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也說奇怪呢,原來名師出高徒。」方景道,「蘇縣前幾年確實來過一個白白胖胖的廚子,聽說是當過御廚來著,說要收徒弟,知縣親自幫著操辦,當年熱鬧的很,鎮上都有人前去拜師的。剛才他們猜,是不是那御廚後來偷偷來這裡,收了你做徒弟。」
這是歪打正著嗎?御廚……
好罷,這種事是不能亂攀關係的,顧春芽忙道,「應該不是,沒聽師父說過。」
方景便沒再提。
過了今日,便是中秋了。
這樣的團圓日子,顧家的人自然要在一起吃飯。
顧春芽又見到了李氏,也不知徐氏是怎麼在顧老爺子面前求情的,她居然又回來了,只是態度小心翼翼,見誰都笑臉相櫻不過是些表面功夫,等到顧老爺子放鬆了,事情過去了,李氏又是一條「好漢」!
徐氏為彌補上回的錯誤,這次拿了好一些錢出來,叫幾個兒媳去買菜,聽說這幾個月包子鋪賺的錢真是交給顧老爺子的,徐氏心裡肯定也窩了火。
她只能表現的更好,才有可能扳回局面。
一頓飯吃得倒還算融洽,席面上,楊谷祥跟顧老爺子說,再過兩日也就回去了。
顧老爺子又挽留一番。
反正都是說得檯面話,飯後,各人有各人的活動,也就散了。
顧春芽,顧冬兒跟方茹早就說好要去放河燈,回房就換了好看的衣服。
這裡在中秋節有放河燈的習俗,夜幕降臨,皓月當空,年輕女子一群群來到梁興河的南段,遠離煙花之處,放河燈玩樂嬉戲,也有設置好香台拜月的,總之,這是女子們聚集的一個重要的節日。
三人挑了中意的河燈,來到了梁興河。
此時河面上已經飄了無數的河燈,像星光散落一般,四處都是年輕女子的身影,也有追著打鬧的,裙裾飛揚,笑聲陣陣。
方茹拉著顧冬兒問,「快給我看看花箋上寫了啥。」
顧冬兒一下子紅了臉,連忙把花燈放入河裡,讓它隨著風飄遠了。
這花箋是買河燈時贈送的,可以寫上內心的願望。
顧冬兒放了河燈才嗔道,「寫啥呢,我又不認識字,倒是大嫂的給我看看呢!」
方茹一聽,也忙把花燈放了。
這兩個人……
顧春芽暗自好笑,一個有如意郎君,一個正值青春年少,總是對愛情有幾分嚮往的,又耳濡目染,識得幾個字,怕是在花箋上都寫上了。
「咱們去看春芽的。」方茹使壞。
顧春芽很大方,任由她們看。
方茹一打開,只見兩個大字,「發財」!
「哦,這個小財迷!」她一點顧春芽的腦袋,「你也不小了,明年十三了呢,怎麼就沒別的想法?」
「想啥?」顧春芽看看顧冬兒,「等姐嫁出去了,我自然就想了。」
顧冬兒伸手就要撓她痒痒。
三人正說笑,卻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跑了來,對顧冬兒道,「哎喲,你們還在這玩那,夏荷妹妹都要被人打死了!」
「啥?」幾個人都吃了一驚。
顧春芽認出她是隔壁田家的小兒媳,兩家往常少了東西都互相借用的,自然熟悉,便忙問道,「怎麼夏荷姐會被人打呢,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打她了。」她指了一個方向,「你們快去看看,人太多,我也拉不了。」
她們趕緊跑了去。
那裡果然圍了十幾個人,遠遠就聽有人罵賤人,罵不要臉的騷貨,有些言辭極其惡毒,很難想象,會有那麼多女的一起辱罵同一個人。
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顧夏荷坐在地上,渾身都濕透了,精緻的臉蛋上完全沒有血色,每當她要爬起來,就會有人上去又把她推倒在地上。
真是可憐的難以描述。
顧冬兒眼睛一紅,忙上去扶她。
見到顧夏荷有家人來了,那些人才一鬨而散。
顧春芽看見顧春竹立在一邊,眼睛里一絲感情都沒有,像是在旁觀一場好戲。
「夏荷姐,快回家換身衣服,這樣要生病的。」顧冬兒扶著她起來。
顧夏荷抽泣著,縮著身子依偎在她懷裡。
看起來,顧冬兒反而像是姐姐。
她們在前面走著,顧春芽問顧春竹,「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顧春竹冷笑了下,「你問她自己,把那些人的相公勾得魂都沒有了,能不罵她嗎?真是丟人!」
「她可是你姐姐,你怎麼說話的?」顧春芽都聽不下去,好歹是姐妹倆,竟像是仇人一般。
顧春竹橫她一眼,「用不著你管!」說完就快步走了。
顧春芽看了顧夏荷一眼,她穿了月白色的衣裙,這般相貌配上如此打扮,真有些像月亮里的嫦娥呢,現在衣裙濕透了貼在身上,纖腰一握,更是引人想入非非,別說男人看一眼丟了魂,女人都吃不消。
那些人恐怕是羨慕嫉妒恨的要死了,所以才圍毆她。
真是懷璧其罪啊,顧春芽對顧夏荷無限同情,假如她生的普通些,李氏也就不會懷有很大的期望,指不定早就順順利利的讓她嫁人了。
幾人回到家,李氏聽說顧夏荷的情況,連忙撲了出來。
「你們對咱夏荷幹啥了?」她怒瞪著顧春芽幾個。
顧夏荷弱聲道,「娘,是,是她們救我的。」
「啊?那是哪個這麼對你的?」李氏急道,又對顧春竹大吼一聲,「放個河燈,你不會看著你大姐,叫她這麼讓人欺負?我看你平日凶得很么,勁都哪兒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死東西!早知道我自己去了,沒用的死人!」她因為要收拾碗筷,沒有空去,顧夏荷最近心情又一直不好,就想著讓她出去玩玩,放個河燈,還專門叮囑過顧春竹要照顧好顧夏荷,結果全都白說了。
顧春芽扶額,這樣子的娘,教出顧春竹這種女兒也真是理所當然的。
李氏讓顧夏荷洗乾淨換了衣服,看她躺床上休息了才出來,把顧春竹又狠狠罵了通便去了徐氏房裡。
「夏荷怎麼樣了?」徐氏抱怨道,「你也是,這孩子現在的名聲……你叫她去放什麼河燈那,這起騷娘們你不知道,自己的相公管不住,就知道亂罵別人,怎麼不去扣她們男人的眼睛!」
李氏嘆口氣,「哎,我是瞧著她越發沒精神,再關在家裡,怕出事呢,想讓她散散心來著。」
「我看是該嫁人了,」徐氏道,「過完年這就要十七了,哪家十七歲的姑娘還沒定下人家那?再拖,以後只會找的更差,我把你弄回來,就是相商那件事的,你還沒想好?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這,這真要去給人當填房?」李氏很不甘心,「都二十好幾的人了。」
「不當填房,你打量這鎮上條件好的人家會要她?」徐氏苦口婆心,「那王家好歹有五百畝良田呢,一年有兩三百兩的收入,咱鎮上好多人家都比不上,不是我要退一步,可夏荷這種境況,能怎麼辦?別以為我不疼她,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誰曉得會落到這個地步!也只能將就選個不錯的嫁了。」
「那王義山我都沒見過」
「總會給你見一見,你要同意,我就叫人去回一聲,住的也不遠,杏田村的,要不是有回見過夏荷,也不能要她。」徐氏道,「咱夏荷的樣貌,真是沒人不愛,他娶了回去一定會好好對待的。」
「死了娘子,那孩子可有呢?」李氏問。
「有個五歲的女兒,幸好是沒兒子呢。」徐氏早就想過。要是有兒子,那就是家裡的長子,要注重規矩的,指不定那田就得分了,現在只一個女兒,只要顧夏荷能給那姓王的生個兒子,家產還不就是他們母子倆的了。
李氏還是不太滿意,她是做著顧夏荷當官太太的夢過來的,現在要去當個地主婆,這樣的反差。她接受不了。
「娘,要不讓夏荷嫁個秀才罷?」秀才還是有前途的,鎮上出一個舉人那是百家來求。富人不惜捐獻財產,都要讓女兒嫁過去,所以怎麼也輪不到他們這些普通的人家,可秀才就不一樣了,秀才娶妻子的要求沒有那麼高。
「秀才?」徐氏哼了一聲。「你曉得要一個秀才考上舉人得花多少錢那,咱鎮上又有幾個秀才考得上?你是要我貼錢出來是不是,咱一大家子等著養活呢!」
小叔還不是秀才么,一樣用著家裡的錢,怎麼到孫女婿身上,就不行了?李氏心裡有氣。說道,「我再想想。」轉身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