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對該怎麼呼吸這件事滿熟的，每次只要太緊張或是心情不好，只要好好呼吸，緊繃的狀態就能慢慢舒緩，心情也能平靜許多。你看不看球賽？專業球員在獲得罰球機會時，很多人都會先來個深呼吸再出手，這都是為了放鬆一下緊繃的心情。」

「我沒有很緊張。」他申明。

她假裝沒聽見，繼續往下說：「如果一直淺淺的呼吸，就像我氣喘發作一樣，感覺像快沒氣，更糟的是若整天都保持這種呼吸方式，會讓自己感覺壓力很大，我喜歡深呼吸，只要來幾次深呼吸，就能獲得放鬆感，連壓力也會減低。」對她而言，有氣喘不完全是壞的，至少她會比一般人更敏銳地察覺到呼吸這回事。

「我沒有壓力很大。」他再次重申。

這女人都不仔細聽人說話嗎？

「如果你輕鬆又自在，幹麼騙你爸我是你女友？」林佳恩一針見血的問。

「他總以為能操控我的人生、婚姻，甚至是未來。」歐雙傅滿臉慍怒。

自他還是孩子時，老頭就不斷灌輸溫詩婷是他未來老婆的觀念，後來校園傳出那離譜的交往傳聞時，他之所以沒發作，多少也是看在父親和溫泊父交情好的面子上，沒打臉溫詩婷。

如果老頭懂得尊重他是個獨立個體，就不會在他什麼都不懂時迫不及待的企圖全面掌控他的未來，包括終生伴侶。

「所以你說那些話是為了氣他，不是真的排斥溫詩婷？」林佳恩試著釐清他憤怒的點是什麼。

「我們能不能講些重要的話題？」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不值得討論的事情上。

「我覺得這很重要啊。」她嘟囔。

歐雙傅順手洗了顆黃椒，迅速切片，盛放在一隻淡綠色方盤裡，放到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先吃這個。

「你說吧，要我答應你什麼事？」

「跟方宙合作。」她拿起其中一片，肉質很厚、飽含水分，摸起來手感很豐潤，不曉得吃起來怎樣？

「我一點也不意外。」他撇嘴一笑，抓起一顆水梨洗凈、切丁，打開鍋蓋，輕巧放入雞湯里，蓋上鍋蓋。

「我只有這個要求，我不只要獎金，還想要完成更多好作品。」說完話，她張口，咬下一口黃椒。

唔，好甜、水分好多！

歐雙傅盯著她看，眼神烔亮，彷佛正在評估該怎麼跟她談判，可他還沒想出來，她再次發動攻擊。

「你不再碰音樂，是因為母親的關係嗎？」林佳恩把手中剩下半塊黃椒丟入嘴裡細細咀嚼，忍不住道：「唔，這個真的好好吃，可以告訴我在哪買的嗎？」

歐雙傅額頭的青筋跳動。她絕不能不要在問出那麼重要的問題后，開始在他面前大吃特吃，一副他們正在聊一件很輕鬆的事似的。

「以後不準在我面前提這件事。」他直接丟出禁止令。「我可以答應跟方宙簽約，但前提是——」

林佳恩驀然瞪大雙眼。她、她居然說服歐雙傅重拾音樂，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天啊……

「前提是？」她吞咽一下。

不管前提是什麼，她都要挺過去，她猜，他應該是要她忘記剛剛發生的那一切，男人都很愛面子。

「我要你做我的假女友。」歐雙傅神情冷靜地要求。經過剛才那一鬧，老頭的掌控欲肯定會冒出頭。

接下來老頭會找人刺探他們之間真正的關係，一旦確認屬實，就會頻出奇招，祭出各種招數拆散他們，如果有必要，溫詩婷也會插上一腳。

他們那些伎倆，他不是第一次領教，這一次，看誰玩誰。

「你是為了氣你爸，對吧？」林佳恩見他悶不吭聲，內心被兩股力量用力拉扯。「我可以拒絕嗎？」

上次假懷孕一下子被拆穿，證實她演技並沒有很好，他確定要冒這種險嗎？

風險很大昵。

「當然可以。」歐雙傅淡定扯唇，笑意沒有蔓延到眼睛里。

她知道他有話還沒說完。

「但方宙那件事，你也別妄想我會點頭答應。」他雙臂撐在流理台上，傾身強勢地逼近她眼前。

林佳恩下意識想往後退一步，多虧及時用盡全身力氣才挺住，與他四目相交，就像在比誰先移開目光一樣。

從他眼中，她淹楚讀到一榮信魚：他不會蒼協。

如果他的音樂難聽一點、如果老闆給的胡蘿蔔差一點、如果今晚她沒撞見他們父子之間的互動……也許她能拒絕得了。

每多了解他一點，她就會發現他並不冷血、不冷漠，相反的，他出乎她意料之外在乎人跟人之間的感情。

理性穿著惡魔裝，跳出她的左腦大吼，「快點蒼應他！不過就是假女友，只要點個頭，合約馬上到手。在這個競爭強烈的工作領域，陪他演點戲那有什麼，扮女友又不是老婆，到底有什麼好猶豫的？」

感性穿著天使裝，跳出她的右腦大喊，「你不是很想再聽見他的新作品嗎？好音樂就應該被聽見，再說了，你親身經歷過剛剛門外那些事，有辦法假裝一切沒發生過嗎？不要成為漠視別人痛苦的人。」

林佳恩直視他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同時看見他的嘴角慢慢上揚，這次笑意暖進眼底。

在她正想答應時，赫然驚見他家餐廳桌上擺著……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五個水晶杯。

【第七章】

咖啡店提早關門，裡頭櫃檯邊上坐著林侄恩和夏羽蘭。

下班前，他們兩個不約而同收到陳喬雅發來的訊息：我需要和你們在咖啡店碰面聊一聊，雖然明天不是假日，可是我快撐不住了……

自從結婚以後，陳喬雅從沒傳過類似的訊息，她一向都是滿臉幸福的，這讓林佳恩和夏羽蘭都感覺事態嚴重。

結果，她們倆加班到晚上八點多匆匆趕來時，陳喬雅還沒到，傳訊息過去，過了快半小時才收到回復——

我馬上過去，你們一定:卷等我！

「上次我們喝醉，後來怎樣了？門神先生找到沒？」夏羽蘭喝著咖啡，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突然想起這件事。

不知道佳恩有沒有注意到，先前她聊起門神先生時眼裡全是愛心泡泡，對不知名的男人產生情愫是很危險的事，萬一對方是個王八蛋，事情就糟糕了。

「找到了。」林佳恩本想喝口咖啡，經好友這麼一問，又放下杯子。

「誰？」夏羽蘭眼睛一亮。

「歐雙傅。」林佳恩無聲嘆口氣。

「真的假的？」夏羽蘭嘴角忍不住上揚。

「真的。」

「你怎麼知道是真的？」

「我在他家看到樣式一樣的杯子，後來把杯子拿去還他，他收下了。」林佳恩想到把杯子拿給他時，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喝醉酒的醜態全被他看見，還按錯門鈴跑去他家鬧，他不但沒抓狂，還替她做了那些事……喔天啊。

「哇……我要消化一下。」夏羽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嘴角持續上揚中。

「不是啊，你們兩個也未免太有緣了！」

林佳恩無力多說些什麼。

「不是你的相親對象，卻陰錯陽差拿著《生死疲勞》坐在咖啡店裡；在電梯里差點害死你，後來卻又照顧喝醉酒的你，讓你念念不忘、芳心大動，還替你趕跑死纏爛打的前男友，按照這種節奏，你們很快就會在一起了吧！不是我在說，你也不年輕了，別再折騰，我看你的真命天子就是他了，快點上吧，這樣冷凍起來的卵子說不定就不需要了。」夏羽蘭見她不講話，乾脆直接細細問起兩人相處的細節，「去跟人家道謝了沒？」

「道謝了，不過現在還有一件事讓我更苦惱。」想到這件事，她感覺更亂。

「什麼事？」

「他要我當他的假女友。」林佳恩重重嘆了一口氣，直到現在為止她還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不錯、不錯。」夏羽蘭點頭如搗蒜。

「你有沒有聽清楚？我說的是假女友。」又不是真女友，哪裡不錯了？

「這有什麼關係，弄假成真就好啦！」夏羽蘭完全不把這種小事放心上。「重點是你答應沒？」

「我拒絕了。」林佳恩說完，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藉此稍稍粗擋羽蘭猛然瞪向她的雙眼。

「你不是吧？」夏羽蘭一臉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