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畫眉之死
第014章畫眉之死
自從四皇子遣人來鬆了禮物之後，趙府上下對於雅園的一切事情都更是熱心了起來。想來也是，四皇子這是在示好。這也就表示四皇子對大小姐趙芝雅是另眼相看的，若是大小姐一朝得幸成為了四皇子妃，哪怕只是個側妃，也是趙家的極大榮耀。
芝雅自是知道找府中諸人的態度的。對於這些，芝雅也只是一笑而過，還對院子里的人下了噤聲令，不許下人們出去胡說。趙文遠和老夫人倒是來過兩次雅園，只是來探視芝雅的病情，對於四皇子一事絕口不提。這讓趙府上下又多了些許的猜測，趙家主子們對這件事諱莫如深，原本還一心想來巴結的奴才們只好在暗中觀望了起來。至於四皇子送的頭面，芝雅只是收在了妝台的匣子里。
芝雅是有自知之明的，斷然不會像府中其他人那樣想著去攀附天家。芝雅可不認為四皇子這是看上了自己，僅僅憑兩面之緣就看上自己，這怎麼可能。自己的出身雖是二品侍郎家的嫡出小姐，但是也還不配做皇子的正妃，至於側妃自己也是不願意的。按著公孫傑的生命軌跡，他將來要做一代帝王的。前世自己沒見到公孫傑冊立皇后，可那後宮也是佳麗三千。按著公孫傑的心機手段，斷然不會為了兒女私情而放棄那個位置的。公孫傑簡直具備了一切帝王應有的品質，果斷冷靜，殺伐決斷之間就可以定下乾坤。
天氣已經越來越熱了，進入六月之後，芝雅這「養病」養得是越來越弱。
這日，芝雅正躺在床上，看著帳子發獃。畫眉匆匆進來便道「小姐，方小姐來訪，已經到了二門了。」
芝雅也只是躺著，微微轉了轉眼珠。在畫眉看來簡直就和死人沒什麼分別，除了還有口氣，芝雅在畫眉面前是連話都不怎麼說的。畫眉看著芝雅，嘴角揚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轉身便出了內室去迎方怡君去了。
方怡君進來的時候，身邊跟著一個小丫鬟。方怡君見芝雅只著中衣，躺在沉香木雕花大床上，面色蒼白。看起來彷彿隨時會去了一樣。又見芝雅似乎是要起身，方怡君趕忙上前淺笑著道「姐姐莫要起身了，妹妹今日來只是看看姐姐的。若是因此勞累了姐姐，那豈不是妹妹的不是了。」方怡君臉上的小酒窩看在芝雅的眼裡，那麼的可愛。突然芝雅有一種衝動，想要把這一切都告訴方怡君，不想讓方怡君為自己擔心。
芝雅便也只是微微笑了笑，叫杜鵑上了茶。這才有氣無力的說道「妹妹說得哪裡話，只是姐姐這身子不爭氣罷了，誒。」芝雅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竟然嘆起了氣來。
「姐姐莫要嘆氣了，你若是在嘆氣我可都要跟著嘆氣了。」方怡君見芝雅面色又不大好，趕忙安慰到。芝雅也只是笑笑，方怡君見芝雅面色稍微好了些之後喝了一口茶。「姐姐，你這是什麼茶，好苦。」方怡君皺著小鼻子，伸出了小舌頭，十分的可愛招人喜歡。
「大姐這的茶自是好的，我們都是俗人，自是拼不出其中的奧妙的。」這時，卻聽見一聲銀鈴似的嬌笑聲傳來。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一隻素白纖細的手掀開了內室的帘子。一個十一二歲的娉婷少女盈盈的笑著進了內室，來人正是趙家五小姐趙芝玉，趙芝玉身後是三小姐趙芝惠。
芝雅見二人進來，忙微笑著招呼二人坐下。幾位小姐相互見了禮，便都落座了。這是趙芝玉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嬌笑著說道「大姐這幾日可是好些了。妹妹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姐姐能否成全？」芝雅聽見趙芝惠這話裡有話，便微微笑了笑點頭示意趙芝惠說下去。
趙芝惠看見芝雅點頭了，這才悠悠的說道「妹妹聽說前幾日四皇子遣人來送了禮物，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不知道妹妹能否開開眼，平日里妹妹我可是看不到這些好玩意的。」芝雅心下惱怒，這趙芝玉明擺著是說自己平日苛待了她。平日里有好東西都自己藏著掖著，不曾想到庶妹。
這趙芝玉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非得在方怡君在場的時候提及此事。看來今日趙芝玉是聽說了方怡君來探望自己，便誠心來給自己添堵的。方怡君年幼又沒什麼心機，若是回府之後說出此事，只怕是會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去。芝雅又看了看方怡君面上好奇的神色，咳嗽了一聲后對畫眉說道「去把那頭面取來吧，在妝台上的匣子里。」又對杜鵑吩咐道「既然妹妹們說這茶苦，你去換了那蜂蜜槐花茶來吧。」
畫眉杜鵑二人下去后，方怡君這才笑著說道「還是姐姐懂得妹妹們，知道我們是吃不了苦的。」說罷方怡君又笑著看向坐在一邊的趙智慧和趙芝玉二人。
「方小姐，大姐自然是貼心的。不然大姐怎麼會在生病之後就不需要我們來請安了呢，那是怕過了病氣給我們。」趙芝玉又淺笑著開口。趙芝惠聽見趙芝玉這麼說，輕輕拽了一下趙芝玉的衣角。趙芝玉瞪了趙芝惠一眼便不再言語了。
芝雅自然是看見了趙芝惠的動作，看來這個三妹妹還不是太笨。若是自己苛待庶妹的名聲傳來出去，那就是說趙家女兒們失德，以後誰還會上門求娶。趙芝惠看見方怡君看向自己之後，便開口說道「大姐這是體諒我們，平日里就不用請安的，這一病自是更加不用了。」趙芝惠說完就不再言語了，今日趙芝惠一直就沒怎麼開口。
芝雅心頭煩悶，本來天氣就熱，這一屋子的脂粉味更是讓人不舒服，便又是重重的咳嗽了幾聲。趙芝玉本還想說什麼，見芝雅面色不好，便只好住口了。屋裡是讓人壓抑的沉默，正在眾人沉默之中，畫眉端著托盤進來了。
眾人看向畫眉，那托盤中是那套四皇子送來的頭面。赤金打造的頭面上鑲嵌著九顆指甲大的綠寶石，十分的耀目。
趙芝惠見畫眉端著那托盤，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起身上前伸手去拿那頭面。畫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想手中的托盤一滑，竟然將那頭面掉了出去。啪的一聲，那頭面竟然摔在了地上，上面的寶石竟有一顆摔得裂開了。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眾人一時都愣在原地。畫眉最先放映了過來，面色一白，直挺挺的跪了下來。
趙芝惠隨即也反映了過了，不等眾人開口便厲聲斥責道「放肆，你這丫頭是嫌命長了不是。」畫眉聽見趙芝惠的斥責，更是害怕，便怯聲答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是五小姐上前，奴婢才不小心摔了頭面。」
趙芝玉一聽畫眉這麼說，面上滿是怒意，上前便給了畫眉一巴掌怒聲訓斥道「大膽的奴才，你的意思是我把這頭面摔了不成。」畫眉捂著被打的半邊臉低聲的抽泣了起來。
芝雅躺在床上，看見趙芝玉打了畫眉，心下很是高興。若不是怕打草驚蛇自己早就處置了畫眉這丫頭了，今日之事不管畫眉是死是活，那背後的人都不會起疑心了，自己也正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休整一番。這些日子裝病裝得還真是累人。
「五小姐，我看你這丫頭似乎也不是故意的。只要稍作懲罰也就是了，莫要動氣了。」方怡君見場面有些混亂便開口道，隨即又看向芝雅道「這是姐姐房裡的事情，今日時辰也不早了，妹妹還要回府的。不然祖母會擔心的。」
方怡君這是要告辭了，再怎麼說這也是趙府里的事情。方怡君不想摻和進來。芝雅明白方怡君的意思，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今日真是掃了妹妹的幸，改日我必定親自登門賠罪。」芝雅說著又看向坐在一旁，沒有言語的趙芝惠道「三妹妹，我身子不適，勞煩你替我送方小姐出府吧。」趙芝惠本不想趟這趟渾水，此時聽見芝雅這麼說，自然是欣然答應，送方怡君出去了。
趙芝惠和方怡君出去之後，芝雅看了看趙芝玉，輕聲說道「五妹妹莫要生氣了，這事與你無關我是知道的，快坐下吧。」說著芝雅又對杜鵑吩咐道「這件事情不小，我做不了主，你去請母親來吧。」
杜鵑下去之後，跪在地上的畫眉更是害怕。今日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趙芝玉坐下后輕輕抿了口茶，這才開口道「大姐自然是向著妹妹的，只是這奴才真真是可恨。」說著趙芝玉又瞪了一眼跪著的畫眉，若是眼睛能殺人，只怕此時畫眉已經是千穿百孔了。
趙芝玉說完后，便不再言語。時間就在這讓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著，誰都沒有再開口。芝雅只是閉上眼睛，趙芝玉低頭看不清表情，畫眉跪在地上低聲抽泣，身子還一抖一抖的。
趙芝惠送走了方怡君之後本不想回雅園的，可是想著今日之事可大可小。若是被四皇子知道了，不追究還好。若是追究起來，那可是藐視皇子的大罪啊。想到這，趙芝惠對芝雅竟生起了幾分的擔憂，便加緊腳步向雅園去了。
趙芝惠到雅園的時候，大夫人已經到了。趙芝惠進屋的時候見大夫人一臉怒色，便低下頭上前行禮道「母親。」大夫人只是示意趙芝惠免禮，又轉頭怒視著畫眉「你這奴才，就算是今日打殺了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芝雅這是才悠悠開口道「母親這件事若是四皇子知道了，那可是藐視皇子啊。」芝雅是思量了半天才這麼說的，芝雅本以為只要裝病就能找出那背後之人，現在看來自己得需要主動出擊了。芝雅這話也是給畫眉下了一道催命符，果然大夫人聽芝雅這麼說便說道「雅兒，把帳子放下來，一會處理這奴才的時候免得污了你的眼。」杜鵑聽見大夫人這麼說，心下也是一喜，趕忙上前放下了床上的帳子。對於畫眉，杜鵑早就心生不滿了。
大夫人這話聽在畫眉耳中，彷彿是一道驚雷，劈得她頭暈目眩。正在畫眉思量著是否能脫身的時候，大夫人厲聲吩咐道「來人，將這個目中沒有主子的狗奴才綁了，拖下去先打一百板子，死活不論。死了就扔到城外亂葬崗去。」畫眉一聽大夫人這麼說，身子一軟癱在了地上，竟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大夫人吩咐完，便有幾個強壯的媽媽進屋將畫眉綁了出去。隨後院子里便傳來了畫眉的慘叫聲。大家裡就是這樣的，奴才都是簽了死契的，犯了錯誤被主子打死了也就是一捆草席扔在亂葬崗了事。芝雅想到這輕聲對大夫人說道「母親，處罰畫眉還是去外院吧。一是三妹妹和五妹妹都在，莫要嚇壞了妹妹們。二來叫那起子目中無人的奴才都看看，不敬主子的下場。」
大夫人聽見芝雅這麼說，又看了看一旁面色有些發白的兩個庶女，便又高聲吩咐道「還不聽大小姐的，把人拖到外院去吧。」
等到眾人都離去之後，已經是到了晚膳十分。芝雅沒什麼胃口，就吩咐杜鵑去清荷園請來了張嬤嬤。張嬤嬤來了之後，芝雅便把今日之事與張嬤嬤說了。張嬤嬤聽后也是一陣唏噓，芝雅便對張嬤嬤說「嬤嬤，如今我身邊也只剩下了杜鵑一個大丫頭，我這身子也是不爭氣。這些事情本來應該是我親自說與祖母的，如今只好勞煩嬤嬤了。還請嬤嬤帶芝雅轉告祖母，芝雅想再提一個大丫鬟，我看這兩日便叫喜兒入府吧。」
張嬤嬤聽著芝雅的話，心裡有些高興。本來還以為喜兒入府需要等到大小姐及笄之後，沒想到這麼快。張嬤嬤恭敬的應是，又與芝雅說了幾句閑話，便起身離開了雅園，回到了清荷園。
清荷園內，老夫人聽張嬤嬤說了今日之事。很是生氣，又聽到大夫人對於這件事的處理上，心下的火氣消了三分。看來這個兒媳婦是想明白了，想到這老夫人面色已經是緩和了不少，對張嬤嬤吩咐道「就按大小姐說的辦吧，這幾日就叫喜兒入府吧。」
今日之事，趙府上下都是知道了。趙文遠知道之後，去雅園對芝雅好一番安慰。芝雅說沒什麼的，只是求著趙文遠允許自己出府一趟。去修理那被摔壞的頭面，按芝雅的話講，是怕下人們辦事不妥當，只有親力親為才能放心。
方怡君回到國公府後，便被國公夫人請到了榮壽堂。
「怡君給祖母請安。」進了榮壽堂方怡君便乖巧的上前對國公夫人見禮。
「免了吧，君兒今日可是去了趙府？」國公夫人沉聲問道，語氣中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方怡君自是知道自家祖母的意思的，便上前恭敬的回答道「今日君兒見了趙家小姐，趙家小姐看起來不大好了，已經是卧床了。傳言也是不假，四皇子確實是遣人去趙家送了禮物。」話說到這，方怡君的眼眸暗了一暗心下有些酸意。又見國公夫人面色依舊嚴肅，只好按捺下心中的想法繼續說道「不過，今日四皇子送的頭面被趙小姐的丫鬟打破了。依君兒之見，那趙小姐不是那一心攀龍附鳳之人。」
國公夫人聽方怡君這麼說，沉吟了一會，便說道「知道了，今日你也累了吧，下去好好歇著吧。」方怡君低聲應了聲是便推出了榮壽堂。方怡君下去之後，國公夫人又陷入了沉思。國公夫人本是很看好芝雅的。聰明沉穩，最主要的是知道審時度勢，這一點在壽宴那天就可見一二了。本想著借著趙府示好，便用聯姻來鞏固兩家的關係。娶了趙家的女兒，國公府也不至於太過招搖。如今四皇子向芝雅示好，不論是出於什麼目的，此事怕是難辦了。
國公夫人又想起了趙文遠前兩日來國公府，與方國公詳談了近一個時辰。現在看來應該是為此事而來的，思量之間，國公夫人便遣人去前院請方國公來榮壽堂。
待方國公到榮壽堂之後，國公夫人便對方國公說道「今日怡君那丫頭去了趙府，傳言中的事情是真的。只是現在還不知道趙家是什麼想法。」
「那日趙文遠來也是為了這件事情。趙文遠是來表明態度的，這件事在沒有看清四皇子的用意之前還是暫時不要提了。至於求娶趙家小姐的事情還是暫時放一放吧。近日朝中事情不少，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方國公沉吟了一會才對國公夫人說到。
國公夫人見方國公主意已定，便也只好點點頭說道「就按老爺說得辦。只是依我看，那四皇子倒不是個平庸之輩，如今朝中太子和四皇子呼聲都不低，不如...」
這一夜，趙府和國公府內很多人都失眠了。芝雅坐在妝台前，愣愣的看著那摔壞的頭面，心底不知道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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