下這些照片,我們也輸了。」
「夫人……」
此刻,偌大的空間,氣氛卻緊張的可怕。
幾乎每個人,都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各位,看到了嗎?這個叫做葉施施的女人。表面上說自己是親王殿下的王妃,可實際上呢,卻在親王殿下昏迷的時候,和別的男人幽會。哦,對了,忘記告訴你們了,這個幽會的男人,其實就是她的丈夫。」
角落裡,那個幽幽的聲音再次響起。
如同一個導火索一樣,只一秒,就將本是平靜的海面激起千層浪。
「騙子!我們要殺了你!」
「原來你還有老公,你不僅騙了理查德親王,你還騙了月亮女神,你這種女人,真應該下地獄。」
「我現在懷疑,理查德親王就是被這個女人害死的!」
「對,我們要見親王殿下,我們一定要看到他才離去……」
「葉施施……我倒是想聽聽,這個假冒的王妃,還有什麼想解釋的。」
葉施施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來到這個醫院的時候,被人拍下了照片,而且還是和厲宇辰一起。
看來這個樣子,自己怎麼也說不清楚了。
無力和不安,像一條毒蛇一樣纏繞在她的全身。
她想往身後看看,因為她知道,身後那棟大樓的窗戶上,定有一個男人看著她,擔心著她。可是若是這樣她便退縮,是不是將更大的危險,轉移給了那個男人?
更何況,他現在還被把持著性命!
葉施施的腦袋開始嗡嗡作響,面前的反對聲一層接著一層起伏。
不能害怕,不能退縮……一遍又一遍,葉施施不斷在自己腦海重複這樣的詞語。
手,緊緊攥住話筒。最終,她用大拇指推開了開關。
她的手緩緩抬起,這一瞬,她好似發現時間在此刻流動的很慢很慢……
「各位,照片上的,都是事實。」
她心口沉沉的說出了這句話,可是看向遠方的時候,她的眼神依然堅定。
果然,話一出口,民眾的浪潮就更加激烈,很多人不禁向葉施施扔出了碎石子。
「可是各位,我希望大家不要被不實的言論蠱惑。我之前確實有丈夫,可是我的丈夫叫厲宇辰,而照片中的男人叫做程修宇。」葉施施忽的想到什麼,拿出自己的手機,展開了一張自己和厲宇辰曾經的合照,「所以,照片中的男人當然不是我的丈夫。」
「就算不是你的丈夫,你卻和別的男人幽會,你簡直就是不要臉,你這樣的行為,完全有辱王妃兩個字。」其中一個對老王妃十分敬重的老者,情緒十分激動。
葉施施像這個老者頷首,驀地看向那個幽幽的角落輕笑,「在L公國,親吻和擁抱是基本禮儀,我說的,應該沒有錯吧。」
話落,所有人才想起來,原來這是最基本的禮儀,原來每個人見面的時候,都是用這種禮節。
可是,為什麼他們都忘了?
其實不是他們忘了,而是所有民眾被那些別用用心的人所控制。
任何理性的人,一旦在這樣一個大團隊中,都有可能喪失理性。
這一晚,民眾們的想法不斷搖擺,現在,他們再次踏入了葉施施的陣營。
其實,這便是一場心理戰。
只是,這樣的局面,角落裡的那個男人怎麼會放棄,「王妃殿下真是巧舌如簧,但是我還有其他證據。帶上來!」
很快,幾個人抓著一個男人,來到了人群中央。
是戴維。
只見戴維被幾個人桎梏,下一秒,跪在地上。
而此刻,從來都是在角落裡的男人,也從暗處走了出來,是厲伯陽。
只見厲伯陽邁著步子走到戴維的面前。他看了一眼台上的葉施施,扯出一絲不明的笑意。
驀地,只見他低頭,一把抓住了戴維的頭髮。
「啊!」天空中響起戴維的一聲慘叫。
「說,你是誰的司機?」
戴維痛苦極了,他閉著眼睛,卻不說出一個字。
「呵,不說,好,那我讓你看看這些照片是什麼?」厲伯陽說著。從口袋裡再次掏出一大疊照片。
而這些照片,都是葉施施從厲宇辰的宮殿出來,坐上戴維的車,等等。
所有的細節,一字不漏。
厲伯陽舉著這些照片,在民眾的中間一一展示,很快,他將這些照片紛紛散落。
而落在那些意志不明的民眾手中,再次激起不可思議的火花。
「各位,你們可以不信剛才我說的話,可是我們的王妃殿下,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晚上,一整天的時間都在一個程修宇的男人的宮殿里,大家想想,他們在做什麼?」
「王妃殿下只是在程先生的家裡做客。」戴維當然明白此刻的情形。他們一家為王室服務了好幾代,忠誠二字,已經牢牢地刻在了他們的靈魂里。
厲伯陽當然不甘心,只見他借著昏黃的月光和不遠處刺眼的燈光,驀地,從口中拿出一隻手槍,猛地頂在戴維的太陽穴上。
「葉施施,你看,多麼忠心的奴僕。想不想就他?這樣,你只要說,你喜歡厲宇辰,哦,不,喜歡程修宇就好。」厲伯陽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挑釁,他再一次用槍口定了定戴維的頭顱,「你要是不說實話,我現在就殺了你這個忠心的家僕。」
原本緊張的氣氛,此刻已經變得劍拔弩張。
葉施施抿了抿嘴,心口酸脹的厲害。
其實很多時候,再多的誘惑,都抵不過人心的忠誠,可難道,自己真的要為了保全自己,而丟掉戴維的忠誠嗎?
其實,還有很多辦法的對不對?
其實,就算說出自己喜歡程修宇,其實也改變不了她是准王妃的事實的對不對?
可是,這樣不就是中了厲伯陽的全套?
「砰!」的一聲,刺耳的槍聲穿透了整個夜空。
下一秒,只見一個人倒在一片血泊中。
是戴維。
他死了。
他自殺了。
他緊握著厲伯陽的手,扣動扳機自殺了。
人群已經開始騷動,原本只是言語的衝突,一瞬間因為一個生命的離去,而充滿了血腥味。
「畏罪自殺!」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時候,厲伯陽吐出了這句話,「我剛才只是小施伎倆,這個司機就畏罪自殺,可以想象,他們心中是有鬼的!北方盟的朋友們,這樣的王妃你們覺得還可以信任么?」
「對,我們要見親王!」
「要見親王!」
「不見到親王,我們就把這座醫院燒了!」
寂靜的天空,不斷響起此起彼伏的聲潮。
葉施施明白,她已經被逼退到一個無法挽回的局面。
「轟隆隆……」卻在這時,天空中劃過很多道閃電,只一瞬,雨水像無數顆碎石一樣砸在每個人的頭上。
這樣的天氣,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雨水太大,也許是L公國這一百年來最大的暴風雨。
只幾秒鐘的時間,那些原本驍勇憤怒的民眾,瞬間躲到了避雨的地方。
其實他們不過也是被蠱惑的,而真正可惡的,就是那個查克男爵,厲伯陽。
是機會。
老天給的機會。
葉施施命人將話筒跳動最響,「各位,現在已經下暴雨,我知道北方盟的朋友都沒有住所,所以大家可以入住皇室酒店,我們接送的車輛,馬上就會到這裡。」
此刻的民眾們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冰涼的雨水已經打散了他們剛才的集體情緒,只這一瞬,他們才意識到現在又冷又餓,皇室酒店,也許他們一輩子都無法入住,可是沒想到,今天卻能免費入住。
很多時候,再多的怨恨,都抵不過一餐飯。
葉施施已經感受到了周身的情緒變化,她示意身邊的人,去準備一些傘。親自發放給民眾。
只是未料,就在她準備走下講台的一瞬間,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葉施施,別用這種方式來討好我們。我們只是想知道真相。」
是厲伯陽的死士。
葉施施看了看周圍,她看到了那些民眾的深藍色嚴重,所折射出的好奇和擔憂。
他們情緒複雜,可是卻渴望這個L公國可以給他們帶來安定。
想到這裡,葉施施再次走到講台,拿起話筒,「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我會給大家交代。否則我願意接受懲罰。」
並不是她願意選擇一個晚上的時間,只是她知道,時間越久,這些民眾會越容易受到蠱惑。
她可以要求,今天晚上除了北方盟的民眾,其他人都不準入住皇室酒店,可是明天呢,後天呢,那些蠱惑的人,依然可以鑽入這樣的縫隙。
時間,其實比她預計中的,還要緊迫很多。
果然,那些閃著不安眼神的民眾,都安靜了下來。
「嘩嘩嘩嘩嘩……」幾十輛王室的轎車在大雨中駛入醫院的大門,訓練有素的傭人紛紛打開車門,示意民眾們進車。
很快,原本擁擠不堪的醫院廣場,此刻變得異常安靜。
雨聲已經變小。
講台上的強光已經關下。
唯有廣場上的青石,反射著路燈昏黃的光亮。
此刻的葉施施,好似被抽去了身體所有的力氣,她依然繃緊著身體,望著遠方。好似,身體的電流都斷了一樣。
她從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會捲入這樣大的一個王室漩渦中。
冰涼的夜風吹入她的身體,她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好在,身後一個溫暖的大掌護住了她。
「抱歉,讓你受苦了。」
是厲宇辰的聲音。
葉施施沒有回頭,只是在聽到「受苦」兩個字的時候,不知怎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從臉頰流下。
她只是受苦,可是戴維呢,戴維已經沒有了。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可是有些人性的閃光點卻可以永遠烙下印記。
沒有光亮的時候,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淚水。苦笑著說道,「厲宇辰,我這樣,是不是太矯情了?」
厲宇辰撫著她後背的手停了下來,嘆了口氣,「我已經讓人將戴維的屍體轉移了,公爵也說等這次風暴平息過去,會用國葬的方式將戴維安葬。」
「謝謝。」
她終於轉過了身,沒有看男人的眼眸,而是一下子將自己的身體埋在男人的胸膛里。
最熟悉的溫度,最懷念的味道,而對這一切的識別。全都來自於本能。
她張了張口,想對厲宇辰說些什麼,想知道太多關於厲宇辰和王室的故事,可是,她發現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啪啪啪啪!」
忽的,靜寂的廣場中,響起擊掌的聲音。
葉施施的身體猛地一僵,回頭,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靠近。
緊緊摟住厲宇辰的身體,葉施施張了張口,卻被另一個聲音覆蓋,「厲伯陽,好久不見。」
是厲宇辰的聲音。
厲伯陽將身邊撐著傘的護衛推開,下一秒,走到厲宇辰和葉施施的面前,「是啊,好久不見,我的兄弟。」
其實對於厲宇辰的身份,他早就知曉,「本來,是男人的戰爭,可是沒想到,卻還會有一個女人的加入,真是有趣。」
葉施施能感覺到,此刻的厲伯陽,已經變成了一個酣戰的吸血鬼,甚至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帶著挑釁的意味。
「岳珊已經被關進了大佬,厲伯陽,你不怕我現在就把你抓了么?」
「憑你?你敢?」厲伯陽扯出不屑的笑意,「你憑你這個前王妃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你說你要是出面,公爵那個老鬼是不是會先斃了你!」
而葉施施卻愣住了。
厲伯陽說什麼?
厲宇辰居然是前王妃的孩子?
所以,因為這個身份,公爵才會對他那麼忌憚?
厲宇辰似乎感受到了葉施施的震驚,看了懷裡的女人一眼,「抱歉,現在才把真相告訴你。」
他說著,再次望向厲伯陽,「我只是王妃的兒子,但是和王室卻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公爵到底怎麼想,還是輪不到你厲伯陽去打算。」
他不會在這裡殺了厲伯陽。
畢竟,現在厲伯陽的身份立場還不明朗,如果在王室醫院將查克男爵殺害,那麼極有可能再次激起更多人的防抗。
據他所知,厲伯陽私底下和北方盟的很多首領有著錢權交易,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夠輕而易舉的蠱惑那麼多北方盟民眾的原因。
他已經調查清楚,其實厲伯陽的下一步計劃,就是將理查德和葉施施永遠囚禁起來,然後他和岳珊兩個人重新披上親王和王妃的身份。反正有人皮面具,反正他們在這個L公國已經作威作福慣了。
好在厲宇辰先一步,研製出對抗類多巴胺激素的藥物。
可是厲伯陽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怎麼會放手?
「厲宇辰,我要是你,一定會在明天亮出自己的身份。反正前王妃在L公國的影響力那麼大,甚至都超過了王室。
說你是王妃的親生兒子,我想以後你說出來的話,甚至比整個王室的發言還要可信。你,怎麼不自己做親王?」
他是在挑釁。
厲伯陽很聰明的利用公爵的忌憚。一次又一次地蠱惑厲宇辰。
他就是喜歡這樣坐山觀虎鬥。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自覺地自己就是漁翁。
在他看來,權利的慾望是超出一切的,厲伯陽想著,如若自己的母親是L公國的前王妃,那麼自己早就已經謀權篡位,何必像厲宇辰一樣。
可是,厲宇辰不是他。
「來人,把查克男爵請出去。」厲宇辰已經準備走向醫院內。
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可是這幾年,因為王室的鬥爭,因為自己的身份。他不得不選擇一次次隱忍。
可是他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他必須儘快回到Y國,那裡,才是他的故土。
「我當然會回去。」厲伯陽像一隻狡猾的鼓勵,「厲宇辰,其實我們可以合作,你做親王,我來發展我的罌粟事業,豈不是更好?」
他有在蠱惑。
「厲宇辰,明天就是你們的最後期限了。你老婆已經在那麼多人的面前發下了誓言,明天一定會給民眾一個交代。
交代?交代什麼呢?說她真的是個假王妃?哈哈哈……
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將你自己的身份在民眾面前亮出會更好,到時候,民眾一定會原諒你。你不僅是L公國最受尊敬王妃的兒子,而且還是Y國的首富,你想想,民眾有多喜歡你?到時候,你不做親王,誰做親王?
可是,如果你真的不說出自己的身份的話,那麼你的妻子,葉施施,一定會受到L公國最大的懲罰,火刑。我說的對不對?葉女士?」
「滾!」葉施施已經抑制不住內心的躁動。
可是她怎麼也不理解。為什麼曾經毒舌的厲宇辰,會在這件事情上,變得對厲伯陽處處退讓。
「其實我本來就要走了,只是把這些想要說明的話,都說清楚。」厲伯陽說完,便再次轉身,最終在昏黃的光線下,坐上了一輛車。
「走吧。」厲宇辰拍了拍葉施施的肩膀。
葉施施卻頓了一下,這一次,她十分認真地看向身邊的男人,有些不解的問道,「厲宇辰,因為你是王妃的兒子,所以公爵才會對你忌憚么?」
厲宇辰沒有回答,而是用只有葉施施才能看到的方向,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他怎麼能告訴這個女人,其實在他們的周圍,安插著無數雙眼睛,虎視眈眈,稍有差錯,甚至會悄無聲息地死去。
公爵的手段,早在三十年前,他就見識過。
……
病房的辦公室內。
當葉施施和厲宇辰走近房間的時候,便看到公爵殿下正將整個人埋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一口一口吸著雪茄。
兩個人進門的時候,他沒有看一眼。
葉施施明白,只有一隻警惕到極點的老狐狸,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上按兵不動。
那麼,公爵,就是這樣一隻老狐狸。
厲宇辰剛才沒有跟她說什麼,可是「噓」的一個動作,她便全明白了。
除了要防公爵的誤會,還能防什麼?
兩個人沒有說話,而是找了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
厲宇辰也點燃了一支香煙。
葉施施第一次發現,當雪茄雜糅著香煙的味道時,像極了火藥。
這時,傭人送來了咖啡。
葉施施看了看,卻沒有喝。
因為直覺告訴她,在她出現在民眾面前以後,所有的關係,都變了,一切,都是危險和陷阱。
看來是自己單純了,公爵,哪裡會真的相信她?
「我聽說,今天民眾對你很是滿意。你還把皇室酒店讓出來。給那些低賤的北方盟的人住?」沒想到,公爵開場就說出了這樣劈頭蓋臉的話。
是不信任,更是嫉妒。
葉施施想說話,可卻被一邊的厲宇辰攔住,「公爵殿下,施施絕對沒有真正窺探王位的意思,我和我妻子在理查德親王醒來后,就會回到Y國。」
厲宇辰適時的跳開了公爵的話題,最後也將公爵的擔憂化解。
「讓我怎麼相信你們?那麼多人說她像你的母親,而你又是那個女人的兒子。你說,你們的存在,是不是對我……和我兒子最大的威脅?」
「篤篤篤」卻在這個時候,門敲響了。
「進來。」
「公爵殿下。」衛士說的上氣不接下氣,「那個……親王殿下他……」
「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