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專屬琴妓(3)
她想,蕭胤的軍營里,應該是沒有琴的。是以,她微笑道:「殿下,奴家沒有別的技藝,唯撫琴還能入耳。」倒是要看看,蕭胤從哪裡變一個瑤琴出來。
「撫琴?」蕭胤狹長的瞳眸閃了閃,在燭光下如紫水晶般熠熠生輝,「流風,去取本太子的——繞樑。」
一個黑衣侍衛聞言退了下去,片刻后捧出一架瑤琴擺在花著雨面前。沒想到蕭胤還真的有琴,而且還是一架名貴的古琴。
光是看那琴的材質便知年月久遠,黑色漆面光華盡斂,看上去很舊。琴面上布滿了流水細紋,看上去很破。但這樣一個乍看不起眼的琴,卻是「繞樑」,萱夫人常常提起的名琴。
花著雨伸指試了一下音,名琴的音色果然不同,不僅清潤,且餘音裊裊。她伸指憐惜地撫摸著琴面,不得不承認,她被這架繞樑吸引了。
「你到底會不會撫琴?這可是我們殿下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都說琴曲好聽,我還從未聽過。你倒是趕快彈啊,讓我們都見識見識。」達奇在一邊嚷道。
花著雨抬眸嫣然一笑,「既是如此,那奴家就開始彈了,不知殿下要聽什麼曲子?」她伸出纖纖玉指,搭在琴弦之上。
這些北朝人,又如何能懂得琴音的妙處?「你隨意彈,只要不是淫曲濫調便可!」蕭胤沉聲說道,長睫一斂,遮住了眼底的冰紫。他好似乍然放鬆下來一般,伸手托住了線條凌厲的下巴,一綹長發從面前自然垂下,整個人閑散得像一隻悠閑的豹。
這個男人,對於他身上的冷銳和霸氣真是收放自如。
「那奴家便彈一曲《轉應曲》。」花著雨言罷,素手一探,輕撫在琴弦之上。
弦音一動,擲地有聲,一瞬間,錚錚作響的琴音在帳內響了起來。
蕭胤的紫眸微微一眯,托著下巴的手不知不覺放了下來。他抬眸望向眼前的女子,只覺得這個女子的手一搭上琴弦,便瞬間換了一個人一般。
纖纖玉指在琴弦上撥弄,清澈優美的曲子便從她指下流瀉而出。
這架琴是他的部下無意之中得來獻給他的,據說是南朝的名琴。他看得出這琴確實不同,但好在哪裡,卻看不出來。他曾經用手輕輕撥弄,感覺每一根琴弦發出的聲音都差不多,還不若他們北朝的胡琴演奏的曲子動聽。而此時,他卻徹底改觀了。沒想到這個軍妓,竟然真的會撫琴。
錚錚琴音中,花著雨閉眼,眼前竟浮現出洞房之夜的羞辱、連雲山之巔的嫣紅月色、錦色那凄慘的叫聲、達奇口中噴出的酒氣……她猛然長袖一揮,整個人仿若著了魔一般,而琴曲也好似著了魔一般,早已不復那首婉轉平和的《轉應曲》。
琴音,於凌亂之中,含有一絲凜然與滄桑。凄涼婉轉如亂紅隨波,澎湃激揚如萬馬奔騰。
蕭胤紫眸死死盯著花著雨的手,有些難以置信。只覺得這曲子說不出的好聽,卻也讓他感到說不出的戰慄和傷感。
張錫被琴音衝擊,臉上肌肉忍不住抖了抖,額頭上冒出了汗。他憶起娘子關前那首琴曲,那時覺得好聽,但和這首曲子比起來,卻是差了許多。這女子奏出的曲子,好似有了靈魂一般。
韻律逐漸高亢,忽而拔高,猶若飛雁直飛入雲,又忽而墜落,粉身碎骨。音韻起伏之間,落差極大,猶若命運,不可預測。只聽啪的一聲,琴弦竟然斷了一根,令人猝不及防。
花著雨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琴弦終究承受不住落差太大的音韻,而她,卻絕不會屈服,再大的風雨,她也一定能夠承受。鮮血從她的青蔥玉指上滴落,而她,卻一點也沒感覺到疼痛。
「這是什麼曲子?真是難聽死了!而且,你把殿下的琴弄壞了,該當何罪?」達奇嚷道。
花著雨從怔愣中蘇醒,她靜靜一笑,果然還是做了一回公明儀。不管彈得如何,他們也是聽不出來。只是,她把琴弦弄斷了,這可如何是好?怎麼一碰到琴,她便失態了?令她意外的是,蕭胤並沒有惱怒,饒有興味地望著花著雨,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花著雨只覺得背脊上升起一股涼氣,她曼聲答道:「流雲。」
「流雲,從今夜起,你不用再做軍妓,就做本太子的專屬琴妓。去吧,回雪,你帶她下去吧。」他揮手吩咐站在一側的侍女。
「謝殿下!」花著雨施禮謝恩。
無論如何,今夜總算是有驚無險。而蕭胤的意外開恩,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做琴妓,還是逃不過一個「妓」字!
花著雨被那個侍女帶到了一個紅色帳篷中,這是一個一人居的小帳篷,應該是上等軍妓的帳篷。
侍女對花著雨冷冷說道:「日後你就住在這裡,隨時等候殿下的召見。日用物品這裡都齊全,若有什麼事,便來找我。我叫回雪,記得,下次撫琴,可要小心些,這一次殿下開恩,並不說明下一次也開恩。」
花著雨點頭稱是,這一夜,她總算睡了一個好覺,不用再擔憂夜半有人敲門來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