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第196章 再見

福克斯公爵無視了葉楓和沈彥，愛麗絲卻並沒有，看到兩人出現在書房內，美麗的女人和老布雷恩如出一轍的煙灰色雙眼刷的一下盯在了兩人的臉上，目光中帶著鋒銳如刀的意味。

老布雷恩身體老邁，雙眼渾濁不堪，任誰都無法從他那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上看出他年輕時候的風采。

但看到愛麗絲，卻能讓人想到，當年的老布雷恩，大概的確是有堂而皇之的當一個負心人的資本。

整個布雷恩家族，愛麗絲是眾所周知的長的像老布雷恩。

也正是因此，這個女人在布雷恩家族的地位要隱隱的蓋過其他成員，如果布雷恩家族沒有女人無法繼承家族這個潛規則，她現在大概不會成為福克斯公爵的夫人，而是早就解決了老布雷恩上位布雷恩族長的位置。

和老布雷恩陰鷙陰森泛著渾濁冷光的眼睛不同，愛麗絲煙灰色的眼睛看起來相當華麗又漂亮，眼尾迤邐出柔媚的弧度，看著人的時候總有一種深情款款的感覺，讓人不自覺就在她身上淪陷了一整顆心。

據葉楓所知，那個凱恩當初不過也是和愛麗絲虛以委蛇，最後卻陷入了愛麗絲刻意編織的愛情謊言，甚至為了博這女人的歡心，毫不在意的把自己所有的家產全都奉上，只要這女人對他露出一絲微笑就能心滿意足。

凱恩的家族全不如福克斯家顯赫，在歐洲去也算小有資產，是普通人萬萬高攀不上的，他卻敗家到拿自己的全副身家去博美人一笑，和天朝古代那位愛美人不要江山的幽王也有的一拼了。

福克斯公爵並不理會葉楓和沈彥，見愛麗絲把目光放在兩人身上，冷笑了一聲：「愛麗絲，這麼多年，不管你做什麼，我從來都沒有干涉過，我以為你對自己的身份有準確的定位，你這樣的聰明人，應該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才對，沒想到女人就是女人，你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了？」

「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愛麗絲聞言一愣，繼而滿是嘲諷的看著福克斯公爵，低聲冷笑起來。

「看樣子，你是覺得我做出那麼多事情，是因為愛上了凱恩？」

「難道不是？」

福克斯公爵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喜歡插手你的私事，你和你的情人不論怎麼樣都和我沒關係，左右我們的婚姻也不過是商業聯姻，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感情所言，你在外面養多少個情人，你愛誰不愛誰，我也不會管，但你千錯萬錯，不該把主意打到凱瑟琳頭上！」

他冷笑了一聲，看著愛麗絲的眼裡帶著冰冷的殺氣：「我很早以前就說過，福克斯家族的一切，我擁有的絕大部分產業，都會是屬於凱瑟琳的，你不該覬覦屬於她的東西。」

「凱瑟琳！凱瑟琳！」愛麗絲尖聲道：「你就知道凱瑟琳！」

她面色扭曲，看著的福克斯公爵的眼裡滿是恨意：「你眼裡從來就只有那個臭丫頭！」

福克斯公爵皺眉，有些不解的看著她：「愛麗絲，你的風度呢？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這會顯得你是個毫無教養的潑婦。」

批評完之後，他才道：「我想不通你為什麼這麼不喜歡凱瑟琳。凱瑟琳單純善良，有一段時間真誠的愛著你儒慕著你，你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至於這麼厭惡她。」

「我不至於這麼厭惡她？」愛麗絲瞪著眼看著他，足足瞪了有半分鐘，才短促又古怪的笑了一聲。

「丹尼爾，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這麼多年，我這麼努力的對你，這麼努力的愛你，你卻從來都無動於衷，我一度以為你是鐵石心腸，但你對凱瑟琳卻偏偏疼到了骨子裡……你對我但凡有對凱瑟琳半分好，我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愛麗絲笑了幾聲：「我到現在才知道，我一直自以為的努力，你竟然從來沒有看在眼裡，你根本不知道我愛你！你不知道！因為你從來不屑於看我一眼！你只要多看我幾次，稍微多浪費幾分鐘在我身上，你怎麼可能發現不了我愛你？」

愛麗絲抬眼看著那個她曾經愛到了骨子裡的男人，她少女的時候就曾經為他瘋狂，她並不是從來都那麼惡毒。

即使生長在布雷恩家族那種地方，因為她在老布雷恩心裡特殊的地位，她也可以稍微不那麼辛苦的成長的。

她知道他喜歡單純的女孩子，所有在他面前的時候，她的心思一直都直白到可以一眼看到底，她那麼那麼努力的靠近他，最後卻還比不上伊蓮娜的一個笑容！

所有她恨，她妒忌，他明明是她的未婚夫，為什麼竟然會愛上其他女人？

她用盡了一切手段逼走了伊蓮娜，最後甚至讓那個女人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她如願的當上了她的妻子，她以為自己接下來的人生或許會像她曾經想象過的那樣美滿，卻沒想到丹尼爾從來都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一秒都沒有！

她也對愛情對婚姻有過幻想，她也曾經想過要一生對他忠誠，但更令她如被火焚的是，結婚不過兩個星期，他就帶回來一個十個月大的女嬰！那時候他甚至都沒有碰過她！

惡毒的恨意瞬間啃噬了她的心臟，她甚至想過趁他不在意的時候掐死那個女嬰。

但對他深濃的愛意讓她放下了這個念頭，有一段時間她曾經對凱瑟琳非常好，完全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孩子，而那段時間，丹尼爾對她前所未有的好，好到她幾乎覺得，自己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裡。

剛有這個念頭，她就在一次聚會中看到了凱瑟琳的親生母親！

而她的丈夫，她最愛的那個男人，笑容繾綣的攬著那個小鳥依人的女人，眼裡帶著在她面前從未展露過的溫柔和愛昵！

那個女人長的和伊蓮娜長的有八分像！

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心裡翻滾著的，全是冰冷的殺意。

這殺意甚至不是針對那個女人，而是針對丹尼爾。

既然不能愛她，他就去死好不好？

但可悲的是，她這樣心高氣傲心狠手辣的女人，一旦成了愛情的俘虜，竟然連傷害他都做不到，連想一下都覺得快要痛的窒息！

她對凱恩其實並沒有愛情，從十六歲到四十六歲，她一生最寶貴的三十年全都耗在了那個心思從來沒在她身上停留過一秒的男人身上。

但她對那個男人的確是有好感的，她甚至覺得，如果當年她遇到的不是丹尼爾而是凱恩，現在的她，過著的或許是另一段人生。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她依舊無可救藥的愛著丹尼爾，她唯一能給凱恩以補償的，只是為他孕育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她和他的孩子，最善良最溫柔最親愛的西蒙。

可惜大概她做的錯事太多，從一出生，那個孩子就承受了太多的苦痛，他天生眼疾，看不到多彩的世界，心地卻比天使還要柔軟，那是她唯一可以放下所有心防溫柔以待的存在啊……

福克斯公爵被愛麗絲那雙堪稱華麗的美麗雙眼裡複雜的神色驚的怔了片刻，面色都有些怔忪。

愛麗絲說的沒錯，他是真的從來不知道他的妻子竟然是愛他的，他以為她不顧一切的嫁給他為的不過是身份和地位。

所以他給她身份，給她地位，卻從來沒有真正的把她當成自己的妻子，甚至從來不曾仔細的看一看她。

愛麗絲說的沒錯，如果他曾經多看她幾眼，就會毫不費力的看到這女人到底有多愛她。

他從不知道一個人的眼裡，竟然也會有那麼濃烈到讓人窒息的愛情。

難怪他以往從來不喜歡多和她待在一起，他不願意和她對視，因此從來沒有發現過她的愛情，但卻能夠感覺到她的目光總是放在他的身上，那種感覺讓他有些難言的壓迫感。

他以為她看著他的眼神肯定是貪婪而又冰冷的，卻不知道她的眼神其實溫柔而又繾綣。

心裡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但也只是一瞬，想到她之前做的種種，福克斯公爵的心重新冷硬起來。

她悄悄的將他手底下的產業挪到那個名叫凱恩的男人名下，她那麼喜歡他們的孩子，即使她曾經那個深的愛過他，現在也只能說是愛過吧？

現在她心裡繾綣思念的，承受著她深沉愛意的，大概是那個凱恩吧……

心裡突然有些微的不適，這不適讓福克斯公爵面色更加的冷硬，他冷冷的看著愛麗絲，皺眉：「不管如何，你膽敢做下那些事情，是真的覺得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以往我不動你，甚至尊重你，是因為你是福克斯夫人，愛麗絲，是不是我對你的縱容，讓你為所欲為了？」

「為所欲為？」愛麗絲冷笑了一聲：「我什麼時候為所欲為過？至於你的尊重和縱容……你以為我真的稀罕福克斯夫人這個頭銜？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那麼愛你，她何必死抓著這個頭銜不放？

如果早知道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她應該早點和福克斯離婚的，也不用早太久，只要兩年，只要兩年……

那雙漂亮的煙灰色眼睛里流出晶瑩的淚水，愛麗絲怔怔道：「如果我早點和你離婚就好了……」

福克斯聞言，面色驟然冷如寒冰，他譏誚的看著愛麗絲，不知為什麼，一向注重的風度被拋到了腦後，嘴裡忍不住吐出惡毒的語言。

「離婚？然和嫁給那個凱恩嗎？愛麗絲，你本人沒有什麼過人的天賦，對生意一竅不通，那個男人更是聲名遠播的敗家子，把殷實的家底敗了個乾淨，他傍著你，只不過因為你可以提供給他優渥的生活，要是和我離了婚，你一無所有，他還會和你在一起？」

愛麗絲抬眼看了他一眼，嘲諷的笑了笑：「福克斯先生，我承認你比我強了太多，但有時候，卻也難免妄下定論。凱恩不是敗家子，他會有今天，其實和你也有關。」

福克斯皺眉：「你在胡說什麼？他把家底敗光了，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因為他把自己所有的產業全都給了我啊！」

愛麗絲笑了幾聲：「還記得兩年前你有一批軍火被一批武裝勢力攔截，你本人也被扣了半個月嗎？你應該知道是我把你撈出來的吧？可你知道，我撈你出來，用了多少錢嗎？你大概覺得我只是以勢壓人，所以對方禁不住壓力，才把你給放了的？」

「難道不是？」

「呵……當然不是。」

愛麗絲彎唇笑了笑，整張臉都明媚了起來：「那個勢力的頭子是個亡命徒，根本不在乎福克斯家族的勢力，我花了整整五十億，才把你完好的撈了出來。」

見福克斯有些驚訝，她道：「其實我以為你是知道這件事情的，畢竟以你的實力，只要稍微吩咐手下查一下，實在是太容易不過，可惜這麼多年來你早就習慣了無視我，所以你根本連問都沒有問，直接就當這件事情過去了。」

「五十億對福克斯家族其實不算多，對凱恩來說就是全部的身家了，當時我沒有權力調用福克斯家族的那麼多錢，因為你給我設的金錢上限只有兩個億。凱瑟琳那個小丫頭當時在哪兒？好像追著陸恩斯出去旅行了？我只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拍賣了凱恩手裡的所有家產，最後用這筆錢，去救你的命！」

福克斯冷沉的面色終於維持不住，他冷冷的盯著愛麗絲，眉頭皺的很深：「你說的是真的？」

愛麗絲保養得益，看起來最多不過三十齣頭，福克斯公爵看起來也依舊年輕，金髮藍眼英俊非凡，也難怪愛麗絲會愛他愛到幾乎瘋狂。

「我為什麼要騙你呢？你隨隨便便一查就能知道了啊！」

愛麗絲哈哈大笑了幾聲，「所以，你怪我挪用了福克斯家族的產業，其實是站不住腳的，如果不是為了救你花光了凱恩的家底，我又何必偷拿家族的錢財給西蒙治病？」

「凱恩那個傻子，還以為我不知道西蒙的病情惡化了，為了男人所謂的自尊心，強撐著不告訴我他現在有多困難，他寧願餓死都不願意花福克斯家的一分錢呢，雖然按理說他應該花的理所應當。」

說到這裡，她又笑了幾聲，笑的自嘲：「我也是傻子，這麼多年為了不值得的人花了那麼多的心思，最後差點害的自己的兒子因為沒錢治病而病死！我真是傻子！最傻的傻子！」

她跪坐在地上，衣衫凌亂，看起來有些狼狽。說到這裡，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理了理頭髮，伸手對一個距離她不遠的保鏢道：「你的槍借我用一用。」

保鏢一愣，去看福克斯公爵，福克斯公爵皺眉：「你要槍幹什麼？」

他不會覺得愛麗絲這個時候會想著拿槍殺了他，但他怎麼想，也想不通她要槍幹什麼。

可惜愛麗絲在他皺眉的時候飛快的從那個保鏢的腰間把槍拿到了手，然後飛快的開了保險。

看起來頗為輕巧的手槍抵在了她自己的頭上，美麗的女人將視線放在從一開始就沒有開口的葉楓和沈彥身上。

「我知道你們恨我，你們一個恨我殺了你的姐姐，一個恨我殺了你的媽媽，可我並不後悔，儘管這麼多年丹尼爾依舊沒有多看過我一眼，我到底曾經實現過夢想——嫁給丹尼爾。」

說著，她竟然還溫柔的笑了笑：「我也想在接下來的人生中陪著西蒙和凱恩一起生活，但看到你們的一瞬間，我就知道不可能了，你們最近的動作我也注意到了，布雷恩已經完蛋了吧？你們那麼恨我，我繼續待在凱恩和西蒙身邊，大概只能帶給他們無盡的危險吧……」

她又看向福克斯：「可以的話，把錢還給凱恩吧，如果那傢伙不肯要，就用西蒙的病威脅他，他的性格其實很軟，還是個好人，又傻又沒用，為了西蒙，他會願意拿著的……我死了以後不要和他說這件事去，就說我不要他和西蒙了，讓他不要試圖找我，讓他忘了我，給自己找個溫柔的妻子吧，也給西蒙找一個可愛的媽媽。我的小天使年紀還小，凱恩也才三十多歲，他們會忘了我的。」

說到「忘了我」這三個字，她的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似乎能被他們遺忘，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我不是好人，做過數不清的壞事，身上背負的人命有很多條……現在大概就是我的報應？」愛麗絲拿著槍的手很穩，並沒有出現一絲顫抖。

「真好，我就要真正的解脫了，丹尼爾，謝謝你曾經讓我愛過，也謝謝你不愛我，不然我現在很可能直接投入你的懷抱，而根本不會在意我親愛的凱恩和西蒙，你看，我就是這種無可救藥的壞女人。」

「再見，我的丈夫，我的……愛人。」

「砰。」

手槍的聲音響起，有鮮血滴落在地攤上，美麗的女人緩慢的倒在地上，平時最愛美的她現在像個破敗的娃娃，毫無動靜，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