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故人之子
墨若璧心裡清楚,女兒某些話說出來太過驚世駭俗。若被有心人聽到做了文章,只怕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幸而這兩個晚輩都是面相良善之人。
看到面前的白衣少年有些熟悉的面孔,墨若璧突然想起他剛才的自報家門,便問道:「方才你說你姓安?」
安亦池拱手道:「晚生安亦池,字敬淵。」
墨若璧稍稍沉默,安亦池與幕比歌對視一眼,心內正覺惘然,墨若璧又問:「京城中姓安的官員不多,不知你是哪個安家的子孫。」
國子監置生只招收成績優異的官員之子,且朝廷會負擔所有學生的衣食住行。能進國子監讀書代表著身份與個人的能力得到了雙重認可。
因此才是上至官家下至平民百姓家的學子仰望之所在。
安亦池回答;「晚生父親安沐華,官居禮部員外郎。」
墨若璧心中瞭然,的確萬事冥冥中註定,又道:「原來是尚書令安老大人的孫子。你今年十四了吧?長得倒是很高。」
安亦池愕然:「伯父怎知晚生年紀?」
墨若璧笑著道:「我不僅知道你的年紀,還知道你小名叫獃獃。」
安亦池一下子紅了臉,他兩歲前的確有些呆,說話也晚。母親說當時怕他不好養,就起了個獃獃的小名。
傍邊幕比歌強忍著笑,憋得兩耳通紅,若不是有長輩在場怕失了禮,估計早就笑噴出來了。
安亦池喏喏道:「伯父怎知我的小名?」
不想墨若璧又看看幕比歌道:「不知戶部尚書慕大人與你可有淵源。」
幕比歌拱手行禮:「正是家中祖父,晚生父親是湖南刺史幕友民。」
墨若璧笑著道:「你也別想笑,你的小名叫木木,因為你小時候反應慢,你爹說像根木頭,就叫了木木。」
幕比歌瞬間傻眼,安亦池瞥他一眼心裡想到,『這下總算扯平了,否則得被這傢伙明裡暗裡笑上半年。』
墨若璧又問安亦池:「你父親為你取名亦池,盜亦有道的亦,揮翰臨池的池?」
安亦池與幕比歌對視一眼,這名字的確有些尷尬。他答道:
「正是這兩個字,聽母親說,晚生三歲前只有乳名,大名是三歲啟蒙時父親所取。」
墨若璧笑的無奈,道:「你父親這是故意的。」
未等安亦池問出為什麼,他又道∶「不知安大人身子可還硬朗,老人家火氣還是很大嗎?」
安亦池心內疑惑,本想問問為什麼說父親故意的,見墨若璧差開了話題,只好答道:
「祖父身子還硬朗,脾氣還是老樣子,三五日總要罵一回人的。不知伯父是否與我父親和幕伯伯都相識?」
墨若璧摸了摸下巴,這是他的習慣動作,曾經一度他想要留長鬍須,卻被墨池堅決反對。
理由是那樣顯得太老。後來鬍子沒留成,他卻養成了偶爾摸摸下巴的習慣。
他說道:「嗯,倒是與你父親和平浩多年未見了。」
安亦池與幕比歌對視一眼,平浩是幕比歌父親幕友民的字。
這樣說墨若璧確是父親的舊識了。
不說書房內安幕二人被墨若璧調侃的如何狼狽。只說墨池去診堂與大童交代幾句后卻徑直出了門。
她要去橋溝巷找一個人,這個人能順利的把黑大哥找給她的婦人推薦到『溫書院』去。
橋溝巷是老城區,這裡住著世代紮根在宜陽縣的老居民,他們熟悉宜陽的每一條大街小巷,說起宜陽的歷史更是如數家珍。
這些都是他們祖輩的傳承。
炎熱的午後連知了都懶得叫,橋溝巷這樣稍顯破舊的老城巷平日里也鮮少有人來,這會兒整個巷子更是空無一人。
墨池走進巷子里不過百步,便在一扇剛剛翻新過的紅漆木門前停了下來。
木門虛掩,她輕輕的推了一下,往裡喊道:「劉嬸嬸在嗎?」
橋溝巷劉夫人是宜陽出了名的善心人,她丈夫早亡,一個人含辛茹苦帶大兒子。
兒子中了舉人後,她的身子卻越來越不爽利,兒子孝順,感念母親辛苦,便放棄了會試,在紫府大街開了間傢具商行。
這些年劉夫人兒子的商行越做越大,在長安也有了分號。兒子媳婦又十分孝順。一家人在宜陽是出名的良善之家。
劉夫人這些年事事順心,身子骨也硬朗了很多,她常說做人不易,需多多積福,善堂寺院這些地方常能看到她的身影。
墨池與劉夫人便是相識在吳宅。
「誰啊?」一個面容富態、四十左右的婦人走了出來,看見墨池,便笑著招呼道:
「今日我這陋居可迎來個小仙女啊,進來吧墨家小娘子,找我有什麼事兒呢?」
墨池一下子被弄了個大紅臉。
婦人又笑了,連聲道:「我不說了不說了,這小娘子臉皮太薄,經不起誇啊!」
墨池便道:「劉嬸嬸,我今日來是有事求嬸嬸的。」
婦人拉過兩把竹編小凳子放在進門的甬道內,指著其中一把道:「墨家小娘子坐下說,這兒涼快。
你怎麼知道我今日在橋溝巷,兒子媳婦帶著孫子回娘家探親去了,我這好不容易才能來這兒住兩天。
你這是碰的巧,要不就得到紫府大街找我了。」
劉夫人的兒子早在紫府大街置了大宅子,只是她懷舊,有機會就會一個人回來這座老宅住一住,每次連丫鬟婆子都不帶。
劉夫人前日帶了一車糧食去了吳宅,她現在雖然已是貴夫人,卻從不拿腔作勢,與吳宅的敏嬸兒很聊的來。
敏嬸兒家也曾是山東聊城的富戶,據說生意做的很大,後來被當地的官員設計陷害
不僅家產充公,夫君和兒子也含冤致死。她便逃難來了宜陽。
敏嬸兒說,她一定要活到能有人為她和像她一樣的未亡人討回公道的那一天。
墨池就是從敏嬸兒那聽說了劉夫人今日在老宅子。
劉夫人給墨池遞過來一杯清水,自己在另一邊竹椅上坐下來,調侃道:「好啦,說罷,小墨大夫。」
墨池抿唇一笑,「嬸嬸別取笑我,黑大哥他們是外鄉人,不知道我家的情形,這樣叫一聲也就罷了。
您還不知道我嗎?我只是父親的幫手,連醫女也算不上呢!」
劉夫人哈哈大笑,道:「小丫頭就別謙虛了,以嬸嬸看來,你以後的造化要比你父親大得多呢。說罷,你想讓嬸嬸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