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想回家吃飯

當吳逸凱站在1號拘留室的門前時，那樣子相當的醜陋。

現在的他，被升遷與復仇的快感所佔據，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他知道，只要從這裡走進去，一套康莊的大道就等著自己，只要從這裡走進去，那該死的打臉之仇，就能十倍討還。

對，從這裡走進去就行了！

然而，當他打開門的時候，映入眼前的光景讓他想吐血。

面前的那些警員，根本沒有一個警員的模樣！

他們在幹什麼？他們居然在跟方毅嘻嘻哈哈的聊天調侃！

「豈有此理，你們在幹什麼？上班時間隨意閑聊？」吳逸凱還未坐上處長的位置，就已經端起了一副處長架子，他雙手負背，高聲叱喝著。

那些負責看守的警員看見吳逸凱，臉上的不悅一閃而逝，然後恭敬的散開。

沒辦法，等級壓死人。

方毅看了看怒氣沖沖的吳逸凱，笑著抿了口茶，說道：「怎麼了？我能離開了嗎？」

「離開？」吳逸凱眼中的陰厲一閃而逝，冷笑道：「證據確鑿了你還想抵賴？我奉勸你還是乖乖招供簽字，免得要遭罪。」

說著，吳逸凱拉開木椅坐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一副玩味的神色盯著方毅。

方毅眨了眨無辜的眼睛，然後放下茶杯，笑道：「我知道了，一會兒我也給你開張方子吧。」

聽到方毅這麼說，那些看守的警員也都偷偷笑了起來。

沒錯，他們會跟方毅嬉鬧調侃，不僅是因為他似乎看起來很牛逼的背景，還因為這位年輕的中醫因應每人不同的體質各開了一張壯陽補腎的方子。

男人嘛，哪個不想自己雄風赳赳的？

於是，他們都搖身一變，全部變成了方毅多年未見的知交。

但是吳逸凱不知道啊，他只知道這幫同事忽然之間跟方毅變得投契起來。

而自己呢？明明這裡是主場，卻突然間變成了客場，這種感覺讓他很難忍受。

啪！

吳逸凱一怒之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對著那些嬉皮笑臉的警員喝斥道：「笑什麼笑？都給我閉嘴！」

警員們雖然都來自不同的處，原本不需要聽令，但是小人物是沒有自由的，也不可以有自己的思想觀點的，即使他們不爽，也得忍著。

方毅瞄了瞄大夥，雙手抱著茶杯，說道：「吳隊長好大火氣，我看你是三焦火盛，得熬碗黃蓮湯解解毒了。」

「少給我打哈哈，這次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吳逸凱坐正了身子，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獰笑道：「王公子遭你毒手，現在還躺在醫院，你還是把屁股洗乾淨，等著把牢底坐穿吧。」

「王公子？誰是王公子？」方毅眉頭緊皺，然後又笑道：「你是說王立權吧？看來你跟他挺熟的啊，他怎麼進醫院了？」

「少裝糊塗！」吳逸凱又一掌拍在桌子上，然後瞄了瞄那些低級警員，低聲道：「我就直說了吧，你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這罪名你是坐死的了。」

「那你怎麼知道我就能得罪呢？」方毅身子微微后傾，靠在椅背上，神情玩味的說道。

吳逸凱笑了，笑得全身抽搐。

方毅也笑了，露出了兩排整齊的白牙，很是好看。

「你笑什麼？」吳逸凱一邊笑，一邊說道。

「我啊？」方毅笑嘻嘻的說道：「笑你白痴。」

吳逸凱的笑容逐漸收斂，換上一道陰沉的臉色，說道：「你也就只能得意一陣子了，我告訴你，你最仰仗的靠山也是自身難保了。」

說到這裡時，吳逸凱的笑容又展開了，不過跟之前的笑容不一樣，這次的笑容，是一種近乎於變態的笑容。

其實，從他剛進來的時候就能對方毅用刑了，但是他不想，他想方毅投降，想方毅跪在自己面前求饒的時候再用刑。

他認為，只有這種程度的復仇快感，才能洗刷在商場中被打臉的恥辱。

方毅盯著吳逸凱的笑容，沉默了。

良久，他皺著眉頭說道：「你能不能別笑了？」

「怕了？」吳逸凱笑得更燦爛了，像是朵菊花一樣。

「是你太丑了，我想吐。」方毅神情認真，看著吳逸凱的眼睛，沉聲道。

砰！

吳逸凱一腳踢開桌子，手摸后腰槍支，大喝道：「***，老子今天就把你幹掉！」

「方毅呢？方毅在哪！」忽然間，一道急促的男聲傳來，同時還帶著十幾個腳步聲。

眾人同時一愣，那些低級警員最快反應過來，立即齊刷刷的站在兩邊，像是恭候大人物一般。

方毅側過頭張望，發現先進來的是個大胖子，後面跟著一個帶著無框眼鏡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的感覺挺威嚴，有種上位者的味道。

吳逸凱眉頭一皺，也是轉頭看去，這一看，原來是周瑾才。

主子來到，他立即搖著尾巴上去，說道：「周處，您稍等，我很快就能把事情做好。」

「做什麼事情？」周瑾才盯著吳逸凱，說道。

吳逸凱懵了，結結巴巴的道：「這……這不是要定罪嗎？」

啪！

周瑾才一巴掌呼了過去，怒喝道：「定什麼罪？你有證據嗎？快給我放人！」

吳逸凱好委屈啊，這是第二巴掌了，這是兩邊臉都紅了，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不過他能混到今時今日，智商還是有的，他看了看那後面神情肅穆的中年人，發現事情不對，就硬是扯起嘴角，笑道：「這位長官是？」

啪！

又是一巴掌，吳逸凱的臉要開花了。

「你他媽廢什麼話！趕緊給我放人！」周瑾才真是被氣炸了，這王八蛋怎能這麼愚蠢！

吳逸凱很委屈，但其實周瑾才更加委屈，這心臟都在滴血了。

本來，周瑾才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要趁著這次的事件將陳局長給拉下馬，但是事情卻回峰路轉，首長秘書馮衛國居然在這個時候殺了過來，說要接見方毅。

開玩笑，首長秘書過來了，你就是死了老婆你也得出來迎接，那什麼狗屁的奪位計劃只能放在一邊了。

但是俗話說得對，一子錯，滿盤皆落索，他這麼一停，註定上位無望，因為關鍵人物方毅，要被救走了。

他憋屈啊，無限的憋屈，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領導指名要見的人，你敢動？

看著吳逸凱因為驚慌而笨手笨腳，周瑾才一氣之下一腳把他踢開，然後屁顛屁顛的上去，跟方毅點頭道：「方醫生，有否受驚了？」

方毅擺了擺手，無視周瑾才，然後對著那身穿樸素襯衫，但神情極為威嚴的眼鏡大叔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認識？」

眼鏡大叔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方毅一番后，微笑道：「你就是方毅？不錯不錯，一表人才。」

「過獎了。」方毅對於友善的人向來恭謙有禮，他笑著伸出手，說道：「您怎麼稱呼？」

「馮衛國，軍政部秘書長。」馮衛國握住方毅的手搖了搖，然後瞥了他們一眼，說道：「事情我都聽林老說過了，沒事，我們國家不會冤枉好人的，而且還是一位優秀的醫生。」

方毅這會兒懂了，原來這是林國章老爺子給拉出來的人，真是沒想到啊，這老爺子發起威來，還真是不可小視，連這種人物都能扯出來撐腰。

既然林老爺子都做到這地步了，自己總不能辜負他老人家一番心意，就這麼傻愣愣的跟人走了吧？

想到這裡，方毅偷偷笑了笑，然後滿臉委屈的說道：「可是，我確實被冤枉了啊。」

馮衛國眼裡的怒意一閃而過，回頭說道：「周處長，你可真是勤政為民啊。」

周瑾才久居官場，這句反話一聽就懂了，他嚇得是雙腿直打擺子，說道：「誤會，這都是誤會。」

「誤會？」馮衛國冷冷一笑，說道：「方醫生，你怎麼看？」

方毅沉吟片刻，說道：「我覺得呢，作為一個好官，要多為老百姓思考，不能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了回來，這次我幸好有馮秘書來平反，但是換作其他人呢？他們未必那麼好運，這不是成冤案了嗎？」

方毅這話說得極有分寸，小小拍了拍馮衛國的馬屁同時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既將事情引導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上去，又不會落個喧賓奪主的口實。

不得不說，方毅是個很睿智的人。

果然，馮衛國笑了。

他輕輕拍了拍方毅的肩膀，說道：「嗯，從今天起，他們停職了。」

馮衛國說得是風淡雲輕，好像是買一罐可樂，或者是買一張電影票一樣，根本沒有片刻的猶豫或者思考。

方毅震驚了，但他不是震驚馮衛國的權力，而是在震驚這人為什麼對自己那樣好？

世上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的，其中一定有原因。

因為林老爺子？不可能，他面子雖大，但絕對沒有大到將高官拉下馬的地步。

那麼，是為什麼呢？

馮衛國是人精，自然能看出方毅眼中的疑惑，他輕輕揮了揮手，那些跟著過來的士兵就迅速將拘留室給清場。

很快，整個拘留室就只剩下這兩人。

馮衛國微微一笑，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說道：「我是代表首長來感謝你的活命之恩……還有，首長邀請你到家裡吃頓便飯。」

方毅會意了，敢情，那個活命之恩就是自己救了他家裡的那根獨苗吧？看來林老爺子為了救自己，可是將自己的情況給全盤倒出了。

方毅點了點頭，說道：「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沒什麼好感謝的。」

馮衛國越來越喜歡這個年輕人了。居功不自傲，有幾個人能做到？

「好吧，那我們就出去吧，車子都在外面等著，今天你受委屈了。」馮衛國站起來，柔聲說道。

方毅一愣，擺手說道：「我不去。」

馮衛國有些反應不過來了，這普天之下多少人想跟首長吃頓飯而不得門路？這小子倒好，直接給拒絕了？

似是感受到自己的用詞不當，方毅臉色微羞，說道：「我答應了人，要回家吃飯……你看，明天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