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可以不跟我們公司合作，可是你為什麼不再接觸鋼琴？把天賦擺著不用是種浪費。」直到這時候她才發現，比起他不願意和公司合作，她更在乎的是他對音樂的態度。

歐雙傅放下雙手，一步一步徐徐走向她，逼近她面前，冷冷注視著她努力想擺出不受影響的神情，雙臂壓上她臉頰兩旁的鏡面，俯身，兩人鼻尖只差零點零一公分就要碰在一起。

「林小姐似乎很關心我的天賦？」他低沉嗓音宛如低音大提琴。

「當、當然。」她沉浸在迷人的嗓音，腦袋轉速變得極慢。

「簽下我，你有多少獎金？」他突然天外飛來一筆。

「什麼？」一碰上他，她怎麼好像特別常說出這兩個字。

「我給你雙倍價錢，條件是以後不準再拿這件事煩我。」他們之間能不能聊點別的？

「不是錢的問題。」慣怒浮上她的雙眼。

歐雙傅撇嘴，冷冷一笑。

這時，電梯門徐徐打開，外頭驀地傳來一聲威嚴的低喝——

「雙傅，你在電梯里做什麼！」

林佳恩下意識想推開他，卻看見他臉部罩上一層冰霜，不疾不徐地退開身，唇邊揚起一抹淡淡冷笑，懶洋洋轉頭看向來人。

「你怎麼來了？」歐雙傅腳尖一旋，突然擁著她走出電梯。

「我不能來看看兒子嗎？」歐國謀中氣十足地道。

林佳恩楞住，這人是歐雙傅的父親？可是他們之間的互動怎麼會充滿火藥味？

「難為你還記得我。」歐雙傅亳不掩飾他的不屑。

「雙傅！」歐國謀臉部漲紅。

「如果是為了接班的事，恕不奉陪，請回吧。」歐雙傅越過父親，直接走到自家門前，絲亳沒有邀他進入的意思。

歐雙傅果然很難纏，拒絕人的狠勁普世皆同，井非針對自己，連對自家老爸都這麼不假辭色。

林佳恩努力張大耳朵，聽他們說話，意識到她正處於八卦風暴的中心。

「雙傅，你把台灣十家飯店經營得有聲有色，為什麼總是逃避接手國外的二十六家飯店？我已經快七十歲了，還在天天當空中飛人，難道要我工作到死你才甘心？」歐國謀手中的拐杖猛力敲擊地板。

林佳恩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當場呆在原地，視線不自覺落在歐雙傅迅速聚集怒氣的臉龐。

他看起來怒不可遏。為什麼？

「因為那十家飯店是媽生前常去住的。」歐雙傅握緊垂在身側的雙手。

「這就是你點頭答應接手台灣飯店的原因？」

「對，雖然這樣做於事無補，但我心裡會好過一點。」歐雙傅全身敢發也一股濃濃的排斥感。

「心裡會好過一點？」歐國謀冷笑，語出諷刺。「所以你連自己最愛的音樂也放棄，也是想讓心裡好過一點？」

「不，那是因為我不想受你掌控。」歐雙傅說完，冷冷丟出逐客令。「你請回吧，我們溝通不來。」

多次被自家兒子往外推，歐國謀臉色已變成難看的豬肝色，視線掃向兒子身邊的女人，發動猛烈攻擊。「小姐，這麼晚了你還不回自己家，跑到男人家成何體統？」

突然被點名，林佳恩雙肩聳起，抬起雙手在胸前揮動，企圖解釋給他父親知道，她只是愛聽八卦的鄰居，不是什麼野女人，他兒子的家她一次也沒踏進去過……啊！上次送感謝面過來時確實進去過，那天晚上他們還聊得特別開心。

「呃……其實我……」

她還來不及解釋，歐雙傅突然轉身，一個跨步來到她身邊，右掌抓住她右手腕，略施力，她被迫往前移動，貼近他身邊。

「你想問的是，她是以什麼身分跟我一起進家門吧？」歐雙傅攬著她的肩膀，動作相當親密。

看著眼前威嚴老人繃緊的臉部肌肉，林佳恩心頭閃過不妙預感，果然，「雙傅！」歐國謀發怒大吼。

「她是我女朋友，肚子里說不定還裝著我的孩子，這個答案滿意嗎？」歐雙傅為了效果夠逼真，到末了還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他把她當成什麼了？林佳恩火氣一揚，抬起雙手正要把他推遠，未料他搶先一步洞悉她的意圖，借著親吻額頭的親密動作，順勢滑向她敏感耳畔，先發制人。

「配合我演戲，我就答應你一件事。」他有自信她不會錯過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林佳恩果然愣了一下，原本正打算狠狠推開他的雙手力道一軟，改成輕放在他胸膛上。

上次她假孕抗敵，他拿看蟑螂的眼神看她，現在他居然反過來拿她的肚皮作文章？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歐國謀見他們舉動親密，炮口對準沒那麼難對付的林佳恩。「詩婷知不知道她的存在？」

歐雙傅輕笑一聲。「她知不知道與我無關。」

「你跟詩婷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們門當戶對，我們兩家也都熟，這個路邊冒出來的野女人，我不會承認。」

「要不要承認是你的事，我要跟誰在一起，決定權在我手中，你最好弄清楚這點。」歐雙傅態度輕鬆。

「歐雙傅！」歐國謀怒吼，憤怒的雙眼轉而惡狠狠瞪向林佳恩，揚聲強調，「我絕對不會承認你。」

「進來吧，我弄點營養的東西給你吃。」歐雙傅懶得再爭辯，手臂推著她肩膀往前移動。

「可是你爸還在外——」林佳恩回頭，看著依然站在原怒火騰騰的歐國謀。

兩個脾氣一樣臭的男人啊……基因這種東西真可怕。

進了門，歐雙傅臉上的輕鬆消失，表情變得嚴肅，呼吸開始變得短而急促。

「這樣好嗎？」林佳恩能感覺也他內心的糾結與壓力。

「你去客廳坐著，我去弄點吃的給你。」他一掌放在她背後，將她輕輕往客廳的方向一推。

「我又不餓。」話才剛說完，她肚子就不爭氣發出「咕嚕嚕」聲響，令她窘得恨不得能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去吧。」他沒有調侃她，只是催促她去客廳坐著。

林佳恩往前移動兩步，轉過身，看見他胸膛的起伏幅度很小，但速度很快。

他不要緊嗎？

「今晚我先回去好了。」看著他緩步移動的身影，她揚聲。

「回去吃那些冷凍食品？」他轉過身，冷冷盯著她看。

「呃……「

「去坐著，別進廚房，等會兒我有事要跟你談。」

「喔，好吧。」

歐雙傅聽到自己想聽的答覆，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邁向廚房。

幾分鐘后，流理台上擺了幾樣蔬果，歐雙傅動作利落地處理飽滿的黃椒、鮮紅欲滴的西紅柿，鍋爐正冒也陣陣香味。

林佳恩忍不住偷偷深呼吸好幾口，食物香氣永遠是最棒的氣味，只是——她滿臉同情地看著他，突然問：「你有在呼吸嗎？」

歐雙傅停下手中動作，抬眸瞥她一眼，「我當然有在呼吸，你沒在呼吸嗎？」

說完，他繼續處理食材。

林佳恩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雙手放在閃閃發亮的流理台上，仰頭，舉目望向他繃緊的下顎。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有好好在呼吸嗎？」她把其中的不同講給他明白。「你現在的呼吸不夠深，氧氣沒有完全進到肺部裡面。」

他挑高眉毛，不以為然地睨她一眼。氧氣有沒有進到他肺里，她光用看的也能知道？

林佳恩不理會他鄙夷的眼神，站起身，緊緊抓住他的手放在她胸前。

「別碰……」歐雙傅厭惡皺眉。

嘖，那是什麼嫌棄的表情？她才是應該大喊男女授受不親的那個吧。

林佳恩反睨他一眼。「你可別誤會我在吃你豆腐昵，你自己感覺看看，我和你的呼吸有沒有不一樣的方。」

「深呼吸看看，會很舒服喔。」她建議。

歐雙傅看她一眼，本來沒打算照做，可是當視線觸及她那副古道熱腸的模樣，居然不自覺做了一次深呼吸。

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再緩緩吐出后，原本緊繃的身體明顯放鬆下來，腦袋重新恢復冷靜，陷入戒備的精神狀態也回復正常。

「很有效吧。」她笑看著他，黑白大眼靈動閃耀。

「嗯……」歐雙傅喉嚨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垂目，瞄了眼她忘記鬆開的手，胸腔竄起莫名騷動。

他突然沒那麼急切的想叫她別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