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花田喜事 (二合一)
【他看著她蹲在牆角畫圈。】
田大人到底還是沒耐住那企盼的小眼神,攜未婚妻悄然潛入了李家少東家的書房。
這間屋子的主人已不再人世多年,裡頭早就落了厚實的灰塵,二人摸黑翻了半個時辰,書房裡大抵都是些賬本文書,並無旁物,「要是有證據,恐怕也早就被有心之人拿走了。」青城嘆了一句。
田湛:「.........」既然如此,你還非要進來搜上一搜?!
外面雨聲依舊,眼看三更天已過,一道人影籠在微弱的火光中,自書房門扉一閃而過。
李家如今的下人數量再也不及往日家族鼎盛時,按理說今日守靈,府上有下人四處走動並不稀奇,可有些人天生存了敏覺感,田湛思量幾息,待外面的人影稍微走遠,「走吧,且出去看看。」
一直揪著陳年過往不放,未必能查到新的東西,有時候從旁人口中獲知的細枝末節反倒能抽絲剝繭。
青城點頭,二人自書房悄步走了出來,到了後半夜,這座碩大的府邸愈加陰森恐怖,青城很奇怪的發現,即便李家給庶子設了靈堂,卻不聞哭聲,旁人不哭還情有可原,可李家少東家那兩房妾室呢?自己的孩子沒了,不是該歇斯理底?
李家太安靜了,安靜的有些出乎尋常。
青城擋住了田湛,「李家該說話的人都沉默了,不如你我去看看張家?張氏是張家嫡長女,活活被逼死了,要是張家不鬧事,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田湛俊朗的臉沉了再沉,若是換回身份,他尚可利用職務之便,想帶她去哪裡皆可,她難不成讓自己扮一夜的梁上君子,帶著她四處竊聽窺視?
「張家沒有問題,我幾年前就已查透。」他似乎很篤定。
青城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大人,你今日下午出去見的人該不會就是張家人吧。」
田湛正要走出屋子,身子一滯:她看著頑劣,卻是次次猜中了他。
鮮少有人能明白他的心思了。
「回去再說。」田湛很快就在青城眼前消失,她自然趕緊的跟上。
*
回到客棧,田湛發現青城一直窩在床榻上一聲不啃,以為她是淋了雨著了涼,變相的讓小二端了薑茶上來,他不會照顧人,這種背地裡的偷偷摸摸照拂竟讓他一時間惱怒自己的婦人之仁,然,東西已經端來了,自然不能浪費了,便撩了幔帳遞給她,「喝了。」
半是命令的語氣道。
青城一雙大眼瞪著他看,裡面卻看不清焦距,「大人,或許五年前的案子和目下的事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案子,有人借著五年前的張氏的冤死,對李家施以滅族的報復。你可否讓人出去查查李家的死對頭?亦或者李家曾今得罪過的人。」
話都說出來了,田湛沒有拒絕的道理,更何況他也有這種預感。
「你先把薑湯喝了,明日一早,我領你去見一個人。」田湛面無表情道。
不過他端著薑湯的姿勢竟也無比從容好看,青城回過神,笑道:「大人,你真好,大人家中可曾娶妻了?」
田湛:「......少廢話!喝了!」
青城懂得見好就收,聽話的喝盡了薑湯,第二日,田湛果然如約帶著她出了門。
這一日,依舊雷雨不斷,偶會放晴,卻是潮濕氣悶,令的人通體不舒暢。
茶肆里簡單的煮了一壺花茶,二人在此處見了一個名叫張函的男子,這男子見田湛帶了女人過來,似乎略顯詫異,卻也沒有說什麼。
「田大人如若還有什麼想問的,便直接問吧,我大妹死的很慘,看著李家接二連三出事,我原本是想作壁上觀,但一想到這背後之人可能與我大妹的枉死有關,我也可暫時放下兩家恩怨,但凡我知道的,都會如實相告。」張函道。
青城靜聽二人談話,發現這個張函果真與田湛一早就認識,應該是五年前吧。
田湛態度不明,更沒有安慰人的習慣,親手洗了茶具,道:「你將當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再說一遍,不要有遺漏之處,任何細節都有可能是蛛絲馬跡。」
青城這才知道,田湛的目的是讓張函說給她聽的。
張函憶起當年,私有千般愁緒壓在心頭,眸光里透著冰涼與疼惜,長吟了一聲,方道:「當年李張兩家在生意上也算是平分秋色,我大妹嫁給李世良,他二人一開始夫妻恩愛,誰會想到後來的那些事呢!大妹無所出,李家要納妾,我張家是有氣也撒不出來,李家只有李世良這麼一個兒子,總不能讓李家絕了后。李世良納了兩房小妾,我大妹就是心裡有苦,也無處可訴,也就是五年前李家上貢的料子出了問題,在那之前我大妹與李世良大吵了一架,就有人將這事扣在張家頭上,說是張家搗的鬼。此外宮裡頭的熟人也說那貢料上的污漬是出自張家染坊,單憑這一點,李家就能斷定是張家的手筆,可事實上並非如此啊。」
「你怎知不是張氏一時嫉恨,做了錯事?」青城問了一句。
張函的面色突然就陰沉了下來,帶著隱忍的溫怒,青城見勢往田湛身側蹭了一蹭,田湛『咳』了一聲:「她並非有意,你繼續說。」
張函手裡的茶盞轉了又轉,想起大妹未出閣時活潑可人的性子,若非嫁人,后又遭受那些,她怎會性情大變,「我大妹容不得旁人詆毀張家的名聲,李世良一死,她更是被李家逼到了絕路,只能以死明志!」三十歲的男子,就那麼紅了眼眶。
「那李世良又是怎麼死的?」青城這個時候臉湊了出來,又問。
田湛大掌至於桌案下,對她實在無計可施,只能一手抵在了她的膝頭,稍作暗示,青城注意到他的碰觸時,側臉看著他,這人卻是眉目森嚴如常。
青城無視他的暗示,更是無視了他那隻手,接著問:「李世良的死如果與張家無關,那張氏死的也太不值了,這背後的人實在狠毒,一箭雙鵰,徹底挑破了張李兩家的關係。那個.....張老闆,李家少東家的死到底與張家有沒有關係,你自己心知肚明,你以為除了張家之外,還有誰想讓李家出事?」
田湛剛喝進嘴的茶險些沒噴出來,而張函雖對青城的話無比抵觸,卻沒有回絕。
青城知道他更盼著李家的案子早日破了,否則他自己也沒法邁出嫡親的妹妹冤死的事。
張函沉聲悲痛時,青城提出一個一直困擾她的問題:「張老闆,當初張氏被李家逼死,你們張家就沒人站出來評理么?」現在表現的兄妹情深,實在欠缺說服力。
田湛的大掌悄無聲息的收了回來,低垂著眼眸,兀自品茶,那深沉的氣度卻叫人望而生畏。
張函深知田湛的為人,他這個態度也是對自己有所懷疑了。「蕭.......」
「張老闆!本官說過,你有話可直說!」田湛打斷了張函的話,無意識的再看身側的女子,見她已陷入沉思,並沒有注意到任何異常,竟然鬆了口氣。
張函會意,他雖不知青城的身份,但應該明白田湛並不想讓她知道他到底是誰。
也對,田湛辦事素來詭譎,隱瞞身份也是正常。
張函仰面,沒有讓眼中的晶瑩落下來:「當初李家手裡掌握了確鑿的證據,指向張家就是毀了貢布的罪魁禍首,李家沒想到大妹會一頭撞死在了貞節碑下,因著理虧,便沒有追究張家的責任,家父家母也是迫於無奈,如此,張家又怎好再去捅馬蜂窩!」
自家的姑娘死了,去李家上門討個說法,竟然成了捅馬蜂窩?
青城表示不太理解。
「張老闆,你的理由很牽強,似乎說不過去,也罷,我且再問你方才的問題,李家在杭州城可有宿敵?」
張函對李家似乎恨的咬牙切齒:「做買賣的,怎麼會沒有競爭對手?杭州城經營布料生意的商號,都將李家視作死敵!打倒了李家,就等於佔了八成的收益。」
那麼說,李家是眾矢之的了,想害李家的人絕非只有張家。
青城覺得張函並不能提供多少信息,拉了田湛要走。張函突然疑心:「大人,這位是?」
田大人身邊從來沒有過女子,更沒有也人如此親近過,讓張函不得不多想。
青城很有出門在外,偽裝身份的覺悟,未及田湛開口,便給自己冠上了田夫人的身份:「我是他娘子。」
田湛:「.........」
本朝還從未聽說過女捕頭,亦或是女子錦衣衛,張函一開始還對青城的出現感到,原來是田大人之妻,便沒有再追問。聊完了正事,他正要與田湛敘舊,這『夫妻』二人就匆匆離開了茶肆。
回到了客棧,田湛看著青城蹲在牆角畫圈,「怎麼?這麼快就沒信心了?」
誰沒信心了,沒見過人沉思么?
青城轉過頭,起身走到田湛跟前,他修長的五指正持著杯蓋有一下沒一下的拂著杯麵的茶葉兒,青城盯了他一會,田湛品了一口,方道:「李家少東家是頭部受了鈍器所傷而死,當年發現屍首的地方,正好存了血漬。」
青城小臉湊了過去:「發現屍首的地方?大人的意思是指,並非案發現場?大人一開始就對李家的案子存有疑心,為何當初不追查到底?難道張氏的死就那麼算了么?而且以我看,大人與那張老闆......有私情!」
田湛手中杯蓋『砰』的蓋了下來,溢出了滾燙的茶水,他卻無所覺:「注意你的言辭!」
青城翻了個白眼:「......請大人著您手下人去將李家上下挨個查一遍,當年能對李家少東家動手的人,肯定是能輕易接近他的人,否則如何繞過重重丫鬟小廝,對少主人動手?」
田湛沉著臉色,喝茶的心情也沒了,「已經查清了,管家與李家姑奶奶皆有嫌疑。」他其實並不想插手,不過是想看看著小女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卻是無意中去幫了她。
不多時,錦衣衛甲遞了賬本過來:「大人,您過目,這便是李家這些年生意上的主要來往。」
田湛未出手相接,青城快手拿了過來,「連這個都能拿到,你身手不錯啊。」
錦衣衛甲瞥了一眼青城的小細腰,心裡吶喊:王逸之......做女子,可以假亂真也。
田湛淡淡道:「這裡沒你的事,出去吧。」
錦衣衛甲:「........」突然覺得自己失寵了。
青城對著賬本,一看就是小半個時辰,田湛不知為何,相信她一定能看出個所以然來,他闔眸眼神,這女子出現在他身邊之後,便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過了一會,他就聽到青城嘆道:「不用兇手出手,李家也是走到末路了,這賬本看似合情合理,出入皆明,實則存在了巨大的窟窿,大人,李家的帳房是誰說了算?偽造賬本之人,不是對李家忠心耿耿,那便是存了歹心。李家接二連三的受到重創,背後之人的目的估計不是為了財!」
田湛真開眼,看著火燭下神采奕奕的女子,外面天也快亮了,她大抵都忘了睡覺了吧。
「你的意思是與李家有滔天大仇?」田湛明知故問,暴雨一日未停息,他倒是很樂意與她一同查下去,花家大小姐的腦子.....跟尋常人不太一樣,總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細節。
「世仇?或是.......我知道了!」青城美眸一睜,像看見了五彩煙花,激動又興奮。
田湛有些好奇,他尚且未曾想到是誰,她怎會知?「誰是兇手?」
青城笑道:「現在還不知,不過不出三日便可知曉,還望大人能配合一二。」
田湛:「.......說吧,如何配合?」
青城又想奶貓一樣湊了過來,田湛沒有避讓,故意讓她靠近。
「以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一定與杭州城衙門裡的官員相熟吧?」
田湛直接拒絕:「你想讓我調用衙門的人?不可!如此會暴露蹤跡,恕本官不能答應。」
青城聞言,擰眉:「怎麼?難道大人覺得寧二的案子牽扯頗廣,謀殺公主的兇手手腕通天,連朝廷官員也畏懼三分么?」
田湛未言,算是默認了。
青城:「!!!」她這次趟了什麼渾水?
雖說內心氣不過,她還是言歸正傳:「不讓衙門插手也可,還望大人命人散布消息出去,就說李家命案已經有了定斷,兇手便是李家的姑奶奶。」
田湛一下子明白過來她的用意,那兩連條粗而有型的劍眉挑了挑:「好,依你。」說話時,口吻是他不曾注意到了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