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孤城之殤（二）
葉浩深氣一口氣。
女人的尖叫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尖銳。
他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當他騎馬趕到聲響發出的地方，只見靠近東門的軍營前，四個人看不清面容的人，正被眾人圍在其中，嘈雜的哭泣與尖叫聲時不時從人群中響起。
葉浩心中那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
緊鎖眉頭，葉浩奮力撥開人群。
然而下一刻，呈現在他眼前的場景，令葉浩完全被震驚到無以復加。
兩男兩女。
兩個男人都穿著唐軍的軍服，而那兩個女子卻雙雙跪在他們的身前。
只不過，其中一名女子，此刻已經不能被稱之為女人了。
因為，在葉浩來到圍觀人群的正前方之前，他只聽見一聲刀戟砍入身體的聲音，接著就是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的聲音。
其中一個女子的頭，被她身後的那個大唐士兵被狠狠地砍了下來。
就在才剛撥開人群的葉浩，被這一幕震驚地說不出一句話之時，更為駭人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那砍下女子頭顱的大唐士兵，竟如同一頭猛獸一般，瘋狂地撕咬起那具還留有一絲溫度的屍體來。
完全不顧圍觀的人群，這男子如一頭未開化的野獸，大口飲著那具女子屍體上留下的鮮血，好似在吃一隻雞腿一般，啃食著女子屍體的一條手臂。
那女子甚至都還沒有完全死絕，身體全身甚至還如感知到疼痛一般的劇烈抽搐。
整個軍營前一片寂靜。
除了那男子啃食的聲響之外，完全聽不到其他任何的聲音。
那好似化作一隻野獸的男子，邊吃邊抬頭，對另外一個大唐士兵大吼道：「你還在等什麼？！殺了我的妻子，你也能好好吃上一頓了啊！」
而原本在他身邊的那個男子，手中握著斬馬刀，雙臂不斷地顫抖著，似乎是在與自己最後的一絲理智掙扎一般，遲遲沒有動手。
跪在他身前的女子，安靜地閉著雙眼，如早已變成了一具屍體一般，一動不動。
看起來，就好像在等待著那個男人砍下她的頭顱一樣。
「不……不……倩兒……不……」
那遲遲不肯動手的男子，雙臂顫抖的幅度越發劇烈，嘴裡不停地呢喃著什麼。
「別猶豫了！殺了她！和我一樣！好好飽餐一頓啊！哈哈哈哈哈！！！」
整個眼睛都已經變得通紅，恐怖異常，這吃著人的男子此刻就如同完全癲癩了一般，嘴裡大口地咀嚼著人肉，一邊還瘋狂的大笑著。
「你的倩兒已經死了！她已經被我吃了！哈哈哈！快啊！快把我的妻子也給殺了啊！給她一個痛快啊！」
看到他「大快朵頤」的模樣，那握著斬馬刀的男子似乎終於是下定了決心。
雙手握刀高高抬起，緊咬牙關，他朝著身前毫無防禦的女子，低吼一聲后，就是狠狠的一刀砍下。
人群發出一陣驚呼。
許多人捂著嘴別過頭去都不敢再看這駭人的一幕。
然而，預想中的第二顆人頭卻沒有落地。
噌的一聲，一把重劍架在了那個人的刀下。
一張臉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緊張而漲得通紅的那個男子，抬起頭來，卻對上了一張冰冷無比的臉龐。
「張......張將軍.....」
一句話還沒說完，圍觀的眾人就只見葉浩猛地抬起腿，一腳踢在那人的腹部。
葉浩的這一腳踢得勢大力沉，那男人心虛之下，被葉浩踢飛幾米遠，狠狠地摔落在地。
可能是因為葉浩的這一腳，讓他的理智又再次佔領了大腦的高地，那男子重重摔在地上之後，一時間竟感覺自己站不起身來，趴在地上，全身又開始顫抖起來。
葉浩冷著一張臉，緩緩朝另一人身前走去。
看到葉浩出現，那吃著人的男子卻似乎毫無感覺一般，嘴裡依舊在大口咀嚼著他殺掉那女子的肉。
「張將軍，你來啦！」
甚至於，他竟用戰刀砍下一塊女子身上的肉，遞給葉浩，臉上帶著扭曲的病態笑容，笑道：「來，你嘗一口，肉呢！哈哈哈！！！這可是實打實的肉呢張將軍！！！哈哈哈哈哈！！！」
啪。
葉浩依舊是一腳，踢在這個狀如瘋魔、滿口人肉人血的大唐兵頭上，直接把他踢暈了過去。
接著，葉浩抽出腰間的長軍刀，一步步走到這暈倒的男子跟前，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想到過，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事實上在歷史上，睢陽的吃人事件確實非常有名，但他沒有想到會發生得那麼快。
在正史上，睢陽城裡發生的大規模吃人事件，是由張巡砍下自己妻子的腦袋，把自己妻子的肉分發給唐軍將士們而開始的。
但在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他就已經阻止了張青的死亡。
才不到一天的時間，歷史的巨輪竟就已經開始悄悄地開始向著原本的軌跡轉動，令葉浩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
互換妻子，殺而食之。
這比禽獸還要禽獸的行徑，自己竟然能有機會親眼遇見。
之後會是什麼？互換子女？還是互換父母？
這一刻，葉浩只感覺自己怎麼都無法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你最好還是不要殺了他。」
就在葉浩準備做些什麼的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寂靜的人群中傳來。
單手拿刀的葉浩，轉過頭來，看向這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沐清風從人群中走出，向葉浩走去。
「給我一個不殺他的理由。」
緊握著長軍刀，葉浩的聲音此刻也是低沉無比。
「如果你在這裡殺了他，恐慌的情緒會迅速蔓延至整個睢陽城。」
葉浩殺人般的視線，盯得沐清風莫名地感覺有些背後發涼。
穩定了下情緒，沐清風依舊裝著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道：「將士們已經兩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如果你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了他，整個睢陽軍必然大亂，你也會徹底失去對睢陽軍的控制。」
「哦？」
葉浩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卻感覺怎麼都控制不住。
「所以，餓壞了就可以吃人了嗎？兩天沒吃東西就可以做出這種禽獸的行徑了嗎？！你……」
「張巡將軍……」
就在葉浩睚眥欲裂，對著沐清風大吼之時，剩下的那個女子卻突然間開了口。
「張巡將軍，不要責怪我的夫君，他只是餓壞了。」
那跪在地上，本應被砍下頭，再被活生生吃掉，卻被葉浩救下的另一名女子，轉頭看向自己那被葉浩踢暈在地的丈夫，眼中竟充滿了無盡的溫柔。
「我是自願的，你把我殺了吧。把我的肉，分給浴血奮戰的將士們。」
「求求你，殺了我。」