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她會再來,才怪。

誰要跑來用熱臉貼他的冷屁股,承受他無血無淚的壞脾氣?

他說喜歡跟她一起,不過是因為喝醉感到寂寞想要人陪罷了,她才不會那麼天真,把那種話當成一種告白;然後就又蠢又傻的對他芳心暗許。

不會,才不會呢……

「那像伙……怎麼還不走?」

粉潤菱唇吐出的嘀咕,傳達不到外頭之人的耳里,只當說給角落裡織網的蜘蛛聽。

賀蘭蝶尾現在身處在一個跟她差不多高的雙門木櫥之中。

而害她不得不藏身於此,跟兩塊臟布、一隻蜘蛛為伍的元兇,正是外頭那個好整以暇坐著喝茶的男人——南宮玄。

她會出現在此純屬意外,剛才不小心偷覷到他跟一個風華絕代的美姑娘見面,又聽見他對美姑娘說:「不管你是從十六等我等到二十六,抑或從二十六再等到六十六,依然無法改變我的心意,我對你沒有任何感覺,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喜歡上你。」

如此冷酷殘忍的言辭,全是意外!

她只希望他快快喝完那壺香茶,儘快離去,好讓她將此時擱在膝上,不知在這樣的大熱天會否化成一灘糕泥的香軟甜糕,快快送去給黑心的南宮二少享用。

偏偏……天不從人願。

在用「語重心長」的冷言冷語趕跑美姑娘之後,不管她在櫥子里如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南宮玄就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喝茶,神色從容,姿態無限優雅閑逸。

等到他放下手上的第六杯茶,又瞅見他終於起身負著手走向房門,賀蘭蝶尾總算微微鬆了口氣。

怎知她那口氣,僅僅吁出一半,淡薄男嗓就在屋中響起:「出來。」

他在跟誰說話?

賀蘭蝶尾渾身一僵。

「要我揪你出來,還是你自己出來,選一樣吧。」

水燦瞳眸因他給出的選擇,在黑暗中不安地瞠圓,心裡想著他根本不可能發現她。

不然在得知她藏起來偷窺的那一瞬,就會用最殘暴的方式把她拎出來,要她跪倒在他腳邊,沒聽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求饒,無法使他大少爺心情回復暢快。

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兩圈,她將目光轉移到蜘蛛身上,用眼神跟它打著商量:死道友不死貧道,蜘蛛大哥,自己爬出去讓兇殘沒人性的南宮大少踩死算了。

怎奈蜘蛛依舊忙碌織網,只當她在廢話白痴。

就在這視線一調開、一返回之際,自櫥門縫隙透進來的一道光線驀然被遮蔽。

下一刻,涼風撲面,櫥門被打開,一道陰影將她籠罩住了。

「我真不知道你一個在佛寺抄寫經書的平凡丫頭,竟有如此能耐,不只跟蹤我,還能搶在我之前埋伏在此,偷窺我與別人會面時的點點滴滴。」甫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南宮玄面露驚訝,隨後微眯著眼盯著她,想把即將浮現在那張受驚花顏上的任何心虛讀取得一絲不漏。

「我沒有跟蹤你,我只是碰巧路過。」賀蘭蝶尾無奈回答,盡量讓語音聽起來像獻媚識趣,同時示意他退開一些,好讓她從木櫥里出來。

果然,昨夜的溫柔只是醉酒假象,幸好她本來就對他沒有任何期待。她跳下木櫥便逕自拍掉身上灰塵,順便輕撫胸口,為自己壓驚。

從頭到尾,沒渴望他能給予半句溫言細語,她很有自知之明。

「你從客棧的客房中路過?」這樣蹩腳的謊言,她以為他會信?

「穿過這間客棧斜對面的小巷就是南宮府了,這個房間的窗戶又時常敞開,外頭圍欄又建得那麼矮,我不從這裡路過要從哪裡路過?」

他懂了,她在抄近道,而且應該做了不止一次。

但她今天不走運,遇上了他,他現在心情異常惡劣,惡劣到能虐癱一頭大象。

希望她夠聰明,懂得給他鞠躬哈腰道歉,懇求原諒她方才的惡劣偷窺行徑,求他網開一面,立刻夾著尾巴離開才對。

誰知是他太高估她了,她天生就生有一顆憨膽,用來挑釁所有她招惹不起的人。

賀蘭蝶尾悠悠哉哉走到桌前,隨手拿起一隻倒扣的瓷杯,注入澄黃茶水,淺啜一口,發現香氣四溢,她兩三口飲盡,確定嗓子得到充分滋潤,這才開口。

「剛才那位姑娘好美,雖然看起來年紀大了些,有二十五、二十六了是不是?不過她配你剛好,你幹嘛要拒絕人家?」

已經坐下的南宮玄冷眸微抬,眸光淡淡,掃過那張寫滿認真好奇的秀麗嬌顏,「我幹嘛要接受她?」

真冷漠。

看來,他只把客套禮貌安排在最初,對於企圖與他縮短距離的女子,全部一視同仁。

這樣的認知,使賀蘭蝶尾稍稍鬆口氣,隨即卻被心中的雀躍嚇到,突然衝口而出的言辭,不知是想指責對誰的不滿:「可她脫了耶!她剛才在你面前脫得光溜溜的,只剩下一雙繡鞋,換作其他男人早就撲過去了吧?你反倒把人家氣跑?」

「那你觀看后的感想如何?是不是覺得人家胸部比你大、腰比你細、臀比你挺翹?」說得那麼惋惜,人家脫衣的時候她幹嘛不衝出來撲上去?她要做,他保證讓位。

「沒有如何,就覺得你好冷血。」他後面那一串讚美形容,簡直就是多餘的。賀蘭蝶尾翻了翻白眼,回想起與他說辭吻合的片段,俏麗臉蛋微微泛起可疑紅暈。

「賀蘭蝶尾。」

驀然響起的沉聲低喝使她一驚,等她察覺過來,她已經被拉了起來,左肩上的沉重壓力讓她的背緊抵著牆。

「你幹什麼?」她一雙晶眸含怨,狠狠瞪向面前的南宮玄,告訴他,他弄得她有多疼多不舒服。

「我有話要跟你說。」「你就不能坐著好好說話?」

上門追債的惡霸估計都是用這種方式逼人家還錢的,只差他的臉如何也無法變得兇狠、他手上也沒有握著刀罷了。

南宮玄低著頭、俯著身、凝瞅著她的模樣看來,更像一名準備強迫良家婦女就範的紈褲子弟。

灼熱氣息噴洒在她柔嫩的臉頰上,帶來麻麻痒痒的感覺,毫不客氣地燙紅了她的皮膚。

她不喜歡與他這般靠近,心跳會變得狂亂,凌亂到帶來窒息的疼痛之感。她想要推開他,事實上她已經這麼做了,可不管她雙手抵在他胸膛拚命推拒,他依舊不動如山。

「你、你不是應該很柔弱、很體虛、很手無縛雞之力的嗎?」那請問現在單用一隻手就把她壓在牆上的大力金剛又是誰呀?

「我家好歹是名門,我爹絕對會為我這個『體弱多病』的兒子請武師來教授強身健體的功夫,就你那點連三腳貓功夫都不算的花拳繡腿,又能奈我何?」

意思就是,她才是手無縛雞之力,被逮住的話,連撒腿逃跑都來不及,輕易就能被他整死玩死的小弱雞啦!

她還要感謝他手下留情,沒強迫她為求討好,虛虛弱弱地「嘰嘰」幾聲給他聽。

「你到底想怎樣?」士可殺不可辱,他敢亂來,她保證一定哭給他看。

「別緊張,我只是想讓每天看起來閑到快發霉的你,為我做一件事。至於這個姿勢,是慎防你把我說的話,左耳進,右耳出,確保可以留給你深刻印象。」

南宮玄還哼哼哼低笑幾聲,聽起來有多奸狡就有多奸狡,徹底摧毀了老天賜給他那張溫潤和煦的臉龐。

「請你速戰速決。」也好快點解放她。

「你剛才說我冷血是不是?」緊盯著她一瞬也不瞬的那雙眸子,充滿著陰晴不定。

「是啊。我有說錯?」

「沒有說錯。」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更讓他惱怒。

猶如墨汁滴落在宣紙上,暈開深深淺淺色澤的黑眸裡頭,有一道古怪光芒驀然閃現,很快又被他壓抑下來,將清明理智重新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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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請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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