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專屬琴妓(2)
這是一個很大的帳篷,比她居住的紅帳篷要大好幾倍,擺設極是華麗。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屋子正中央擺放著一個火盆,裡面的炭火燒得正旺,帳內溫暖如春。一個棕紅色的几案上擺著一個青銅的熏爐,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飛龍,龍口中正微微吞吐著裊裊輕煙,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在帳內緩緩飄散。
飛龍!
不管是南朝還是北朝,能用雕刻著龍的物品的人,除了皇帝便是儲君。這個帳篷,看來是蕭胤的。是不是人落魄了,連運氣也這麼背,怎麼就被抬到他的帳篷了?
好在帳內無人,她正要從酒桶中出來,一陣繁雜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她慌忙將桶蓋放下,斂聲屏氣,腳步聲已經進了屋。聽聲音不是一個人,顯然是好幾個。不過卻沒有人說話,帳內的氣氛極是迫人。
「張錫,把地形圖拿出來。」淡然的聲音,卻分明夾雜著一絲冷冽,如同這北地的夜風一般,令人聞之生寒。
蕭胤,這麼快便回來了!
「是,殿下!」還是那道略微熟悉的聲音。
花著雨終於想起來了,怪不得聽聲音有些熟悉,這個張錫,她和他倒是有過一面之緣。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然是鋪好了地形圖,室內又是一片沉寂。
「殿下,平西侯花穆真的那麼難對付?」一個大嗓門粗聲道。
這個聲音也熟悉,卻是那晚到紅帳篷去的達奇。
「花穆的確不好對付,不過眼下他缺了一個得力幹將,實力減弱不少。如此一來,我們或許有獲勝的機會!」蕭胤淡淡說道。
「殿下,您指的是誰?」達奇問道。
「殿下說的是花穆軍中的少將軍銀面修羅贏疏邪,他麾下有一支隊伍,名『殺破狼』,是一支孤兒軍,作戰甚是勇猛。更有四個隨身親衛,據說名字里分別帶著『平』、『安』、『康』、『泰』四個字,不過,敵軍若是遇見了他們,永遠不會平安康泰了。」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花著雨倒是未料到,這人對贏疏邪如此了解。
「那個銀面修羅很厲害嗎?讓我達奇去收拾他!」達奇粗聲道。
「只怕你這輩子沒那個機會了!他已經敗在張錫手下,死了。不過,張錫,我真的懷疑,他真的是你殺掉的?」那人懷疑地說道。
「哼,連張錫都打不過,還叫什麼銀面修羅?」達奇冷嗤一聲道。
「他確實厲害,我只是僥倖勝他!」張錫低聲說道,其實直到如今,他依然不太相信自己殺了那個白袍小將。
「他雖然不在了,但是他麾下的隊伍殺破狼,依然是花穆軍中的先鋒隊伍,依舊不好對付。」蕭胤沉聲說道,忽然話題一轉,問道,「那是什麼?」
「是剛來的好酒,據說是御酒坊新釀製的,所以屬下就命人為殿下抬過來一桶,殿下要不要嘗嘗?據說極是美味。」張錫的聲音悠悠傳來,接著便聽到腳步聲朝著花著雨這邊傳來。
花著雨心中一嘆,真是糟糕,恐怕是躲不過了。這個蕭胤,研究地形圖就研究地形圖,喝什麼美酒?只覺得眼前乍然一亮,桶蓋已經被掀開了。
「呀,你是什麼人?」那打開桶蓋的侍女倒是機靈,伸手一推,花著雨還來不及從桶中站起來,酒桶便被掀倒,她從桶中滾了出來。接連幾道刀劍出鞘聲,明晃晃的刀劍已經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果然是美酒啊!」蕭胤的聲音從身後冷冷傳來,帶著凜然的殺氣。
花著雨此刻很狼狽。
逐香送給她的衣衫被她這一滾,從肩頭上滑落,露出了半個白皙的香肩。這衣衫不愧是風塵女子穿的,領口開得太大了。青絲披瀉而下,在地毯上凌亂鋪開,閃耀著流水般的光澤。大概是被酒氣熏得厲害,此時她渾身正散發著一種慵懶至極的風情。
雖然是狼狽了些,卻也夠魅惑。
「押過來!」蕭胤冷聲說道。
花著雨被張錫和達奇押著,跪倒在蕭胤面前。她沒有反抗,她心裡清楚,一旦反抗,勢必會被當做刺客。而此時的她,敵不過他們。
「說,誰派你來的,竟然敢來刺殺殿下?若是不說,我一刀砍了你!」達奇大聲喝道,手中大刀直直抵著花著雨的背心。
「達奇,你退下!」蕭胤淡淡說道,平靜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達奇聞言,慌忙撤走了手中的刀。
「抬起頭來吧!」蕭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低沉而冷凝。
花著雨望著地下毛茸茸的毯子,心中有些亂。今夜這種狀況,著實出乎她的意料。不知道會不會被認出來?
蕭胤、張錫、達奇都曾經見過自己,不過,慶幸的是,他們見的都不是她的真容。
前幾天,她臉上黑黑紅紅的,連她自己都認不出來,而今夜,她又是刻意打扮過的。這麼想著,花著雨便緩緩抬起頭,一雙明眸靜靜望向眼前這個掌握著她生死的男子。
一身寬袍的蕭胤意態慵懶地斜倚在椅子上,深紫瞳眸在燭光下散發著誘人的波光,眸底卻是掩不住的森森冷寒。
他望著她!
那樣的深邃和冷漠,讓人如履薄冰。
那樣的倨傲和尊貴,讓人倍感壓迫。
「刺客?」蕭胤伸出修長的手指,在身側的几案上輕輕敲了敲,漫不經心地問道。
「不是!」花著雨輕輕說道,聲音雖低,語氣卻堅定。
蕭胤似笑非笑地眯眼,犀利眸光順著花著雨白皙的肩頭滑到她修長的脖頸和若隱若現的精緻鎖骨,懶懶問道:「軍妓?」
你娘才是軍妓!
花著雨在心中罵了一句,臉上卻適時地綻出一抹顛倒眾生的笑容,嬌聲道:「是!」
被蕭胤灼亮的眸光看著,花著雨只覺臉上一熱,所幸臉上塗的胭脂夠厚,旁人看不出來。她下意識地抬起手要掩住衣衫,卻在中途生生地停住。她的身份,若是做出這樣的動作,無疑是令人懷疑的。
花著雨將手緩緩垂下來。銀牙暗咬,蕭胤,你最好祈求上蒼不要讓你落在我花著雨手中,否則,我一定會把你賣進梁州的念奴嬌,那裡可是專收男妓的。像你這樣的容貌,在那裡絕對是備受歡迎的。
「哦,不得不承認,你這樣的花招倒是引起了本太子的興緻,不過,本太子從來不碰妓子,尤其是你這樣的,日後,你還是莫要再費這樣的心機。」幽深的眼光從她臉上掃過,「不過,今夜本太子倒是有些興緻,不知你有何技藝,本太子想欣賞欣賞!」
讓她為他獻藝?!
他這麼說,她其實應該慶幸的。畢竟,他沒有認出她來,只是把她當做想要勾引他的軍妓。而為他獻藝,雖然不甘,卻必須要做。
她若說不會,誰還相信她是軍妓?
不過,她不是什麼也不會,不僅會,而且,很精。
不知為何,爹爹好似要讓她學盡天下絕技一般。八歲那年,她便被爹爹送到了香拂山,專門請了師傅教習她各種技藝。她的舞技、琴技和唱曲,是萱夫人教習的。
當年,萱夫人在妓館中做過清倌,她的琴曲,是千金難求的。後來,不知因何,萱夫人遠避紅塵,到山中隱居。爹爹帶了她,專門到了萱夫人隱居之處,拜她為師傅,修習技藝。萱夫人對她,極是嚴苛,若是偷懶,常會毫不心軟地懲罰。是以,她學得很是勤勉。
她想她學得應該不錯,丹泓的琴技經過她的指點,現在也是一曲難求了。
只是,她雖然學會了這些技藝,這些年來,她並沒有展示才藝的機會。她的琴,只是彈給自己聽;舞,也只跳給自己看。從未想過,她第一次要獻藝,卻是以一個軍妓的身份,而欣賞的人,卻是讓她做了軍妓的罪魁禍首——蕭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